第二天小芹仍然沒來上學。
怎麼不來呢?昨天在電話里不是活蹦亂跳的嗎?難道本來很難受,只是因為是我打來了電話,所以才強打精神嗎?
中午在操場上看籃球隊練習比賽的時候,我發現校醫陳穎然也饒有興致站在人群當中。
視線根本就沒有跟隨籃球,而是從籃球背心和短褲的縫隙里看進去,一邊看一邊吞口水。
我氣不過她就這麼視奸籃球隊的兄弟,就跑過去擋她的視線,問她小芹的情況到底怎麼回事,為什麼來個例假就這麼多天不來上課。
陳穎然一邊示意我趕快讓開,一邊漫不經心地告訴我︰
「小芹的情況是屬于痛經,還是比較嚴重的那種,一痛起來三五天都起不來床,所以我建議她休息一個禮拜,應該到下周才會來上課呢
我最早知道痛經這回事是因為看了宮崎駿的動畫電影《听到濤聲》(上當了,我以為和《幽靈公主》一樣會有打斗場面呢),里面的女主角平時健健康康,在痛經的時候卻有可能疼得昏過去,著實讓我嚇得不輕,暗暗慶幸自己是個男孩。
結果現在痛經這個惡魔找上了小芹嗎?原先那個生冷不忌、一年四季都欺負我的小霸王,現在每個月都要被痛經折磨了嗎?
我是應該歡呼天道循環,報應不爽,還是應該為小芹感到遺憾呢?
見我顯出露出苦悶之色,陳穎然的臉上換上了嬉笑的表情。
「怎麼?幾天見不到女朋友就寂寞了?實在不行可以來找我嘛!你穎然姐可是十分關心男學生的身心健康呦!」
「女學生你就不管嗎?」我很生氣地質問她,「小芹那天在醫務室里呆了一個下午,你就沒想點辦法幫她緩解一下嗎?」
陳穎然雙手攤開做了個無可奈何的表情。
「我是男科大夫,婦科不是我的專長,而且痛經沒有特效藥,只能吃止痛片加上平時調養而已
「調養?怎麼調養?」
「誒?沒想到你對女朋友還挺關心的嘛!一般的調養辦法就是吃些活血化瘀的食物,例假期間注意保暖而已。不過之所以有人痛經有人不痛經,主要還是決定于家族遺傳
「可、可是,小芹的媽媽好像沒有這方面的問題啊!」
我記得任阿姨給《楚留香之血海狂沙》那部電影做武指的時候,在達克拉瑪干沙漠附近取景,整整四個月沒有休息一天,被業界稱作鐵娘子、女勞模。如果像小芹這樣痛得起不來床的話,想當勞模也當不上吧?
陳穎然瞟了我一眼,那意思是說「你怎麼連人家的母親都調查得那麼清楚?」然後才接著回答我的疑問:「不是遺傳的話,十有八`九就是在第一次來例假的時候受了涼,導致留下了病根。這些小女生就是不知道愛護自己,既然發現自己有初潮的前兆,就別去吃冰激凌嘛!」
怎麼小芹跟你說她痛經是因為吃冰激凌嗎?可是據我所知,她這段時間根本就沒吃冰激凌啊!仔細想想的話,小芹在近日來是相當注意保暖的啊!
就拿我去她家修電腦那次來說吧,她把空調暖風開得老大,就算為了戲弄我而穿了t恤和短裙,腳下也沒忘穿一雙厚厚的襪子啊!
小芹不可能是因為自己不注意保暖而受涼的,自從她以女孩子的身份出現在我面前以來,我就發現她異常怕冷,恨不得隨身帶個暖爐來取暖呢!
難道是因為我嗎?她曾經站在寒冷的街道邊等我一起上學,又因為遲到先後兩次在操場上被罰站(兩次都跟我有關),最近那一回,她明明已經說月復部很疼了,我還要逼著她出去,走街串巷地幫我買烤地瓜……
難道是我害得小芹從今以後每個月,都至少會有三天要因為痛經在床上疼得打滾嗎?
可、可是我從沒想過要這麼報復她啊!就算被小霸王拳腳相向,打得頭破血流,我也有搬家之類的辦法逃開,但是痛經這種事,因為源頭在自己的身體里,所以根本逃都逃不掉啊!
「喂,你想什麼呢?」見我半天不說話,陳穎然不耐煩起來,「沒問題了就別擋著我看花季少年!」
我陷入了情緒低潮,不聲不響地從陳穎然面前把身子挪開了。
籃球隊的兄弟,我對不起你們,不能繼續阻止校醫對你們視奸了。
陳穎然見我忽然沒了精神,不由得嘆了口氣,安慰我道:「也不用擔心女朋友到那種程度的。我估計小芹是宮頸口比較狹窄,等到生過孩子以後應該就不會再痛經了……」
說著說著陳穎然的語氣突然嚴厲起來:「雖然痛經很難愛,但是你們倆也不能因為這個,真的去生一個孩子出來啊!」
她的聲音很大,弄得附近的女生(主要是沈少宜後援團)都轉過頭來看著我。
我趕忙在陳穎然說出更多聳人听聞的話,引起女生們流言大爆發之前,夾著尾巴落荒而逃了。
周三和周四這兩天,並沒有發生什麼值得記錄的大事。
我後來又給小芹家打過電話,但是沒有人接,不知道是小芹生我的氣故意不接,還是家里沒人的緣故。
雖然想過自己是不是該登門拜訪一下,畢竟小芹搞得這麼慘跟我有一定的責任,但是一想到可能會和任阿姨不期而遇,我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如果小芹一個人在家,我倒是可以勉為其難、糊里糊涂地表達一下歉意,可是任阿姨也在場的話,我該怎麼鄭重道歉呢?
難道說「雖然小芹被我連累得痛經了,但好歹不是絕癥,以後只要和人生了小孩,大概就會痊愈吧」?
就算任阿姨不打死我,我也會自己羞死。
突然聯想到幾天前吃晚飯時,老爸一邊吃湯圓一邊看寧江日報,報紙上有一篇很大的專題文章是講女畢業生遭受種種不公平待遇的,大意就是說在同等條件下,用人單位會優先考慮錄用男性,因為女性有懷孕之類的麻煩,有可能大大地影響工作。
一下子就想到很遠以後的事了,班長的未來志願是當刑警,小芹的志願是什麼呢?如果要女繼母業,也像任阿姨一樣當武術指導的話,且不說她的恐男癥到時候會不會治好,在分秒必爭的電影界,光是每月痛經要強制休息,就會完全葬送她的武指生涯吧?
難道要跟大多數人一樣去公司上班嗎?狠心的資本家老板會不會因為小芹每月都要例行請假,而區別對待她,甚至試用期一過就把她開除呢?
誒?怎麼這些全變成了我的責任了啊!我不是故意的啊!要是小芹的後半生都因為這個過得不幸福,那我怎麼能睡得著覺啊!
等等!我在想什麼啊!我干嘛要考慮小芹的幸福呢?我既不是她男朋友,也不是她的親人,頂多是一個被她欺負了多年的青梅竹馬而已啊!
難道只是因為我在無意之中害得她痛經,我就必須負起責任來跟她結婚,跟她生孩子,然後出去工作掙錢養家,讓她能好好休養嗎?
我干嘛責任心這麼強啊!這麼一來小芹不就真的要欺負我一輩子了嗎!
我還要追尋我的理想,我的自由,繼續斯巴達下去呢!
不行!不能被小芹毀掉我的一生!專情的好男人是什麼下場,我已經從老爸的悲傷面容里看夠了!我要花心,我要劈腿,我要開後宮,我要當人渣!
但是無論如何,我都無法說服自己,小芹的未來跟我全然沒有關系。
沒辦法,就先假定小芹是被我打成重傷的吧,這種重傷只有在她生下孩子以後才有可能痊愈,頂多我到時候把她遭受的經濟損失全都賠給她好了。
說起來有點慚愧,別說賠償了,小芹抄聖經產生的幾千塊的工資,我還欠著她呢。
要不要找個任阿姨不在家的時間,買點營養品去看看小芹呢?
別誤會,我只是把她當做被我打傷的打架對手,去略盡人事罷了。
才不會一直負責到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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