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叮叮叮，桌上電話的鈴聲打斷了岡本矢一的回憶。
他拿起電話，「喂，我是岡本矢一。」
「岡本課長，我是憲兵隊的五十嵐翠。你現在有空嗎？」打電話的人是憲兵隊長五十嵐翠。
「我現在有空。你找我有什麼事嗎？五十嵐隊長。」岡本矢一立刻警覺起來。
「哦，是這樣。司令部的石原光夫前天晚上從軍官宿舍出去之後就失蹤了。你和他都住在軍官宿舍的二樓，所以我想了解一下，你最後一次見到他是在什麼時候？」五十嵐翠說話的口氣顯得很輕松。他要讓岡本覺得，這只是一次很普通的詢問，了解一下情況而已。
「石原光夫失蹤了？」岡本像是對五十嵐翠說，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是的，因為情況不明，他也有可能是被南京的抵抗分子綁架了。所以，目前只能用失蹤來解釋。他前天晚上出去後，就沒有再回來，也沒有向任何人請假。」
「哦，是這樣啊。」岡本努力的回憶他最後一次見到石原光夫的時間，「嗯，我想起來了，我最後一次看到他，應該是在前天早上，嗯，是的，是在去司令部的路上。」
「你們當時說過話嗎？」五十嵐翠顯然對岡本的話感興趣。
「沒有。他離我大概5、60米遠，走在我前面。」岡本解釋。
「之後你就沒有再看到他，對嗎？」
「是的。」
「多謝你了，岡本先生。我還要給其他人打電話了解情況，再見。」
「不客氣，五十嵐隊長。再見。」
岡本放下電話。
為什麼五十嵐翠主動向我透露石原失蹤的事呢？他一定是想試探我。他覺得事情很蹊蹺。
岡本矢一哪里知道，是軍統的人綁架了石原光夫，這是軍統「黃雀行動」的一部分。
五十嵐翠是在岩田正隆的辦公室給岡本打的電話。之前他也給松本賢二打了電話，告訴松本賢二石原光夫失蹤的事。他給松本賢二和岡本矢一打電話，是想看看他們兩個對這事的反應。
「看來他們兩個都不知道石原光夫失蹤的事。應該與此事無關。」五十嵐翠對在座的岩田正隆，伍島茂和山下內二說。
「石原光夫肯定是畏罪潛逃。我認為他就是我們要找的那個泄密者。」山下內二直接表達了自己的看法。
「我也是這樣認為的。他肯定是發現有人跟蹤他，知道自己快要暴露了，所以通知中國特工來接應他逃走。」伍島茂同意山下內二的看法。
「我基本同意你們兩人的觀點。不過還有一個疑問需要解答，這就是，石原光夫是怎樣與接應他的中國特工聯系上的？你們不要忘記，情報是由他親自送到上海的。如果他在南京有聯絡人，他沒有必要冒險將情報送到上海，對嗎？」五十嵐翠畢竟是憲兵隊長，對調查工作很有經驗，他需要對這個疑問有一個合理的解釋。
「確實是這樣。這一點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岩田正隆支持五十嵐翠的觀點。
正在這時，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打斷了他們的談話。岩田正隆接起電話。
「喂。」
「請問是岩田君嗎？」對方問。
「是的，我就是。你是？」
「我是上海憲兵隊的栗原和介。」
「你好，栗原君。」
「岩田君，你讓我們重點調查的吳化卿失蹤了。就是石原光夫少佐在上海接觸過的那個人。」栗原說。
「什麼時候失蹤的？」岩田急忙的問。
「他昨天就沒有上班，也沒有請假。因此我們推測他是前天晚上失蹤的。因為他是你們要求重點調查的人，所以我們今天去他的住處找他，但是他不在家里。鄰居說昨天就沒看見過他。」栗原說著事情的經過。
「嗯，請接著說。」岩田很仔細的在听。
「我們搜查了他的房間，發現有紙張焚燒後留下的灰燼，初步判斷是他離開前焚燒了文件。經過仔細搜查，我們在他房間的閣樓里邊發現了一部電台，但沒有發現密碼本，估計是毀掉了。」栗原和介盡量說得簡潔一些。
「這麼說，吳化卿確實是中國間諜？」雖然岩田已經很清楚了，但他還是下意識的問了一句。
「是的，現在幾乎可以肯定他是中國間諜。他一定是發現我們在調查他，所以他匆忙的逃走了，連電台都來不及轉移。」栗原很肯定的回答。
「那麼，對于石原的失蹤，你怎麼看？」岩田進一步問道。
「現在看來，石原和吳化卿是同時失蹤的。我個人判斷，中國情報部門安排了他們的撤離。南京和上海同時行動。雖然具體的細節目前還不清楚。」栗原回答。
「我明白了。就是這些嗎？」岩田準備掛電話了，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將栗原通報的情況告訴大家。
「就是這些。另外，其他的幾個人還需要繼續調查嗎？」栗原回答。
「我認為在最後的結論出來之前，還是要繼續調查。」岩田說。
「好的，我們將繼續調查。如果有任何新情況，我會馬上和你聯系。」栗原說。
「辛苦了，栗原君。」岩田表示感激。
「你太客氣了，岩田君。」栗原說︰「再見！」
「再見！」
岩田掛上了電話。他看著其他三個人，從他們的表情看到，他們似乎或多或少的听懂了發生的事情。
「上海憲兵隊栗原的電話。他說和石原光夫有聯系的吳化卿逃跑了。時間也是在前天的晚上。」岩田停頓了一下，好象是要留一點時間讓他們思考一樣，然後才接著說︰「他們搜查了他的房間，在他的房間發現了一部電台。」接著他簡單扼要的把上海發生的事情告訴五十嵐翠，伍島茂和山下內二。
「現在已經很清楚了，石原光夫利用職務之便，獲得情報並轉交給他的聯絡人吳化卿，吳化卿再將情報發回中國第五戰區司令部。」山下內二總結道。
「沒錯！」伍島茂表示贊同。他接著說︰「五十嵐君，你剛才說還有最後一個疑問需要解答，我認為現在已經有了答案。就是那通莫名其妙的電話，我們監听到的打給石原光夫的那通電話，你們還記得嗎？那通電話其實是通知他撤離的暗語。」
見五十嵐隊長用遲疑的眼神看著自己，伍島茂進一步分析道︰「我推斷，應該是上海那邊的吳化卿發現我們在調查他和石原光夫，緊急報告了他的上級。因此，中國情報機關命令潛伏在南京的特工，按照約定的暗語打電話給石原光夫，通知他撤離，並且指示他們在石原光夫撤離時負責接應他。那句莫名其妙的話是什麼來著？哦，對了，‘上野的櫻花就要凋謝了’，應該就是通知石原撤退的暗語。」
「是的，這樣就解答了最後一個疑問。我同意伍島君的分析，這個案子現在可以結案了。雖然我們沒有能夠抓住他們，但他們畢竟還是暴露了，這是我們的勝利。」山下內二自豪的說。他並不是在自我安慰，作為一個情報員，如果因為暴露而被迫撤離，就失去了原來的價值，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就是失敗。
「那麼，我們是不是可以向俊六司令官報告這個結論呢？」岩田正隆征詢在座的其他三個人的意見。
伍島茂和山下內二都點頭表示同意，五十嵐翠不置可否。
真是峰回路轉，泄密的人這麼輕而易舉的就給找到了。岩田正隆視乎有點不太相信。
「好吧，我先寫個報告，大家過目後，再轉呈俊六司令官。」岩田正隆最後說。
五十嵐翠的直覺告訴他，事情沒有這麼簡單，但他拿不出任何證據去質疑這個結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