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七七四十九天,先帝殺光了隨行的大臣和皇子,包括寶兒的貼身護衛。最新更新:苦丁香書屋舒愨鵡」萬姑姑眼楮有望向了大殿的門外,姜暖看著她,只覺得她眼楮中流光溢彩的,似有淚光。
「被殺死的人都被停在這個大殿里,一具一具的尸體在寶兒的棺槨旁擺開,饒是秋天,那些人也一個接著一個的變色,膨脹,發黑,腐爛……偌大的大殿里滿地的尸水,幾乎在山下就能聞到這里腐尸的味道!」
「嘔!」身體抖得不行的宸太妃,捂著嘴踉踉蹌蹌地沖出大殿,才一出去,門外就傳來了她不斷的干嘔聲。
「後來,先帝回宮後再也沒有來過這里。只是後來這事兒過去了幾年,他心緒稍稍平和了些才說這一次他殺伐過重,恐是造業太多,不如就將這里改為寺院,專門超度這些亡靈,所以就有了這棲梧寺,而且這里的大殿直接建成了接引殿。」
「原來是為了超度亡靈……」姜暖喃喃地重復著她的話。又說的心不在焉。
「丫頭,你不怕麼?」萬姑姑神色木然地轉向姜暖,發現她也是一副木然的模樣,仿佛對自己的這一番話沒有感覺。
「哪間屋子里不死人,哪塊兒黃土不埋人……看不見的我便不怕。」姜暖淡淡地回道。
其實此刻姜暖的腦子是一片的混亂。
雖然活了兩世,姜暖都在為生活奔波。對于人情冷暖她實在看得比旁人通透。但,萬姑姑口中的故事仍舊不是她能馬上就消化吸收的。
原本就對皇宮毫無感覺的她,如今更是對那個神秘的,黑暗的,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深惡痛絕!
權利是個使人瘋狂的東西。
只要听听萬姑姑的故事就能明白,皇帝**下面坐著的那個寶座,是有多少人瞪著血紅的眼楮覬覦著,不管有沒有希望,都會有人前赴後繼地往前沖……
這一條路從來都是血腥的。她一點都不想岑相思也踏上去。
「听煩了吧?這些陳年舊事,我若再不說說,等我老糊涂的那天,想來也會記不清的……」萬姑姑對著她淡淡一笑,眼中藏著一抹悲哀。
「您還這麼年輕,怎麼會……」姜暖想說‘您還這麼年輕,怎麼會老糊涂呢?’,話才說了一半,她自己邊住了口。
到了這個時候她才注意到萬姑姑笑的時候眼角是有著淡淡地魚尾紋的。
于是姜暖在心里想了想她的年歲,然後不禁把眼楮都瞪圓了!
「是沒想到我已經這麼老了吧?」萬姑姑伸出白皙的手指撫了一下鬢角,然後嘆了口氣︰「我還想著自己第一次進宮時,聞著姐姐的胭脂水粉好香。便和她要,被她笑罵了一頓……一轉眼啊,我都六十多歲了。」
「我真是沒有想到您都這般年紀了……」姜暖老實地點著頭︰「應為您生的太顯年輕了……」
「哎呦,這話說的我愛听!」萬姑姑揮了揮手,像是轟走什麼東西似的︰「不說過去的那些舊事了,說了也是徒增傷悲。」
說完她起身朝外走去,對著站在檐下的楊玉環低聲囑咐了幾句,至于說的什麼,姜暖並沒有听清。
空曠的大殿里供奉著很多盞長明燈,每一盞都代表著一個亡靈,將這莊嚴肅穆的大殿照的燈火通明。
「切!虛偽……」姜暖嗤笑了一聲。身後一陣冷風卷了進來,吹得她周身冰寒。
「怎麼?不愛听了麼?」姜暖一個人在空曠地大殿里自言自語,給自己壯膽兒︰「先是不穩青紅皂白,一股腦的殺了一堆人,這里面肯定有被你冤枉死的對不對?後來又覺得良心不安,假惺惺地見了個接引殿,為人家超度,你怎麼知道人家就一定要走呢?為人一世不易。跟著你出來打個獵都能搭上性命,人家死的有多麼冤!」
姜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和誰說話,只覺得越說越氣,聲音也不自覺地大了起來。
「你這麼想?」萬姑姑的聲音驀地自姜暖身後響起。
「呃!」姜暖猛地在地上轉了個身子,仰著頭叫道︰「姑姑,這麼神出鬼沒的,是要嚇死人的!」
「呵呵,剛才你不是還說不怕。」萬姑姑把手中的什麼東西放進袖籠,施施然地又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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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吹牛不行啊!」姜暖用手使勁胡嚕著自己的小胸脯,氣哼哼地想到︰真是什麼師傅什麼徒弟,家里的那個妖精行事也是如此,飄飄忽忽三分像人七分像鬼……
「你真的這麼想?」萬姑姑望向姜暖的目光有些嚴肅︰「他們本就不該覬覦皇位的,而且這些人很多都已經被皇後買通,雖然那次的事,並不是所有的人都參與了,但他們已經是逆臣賊子了。」
姜暖搖頭,她一點不想和她討論這個問題。
只淡淡地說道︰「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之天下。沒有一個君主能真的掌控天下。所以,一個連自己的命運都掌握不了的君主,如何又妄想去左右別人的命運呢?」
「這是什麼意思?」萬姑姑蹙起了眉。
「我的意思就是說,這天下不是誰家的一畝三分地,自己想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在那個位置上的人,首先想到的應該是讓他的子民如何活下去,而不是殺人,這些都需要能力!」
「成王敗寇,就這麼簡單。」姜暖知道在萬姑姑的心中老皇帝和她的姐姐以及那個福王殿下才是悲情的一家,可她不這麼認為。
當感情與政權攪在一起的時候,就變得不那麼純粹。這不是一句幾句話能說的清楚明白的。
反正,她是絕對不想要這樣的感情的。
「你的意思是說,他們的命運就該那樣,是無法改變的事,怨不得誰?」萬姑姑依舊眉頭深鎖。
「如果非要怨恨的話,那就是一件沒完沒了的事,現在相思不是也被拉進來了?」姜暖嘆了口氣。
「你不願意那小子做皇帝麼?」萬姑姑往門口瞟了一眼,發現剛才還蹲在門口干嘔的宸太妃,已經不見了蹤影,于是她壓低了聲音問道。
「不願意,我一點都不願意!」姜暖幾乎是沒有打磕巴的立馬就回答了她︰「我只想和他安安靜靜地過我們的日子,我才不要被關進皇宮那個大籠子呢!我更不要將來有一天,與一堆女人來分享他!」
「哈!」萬姑姑伸手就在自己的大腿上拍了一下,大殿中想起了一聲脆響。惹得站在門口的楊玉環趕緊探頭往里看了一眼,看到兩個人沒有動手,才又往邊上站了站。
「這幾句說的好,我也覺得那個地方就是個大鳥籠,住在里面的人都和鳥兒一樣,看著有吃有喝,惟獨不能展翅高飛,白瞎了一雙翅膀……」萬姑姑很是贊同姜暖的論調。
「嗯,就是這麼說啊。」姜暖把頭點的如啄木鳥一般︰「做皇帝都快累死了,每天還要想著那麼的事情,有什麼意思呢……還沒有做個閑雲野鶴自在。」
「沒想到你這丫頭這麼對我脾氣!」萬姑姑伸手在姜暖的肩上輕拍了幾下︰「真是可惜,若不是我的師門祖訓不得收女子為徒,我真想收你做我的徒弟!」
「嘿嘿!」姜暖先是不好意思的傻笑了幾聲,然後噌地站了起來,看妖怪似地看著她,腦袋里使勁的分析著她的話︰「真是可惜,若不是我的師門祖訓不得收女子為徒,我真想收你做我的徒弟!」
這話信息量太大了,姜暖覺得自己有些跟不上節奏了。
既然她師門祖訓是不能收女子為徒,那萬姑姑這個女人是怎麼拜的師父?
于是姜暖伸手就朝萬姑姑的胸口抓去,是不是女人模模不就知道了……
「哎呀!」萬姑姑自己還沒有覺察到已經說出了破綻,不留神見姜暖伸著手就向自己撲來,她連忙伸臂去接,以為她是高興的要擁抱自己一下,不曾想,卻被她兩只手都抓到了胸口上!
這一下變故,驚得萬姑姑驚叫了一聲,身子還是盤膝而坐的姿勢不變,她一掌拍地,已是平平地滑出了老遠……
然後她雙手抱著胸口,驚悚地望著已經呆住了的姜暖,一句話說不出來。
姜暖低著頭看著自己的兩只手,她清清楚楚地覺著自己已經抓到了,不過……她什麼也沒有抓到……
因為萬姑姑那里什麼也沒有,胸部竟是空空如也!
這是什麼情況?!姜暖抬了頭,咽了口口水,試探著問道︰「嘿嘿!內個,姑姑還是叔叔啊?」
「呸!」看到她那一副呆傻的模樣,萬姑姑不怒反笑,她一邊整理著自己的衣衫,一邊賊
眉鼠眼的四下打量著。直到確認大殿里就是她們兩個人後,才站了起來,施施然地走向姜暖。
只是她走一步,姜暖退一步,萬姑姑張了幾次嘴,姜暖都是一副受了驚的表情。
「別退了,再退你就上香案了!」終于,萬姑姑忍無可忍的抓住了小耗子一樣的姜暖,很不好意思的在她耳邊輕聲說道︰「這……是我的秘密,你可不要告訴任何人吶!求你了!」
「噗!」姜暖愁眉苦臉地望著她,這一句話分明已經是告訴她真相了!停了片刻,她才也很小聲地說道︰「還有別人知道麼?」
萬姑姑點頭︰「除了死去的先帝和我姐姐,活著的就是你和那小子了……」
「嘿嘿!我們真榮幸!」姜暖哆嗦著伸手抹了一把額上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