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以後,伍島茂帶著李國盛來到武昌日軍陸軍醫院看望方仁先和杜興城。方仁先和杜興城的傷口已經開始愈合,身體也在慢慢的恢復,不過還是不能下床走動。
當李國盛在伍島茂和姚筠伯的陪同下走進病房時,躺在病床上的方仁先見此情形不禁大吃一驚。
方仁先不明白李國盛為什麼會和日本人在一起。他迫切的想知道自己受傷被捕後,軍統武漢區和區長李國盛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可他不能開口問,只能微張著嘴,帶著驚訝的表情看著李國盛。
李國盛笑著向伍島茂建議,能不能把對面病房的杜興城也暫時移到方仁先的病房來,這樣他就可以同時對他們倆勸降。
伍島茂听了之後,覺得這個建議不錯,于是命令護士將杜興城的病床推到方仁先的病房,放在方仁先的病床旁邊。
「兩位兄弟,你們受苦了!」
李國盛在兩張病床便的一張椅子上坐下來後,微笑著對躺在病床上的方仁先和杜興城說。
眼前的情形讓方仁先和杜興城看出來一些端倪,他們心里基本上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他們萬萬沒想到李國盛會被日本人抓住,並且投靠日本人。
于是,方仁先和杜興城冷冷的回答︰「還好!老板。」
後面的「老板」兩個字說得有些勉強。
「我今天來看你們,是想告訴你們,我已經同意與日本人合作,追隨汪主席共同為大東亞共榮出力。你們倆是我以前最得力的不下,因此,我希望你們倆和以前一樣,跟著我干!」
李國盛說話的語氣很輕松,看起來一點都沒有當叛徒的內疚。
「老板,你的意思是說你已經投降日本人?」
方仁先明知故問,他需要李國盛親口承認。
「怎麼能說是投降呢?是追隨汪主席!你們跟隨我多年,最了解我。你們認為我李國盛是因為貪生怕死才向日本人投降的嗎?」
李國盛面露慍色,大聲的為自己辯解。
「投降就是投降!你不貪生怕死為什麼會投降日本人呢?懦夫!膽小鬼!」
杜興城忍不住罵了一句。他認為李國盛是最堅定的抗日戰士,就算被日本人抓住,也會成仁取義,絕不會貪生怕死。現在,李國盛居然投降了日本人,他的感情沒辦法結束。
「放肆,你們什麼時候看到我貪生怕死了?我這是思想上的轉變,我不是因為怕死而屈服的。我不怕死!」
李國盛覺得自己受到了羞辱,惱怒的大聲爭辯著。
「懦夫總有自己的理由。我不會跟著你干的!」方仁先也大聲的對李國盛說。
「我命令你們跟著我干!這是命令!懂嗎?命令!」李國盛生氣的對著方仁先和杜興城吼叫。說完他站起來就要轉身出去。伍島茂攔住了他。
方仁先和杜興城似乎被李國盛的威嚴震懾住了,呆呆的看著站起來想轉身離去的李國盛。
「你肯定出賣了組織!」
過了片刻,方仁先突然問李國盛。
「我沒有出賣組織,他們早就撤離了。軍統武漢區沒有一個人因為我的出賣而被捕。這就是最好的證明,我們不是因為貪生怕死而投降日本人的,我是思想轉變了,願意追求汪主席曲線救國,明白嗎?」
李國盛似乎消了一點氣,他耐心的解釋給方仁先和杜興城听。
「真的嗎?都撤離了?」方仁先和杜興城臉上露出了寬慰的笑容。
「都撤離了!」
「都撤離了,那你為什麼會在這里?」
「我是因為想救你們出去,到這間醫院偵查情況,才被日本人給抓住的。」
杜興城朝方仁先點點頭,證實李國盛說的話是真的。
「我早跟你們說過,跟著我干絕不會錯。怎麼樣,傷好之後繼續跟著我干!」李國盛趁機問他們。
「我們需要好好的考慮一下。等想好之後再答復你。」
方仁先此時感到事情可能並不是表面看到的這樣,因此,他答應考慮一下,多留點時間給自己弄清真相。說話的同時,他不易察覺的向杜興城使了一個眼色。
「好吧,我你們好好考慮一下,我等你們的消息。不管怎樣,先把傷養好再說,明白嗎?」
李國盛說話的口氣,儼然一副他還是軍統武漢區區長的樣子。
姚筠伯向伍島茂匯報了對付尉遲鉅卿和法租界特別組的計劃。由于尉遲鉅卿住在法租界里面,又是法租界巡捕廳的華籍督察長兼翻譯,受到法國當局的保護,憲兵隊和特工總部不能直接進入法租界去逮捕尉遲鉅卿。
因此,姚筠伯決定對尉遲鉅卿暗中采取爭取和威脅的雙重手段,迫使尉遲鉅卿屈服,讓尉遲鉅卿與日本人合作。伍島茂同意姚筠伯的計劃,讓他按計劃開始行動。
一天晚上,法租界里面的金門舞廳散場後,尉遲鉅卿從金門舞廳出來,沿著兩儀街向呂欽使街附近的家走去。金門舞廳離他家不遠,走路只需要十分鐘就到了。
此事,費克光帶著林元龍正隱蔽在法租界呂欽使街的一個二層樓的房子里面,通過窗口監視著街上的行人。
在昏暗的路燈下,他們看一個身形碩大的人影沿著街道走過來。街上的路燈將這個人的身影時而拉得細長,時而縮得很短。
不用看清楚這個人的臉,僅僅從他那肥碩的身形,費克光和林元龍就基本上能夠辨認出他就是尉遲鉅卿。
「過來了!」林元龍一邊透過狙擊步槍瞄準鏡瞄準尉遲鉅卿,一邊輕聲的對旁邊的費克光說。
「有把握就開槍,不用等我的命令!」費克光輕聲對林元龍下令。
「是!」
林元龍目不轉楮的透過瞄準鏡瞄準尉遲鉅卿。
呯!一聲槍響劃破沉寂的夜空,顯得特別響亮。
開槍之後,費克光和林元龍立刻撤離了這棟房子。
隨著槍聲,尉遲鉅卿感到自己的左手臂一麻,接著感到一陣疼痛,尉遲鉅卿馬上意識到自己中彈了。尉遲鉅卿趕忙用右手去模了一下中彈的部位,只見滿手是血。
尉遲鉅卿馬上明白有日本人的狙擊手在暗處向自己開槍,因此顧不得傷痛,趕忙轉身往回跑。他碩大的身體跑不快,而且一顛一顛的。
剛跑出沒多遠,尉遲鉅卿就張開大嘴開始不停的喘著粗氣。此時,他開始恨自己為什麼這麼胖。
尉遲鉅卿心里充滿了恐懼,他相信馬上就會有第二顆子彈射向自己。他認為這一次自己不會再像剛才那麼幸運,第二顆子彈一定會射穿他的心髒,他會像溫安久一樣被日本人殺死。
尉遲鉅卿一邊跑,一邊喘著粗氣,不時回頭往後看。他要看看第二顆子彈什麼時候朝他飛過來。
讓尉遲鉅卿感到詫異的是,一直等他跑到克勒滿沙街路口並向右轉逃進克勒滿沙街後,第二顆子彈也沒射過來。
這時,巡邏的巡捕听到槍聲後,已經趕過來。他們看到尉遲鉅卿氣喘吁吁的跑過來,左手手臂上還流著血,便趕緊叫二個巡捕護送尉遲鉅卿回巡捕廳,其余的人朝槍響的地方追去。
尉遲鉅卿在兩名巡捕的護送下,回到巡捕廳。
值班的巡捕督察簡單的檢查了尉遲鉅卿傷口後,決定送他去醫院包扎處理。
為了尉遲鉅卿的安全,值班的巡捕督察派四個持槍的安南巡捕保護尉遲鉅卿去一元路口的同仁醫院包扎傷口。
尉遲鉅卿手臂上的槍傷並不嚴重,只是擦傷。醫生給尉遲鉅卿包扎好傷口後,讓他回家。
從醫院出來之後,四個安南巡捕一直將尉遲鉅卿護送到家門口才離去。
尉遲鉅卿的太太听說他剛才在回家的路上遭到不明身份的人開槍襲擊,幸虧子彈打偏,才僥幸撿回一條命,頓時嚇得臉上慘白。她問尉遲鉅卿是什麼人要暗殺他,尉遲鉅卿告訴他太太可能是日本人。他太太一听,立刻恐懼的問他為什麼日本人要殺他,他含糊其辭的說他不知道。
尉遲鉅卿的太太見尉遲鉅卿不願意說實話,非常擔心他的安全。她勸他無論以前做了什麼得罪日本人的事,今後千萬不要再和日本人作對,否則只有死路一條。尉遲鉅卿听了太太的話之後,沒有多說什麼。
第二天早上,尉遲鉅卿回到巡捕廳。剛剛進辦公室不久,他辦公桌上的電話就響了,他接起電話。
「喂?」
「巡捕廳的尉遲先生嗎?」
「我是尉遲鉅卿。」
「我是葉昭文,有急事找你。」
「你在哪兒?」
「我在郎次咖啡廳,要馬上見你。」
「你在那里等我,我馬上來。」說完,尉遲鉅卿掛斷了電話。
尉遲鉅卿從巡捕廳大門出來,急匆匆的向郎次咖啡廳走去。
尉遲鉅卿知道,如果不是遇到緊急情況,葉昭文是不會急著要見他的。
尉遲鉅卿身材肥碩,加上他走得急,雖然巡捕廳離郎次咖啡廳不遠,但他到達郎次咖啡廳時已經是氣喘吁吁了。
進了郎次咖啡廳之後,尉遲鉅卿便看到葉昭文坐在一個靠窗的咖啡桌前正看著他。他來到葉昭文的咖啡桌前,面朝著葉昭文坐下。
侍者過來問尉遲鉅卿和葉昭文要喝點什麼,尉遲鉅卿和葉昭文各自要了一杯咖啡。
「為什麼這麼急見我?」尉遲鉅卿輕聲的問葉昭文,他的表情很嚴肅,他擔心出了什麼事。
「總部急電,李國盛被捕,可能已經叛變!」葉昭文急切的說。
「什麼?李國盛被捕了?」尉遲鉅卿不知不覺的提高了嗓門,葉昭文趕快用手勢制止了他。
這時,侍者將他們要的咖啡送過來。
侍者離開後,葉昭文壓低嗓門對尉遲鉅卿說︰「報紙里面夾著總部電文譯稿,你自己看看。」說著,葉昭文將桌上的一份報紙,推到尉遲鉅卿的面前。
尉遲鉅卿拿起報紙,將報紙打開。報紙里面夾著一張紙,他假裝看報紙,仔細的讀著總部的電文譯稿。
總部通知他們,李國盛被捕,現在可能已經叛變。因此,李國盛有可能出賣法租界特別組,威脅到法租界特別組的安全。總部考慮到尉遲鉅卿在法租界巡捕廳的重要性,命令尉遲鉅卿務必堅持在法租界,保住他目前在法租界的地位。如果尉遲鉅卿和特別組成員被李國盛出賣而被捕,必要時他們可以假裝向日本人投降。
「總部命令我必要時向日本人妥協,保存在法租界的力量,以圖將來的反攻。」尉遲鉅卿輕聲的向葉昭文確認總部的指示,他擔心自己理解錯誤或者葉昭文譯電錯誤。
「是的,我昨晚譯電之後,也有疑慮,當時就發報向總部做了確認,絕無差錯。
「好!我明白總部的意思了,我知道該怎麼做。」
「我應該怎麼辦?組長。」
「我需要你留下來,保持和總部的聯系!如果我們被日本人抓住,到時候就按照總部的指示,假裝向日本人投降。」
「是!」葉昭文回答。
離開郎次咖啡廳之後,尉遲鉅卿的心情好多了,總部已經給他留下了退路,他知道該怎麼做。他相信不久之後日本人就不會再要他的命了。
接到總部的密電後,尉遲鉅卿開始通過各種關系向日軍憲兵隊和76號特工總部武漢區示好,表示願意配合日本人搜捕法租界的抵抗組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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