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腿並不如尋常男生那般粗糙,反而膚白細膩,只在腳踝處沾染了不少塵土的灰,應該是跑路過程中所致。
仔細檢查了一遍,發現腿上並沒有明顯傷口,少年明顯松了口氣,又探手捏了捏,僵硬如石,便小聲對他說道︰「氣血有點不暢,我拿白酒給你擦擦,白酒是活血的
「嗯站不起來實在太糟糕了,現下只能先麻煩這個陌生人了。
南風閉了閉眼,無比疲累的感覺襲上心頭,什麼都不想想,什麼都不想做,沒了他,他整個人都不好了。
沒有見上最後一面他不後悔,因為他總覺得這一切發生的都是那麼不真實,好好的一個人,說沒了就沒了?怎麼可能!所以他不能被這些‘幻景’所打垮,或許一覺醒來,發現這些都是一場荒誕的夢呢?
……說白了,不過自欺欺人罷了。
涼涼的感覺在腿上蔓延開來,不止小腿,大腿也是硬的不行,連曲起這麼簡單的動作都做不到,少年細心的一遍遍給他擦著,摩擦生熱,滯礙的血液慢慢的又開始流暢起來。
每當那只靈巧的手探進褲管去擦他的大腿時,少年臉上的紅暈就深了一分,還好在明晃晃燭火的映照下,不是那麼突兀罷了。
「這回試試看,怎麼樣?」反反復復擦了好多遍,他才停手,累的有些小喘的詢問南風。
南風動了動,那股酸痛麻癢混在一起稍微動一小下就痛不欲生的感覺消弭大半,他點點頭,低啞道謝︰「好多了,謝謝你
「別跟我客氣啦,你是我的恩人,我這麼做,完全是應該的,欸?你去哪!」
見他蹣跚的爬起,轉身就要往外走,少年急忙拉住他的衣角,跑到他面前焦急道︰「你傷還沒好唉,不要亂跑行不行?!」
南風頓了頓,說︰「我要解手
「……」
不知道他哪里不讓人放心了,那少年就這麼不避嫌的跟著他去解手,順道也解決了一下自己的個人問題,往回走的路上,少年主動挑起話頭︰「欸,那個……我叫楚橋飛,不知你叫什麼名字?」
恩人因為初見時神情太過冰冷眼神太過鎮定氣質太過沉穩導致他誤以為恩人比自己大,結果此時趁著晨光這麼一看,恩人……好女敕哦……
「南風他現在真是沒力氣也沒心思去理會任何人任何事,可看在這人這麼熱心幫助自己的份兒上,南風還是老實的回應。
「南風……好好記的名字哦!」楚橋飛友好的一笑,可見身邊的人悶悶不樂的沉郁樣子,笑不下去了,轉為關切道︰「南風,我可以這麼叫你吧,你……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嗎?不如說出來,雖然我不一定幫得上忙啦,但至少你心里會好受一些,好嗎?」
楚橋飛從小失去母親這個最大的靠山,父親本性並不風流,可再好的男人也經不起美色的誘惑,再加上那女人心計頗深,即便是卑賤的妾,如今也當家主母般在楚家頤指氣使。
所以陸續失去母愛又失去父愛的楚橋飛,很懂得如何去溫暖照顧自己,而能溫暖自己的話語和方式,用在別人身上一樣能得到很好的效果,對他忠心耿耿的幾個小伙伴就是這麼來的。
自聞听噩耗以來听到的第一句暖心也狠狠揭他傷疤的話,南風以為已經干涸的眼楮再次快速的被水光浸潤,他睜大眼楮,努力想要把幾乎要立刻奪眶而出的淚水逼回去。
不知想到什麼,他忽的又綻開一抹看了讓人很想哭的笑,轉頭,直直望著他,「我喜歡的人死了,你相信嗎?」
你信嗎?我不信。
那水潤的眸子里,恐懼、驚惶、無助、不知所措,一覽無余。
好想……好想立刻就把這個渾身散發著受傷氣息的人抱在懷里,輕輕拍著他的背,好好安撫一番。
寬大衣袖下的手不自覺的握成拳頭,楚橋飛只是露出一抹此生最溫柔最溫暖的燦爛笑容,堅定搖首道︰「我不信
初春三月,清晨的風還是好冷,它們囂張的穿過空了一大塊的心,從胸口處穿過,帶走他身上,僅剩的一絲溫度。
然,事實就是事實,它不會因為誰的一句話,誰的自欺欺人的逃避,就改變主意,篡修結局。
南風想在這里呆幾天,等自己攢夠足夠的勇氣去面對,再回去。
至少,他還有師傅,不是麼?
–═☆
明媚的陽光紛紛揚揚灑遍大地,冰雪融化,奇冷無比。
陸子夜仍心情頗好的趕著馬車,一向面無表情的臉上掛著歡愉的淺笑,俊逸的面容愈發讓人無法抗拒,不消幾年,定又是禍害無數春閨少女的罪魁禍首。
牡丹同他一起趕馬車,不是不想呆在鋪著軟和毛毯的車里,而是里面還有個受傷的女子外加她的哥哥,他這個不正經的老頭子在外人面前總該避避嫌,不然老臉真沒地兒擱了。
見大徒弟難得這麼高興,牡丹也忍不住樂呵起來,捅了他一拐子,道︰「這回好了,大仇得報,可以好好陪著心上人兒做醬醬釀釀的事兒了,以後你們倆成家啊,可別忘了常回來看看我這把老骨頭,知道嗎,臭小子!」
美好的明天似乎就在眼前,唾手可得,陸子夜順從的點點頭,想起這場武林大會的奇遇,不免有幾分唏噓。
他要好好的‘懲罰’一個人,懲罰他的默默無聞,懲罰他在背後為他做了這麼多事卻從不提起,懲罰他讓他感動到不知如何是好……
至于這懲罰的方式嘛……無可奉告!
牡丹笑嘻嘻道︰「你倒是聰明的緊,明白過來那些夢都不是白做的,你當真能接受南風不是人這個事實?別哪天他現了原形,把你嚇個半死才好,哈哈!」
陸子夜含笑搖頭,這個小傻瓜,只要是他,無論是什麼變來的,他都喜歡好不好,至于瞞他瞞的這麼辛苦嗎?
武林大會使得陸子夜自此在江湖上名聲大噪,可是,名聲大噪的原因卻並非出自他的武功,而是他的龐大‘靠山。’
一人單挑六大門派,那是不可能會成功的,光六大門派門下的弟子聯合起來都能讓他殺到筋疲力盡,活活累死。讓江湖人茶余飯後津津樂道的,是突然不知從哪冒出來的,一個接一個的神秘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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