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每個城市都有個紫苑一樣,也會有一個叫做浪角的地方。在這里抬著頭走路的男人都是半身紋路,這里抬著頭走的女人都帶著不能沾染的毒,會蝕骨。可總有亂逞英雄的人喜歡在這里留戀,就像寧向南。
當車子越來越接近浪角,以默會時不時打量陸減的表情,他這一身來不及換的淺灰色居家服與這里的空氣都是不相容的,但他似乎看不出這是哪里,臉色一如平常。
「車子就停在這里吧,再往前可能出來的時候不方便陸減說話的口氣就像在他很熟悉的賣場停車場。
「別驚訝,我來過這里的次數絕不低于你陸減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以默面前努力得有些過分了,以至于以默總是用一副看天使的樣子看著他,他年長她七歲,這多出來的七年光陰跟美好也扯不上多少關系。
以默後來回想,那時候她還是太單純了,判斷一個人還是好與壞兩個概念,其實這個世界上很多人都處在灰色地帶,像陸減這樣的名門紳士,其實也有憤世嫉俗的叛逆過往。就像自己,在陸減面前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其實是第一次來這樣的地方。
見到向南的時候,他已經嚇得不行了,只穿著一條大褲衩,一幫子人看著他,各個臉上都不是好臉色。
「你是他什麼人?」問以默話的是黑豹子,這里的老大,在浪角算是說得上話的人物。
「我是他姐姐
以默這麼說的時候,向南原本看著她的眼楮突然低了下去,他姓寧,而以默姓衛,怎麼會是他姐姐,可是每次給他處理麻煩的時候她都這麼說。
「你弟弟是個人物,睡了我的女人,看你就是文化人,精神損失費這種東西你應該懂
「要多少?」
「五百萬,你有?」黑豹一看就知道面前這妞是硬裝出來的膽氣,故意說個大數逗逗她。
「沒有
「沒有那就難辦了,電視里都放的,我們這行沒錢那就是拿手拿腳來抵的,我黑豹不那麼缺德,哪里犯的錯就留下哪里,不為難手腳
向南臉上直冒冷汗,現在連求救的話也說不出來。
「我弟弟一向不給我省心,但是我也知道玩別人女人的事情他絕對干不出來,大哥如果是為了要錢,那我盡力讓大哥滿意,如果是存心要為難我們,那還請大哥直說我們是哪里得罪了您,該怎麼才能讓您心里過得去
黑豹倒也佩服這個女人有點腦子,收了別人的錢本來就是該守規矩。但是小弟突然在耳邊說帶她來這里的好像是陸家的二少爺。
「你認識陸家的人?」
以默進來之前沒讓陸減一起來,她只說如果一個小時後她還不出來才讓他進來,黑豹這麼問,她並不知道什麼意思,但也只能老實點點頭。
「既然你跟陸家有點關系,我也就賣你一個人情,不是我黑豹要找你麻煩,你得罪的是徐家大小姐,我這里你給個十萬意思意思就行,但是姑娘,你要是不把徐家的事解決了,怕是以後這樣的麻煩少不了
徐家?以默根本不認識什麼徐家,但是救人要緊,「十萬我現在沒有,給我兩天時間,我給你送來
黑豹示意手下把向南放了,有人將衣服丟給了向南,以默拾起衣服幫著向南穿上,扶著他往外走。
以默沒有送向南回家,她帶他去了賓館。
「向南,你在這里洗個澡休息一下,我去給你買點吃的
「以默姐……」
向南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以默沒有去扶他起來,「什麼事待會再說」。
以默出門後發現陸減就站在外面,她沒有問他為什麼明明她已經叫他走了他還在,因為她有點累,也有點無措。
陸減陪著以默去藥店買了一些處理外傷的藥,又陪她去小吃店,以默點了一份向南最愛吃的黑椒牛柳炒飯外帶。
「老板,再來兩份餛飩在這吃陸減開口的第一句話,以默明白他的意思,但是她一點也不餓,「算是請我吃的陸減在她耳邊輕聲說。
「要什麼餡兒的?」老板提著大勺問。
陸減不是常來這樣的小攤也不知道自己愛吃的那些餡兒這兒是不是有,正準備看餐牌,以默朝老板喊了聲,「白菜豬肉餡兒的
陸減看著以默進去找座位了,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自己選的,怎麼看起來吃不下去?」陸減看她碗里的餛飩似乎沒少幾個。
「我明明想吃的是炒飯,你替我選的餛飩,我只能在餛飩里挑一個口味而已
「在餛飩下鍋之前你明明有更改的機會,到現在才抱怨,是不是晚了?」
以默知道自己敗了,默默吃起了餛飩,耳邊還有一些小女生對陸減的贊美之聲,這年頭蘿莉愛大叔是一種時尚跟趨勢。
陸減說的對,她可以選擇不幫向南,他們本來就有陌路的權利,既然幫他是自己的決定,現在最該做的就是想著怎麼解決。這麼想著,自己碗里的餛飩被迅速一掃而空。
陸減把自己的碗推到了以默面前,「如果你還想吃的話,反正我喜歡芹菜餡兒的
以默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看向陸減,這是一種情不自禁的表現,因為她一直覺得喜歡吃芹菜的都是怪物,以默把碗推了回去,「在我點的時候,你可以選擇換的,現在你只能選擇吃掉它
陸減覺得衛以默又回來了,低著頭皺著眉的雖然也是她,卻不是他想看到的那個。
提著炒飯剛走到賓館門口就看到向南往外走,他也看到了以默,但是沒有迎上來而是朝著別的方向撒腿就跑。
「向南!」以默拔腿就追了上去,陸減跑得比以默快,很快就抓住了向南,向南卻還在掙扎。
「向南,你要去哪里?」
「姐,我不能再連累你了向南的聲音很小,小到自己都沒听到的樣子。
「向南,你喊我姐,那就不算連累陸減放開了向南,以默替他擦著臉上的淚,幸好這附近沒什麼來往的人,她知道向南一向愛面子。
「從前我缺錢了就找你,有事了也找你,連我媽去年住院還是你照顧了半個月,我混賬我知道,可我總覺得你和我哥還能在一起的,但我哥這次出車禍,我听見那個女的說要跟他結婚了,我要是再這樣麻煩你,我都覺得自己不是人……」
向南再說什麼以默都沒有再听,她只听到折北出了車禍,那一天他果然是沒有騙她,她就知道折北既然說過不會騙她就不會的,「他傷的重嘛?」
「還行,我回來的時候腿上的石膏還在向南替自己的哥哥感到羞愧。
「向南,跟我回去,我幫你不是因為想著要嫁給折北,這些都是我欠你哥的
向南被以默勸回了賓館,自己卻不知道接下來該去哪里,坐在陸減的車上,她沒有說目的地,陸減就這麼開著。
「如果想給他打個電話,就打吧陸減看她一直握著手機。
以默按了幾下,默默等待電話那頭,但是最後一個很美的女聲告訴她無人接听,「又把手機丟家里了,年紀果然大了
「你打給?」
「我媽,我的存折都放在我媽那里,我好不容易想到一個借口,她是不是預感到了所以故意不接我電話
陸減以為她是要給折北打電話,以默看他的神情也知道他猜錯了,「向南說沒事那就應該沒事的,他不想我知道那我就不知道
「你們,這些年都保持著這樣的默契?」
是的,這些年,以默與折北都保持著這樣的默契,你不來我不往,兩兩相安,卻亦兩不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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