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八點,鄺亦峽就已經到達狙擊點的房間。今天是上級決定制裁漢奸計國楨的日子。
送鄺亦峽來的汽車剛才將他送到黃陂街的巷子口。汽車停下來後,鄺亦峽提著一個箱子下車,獨自一人來到狙擊點房間。
送鄺亦峽來的這輛車等一下會在巷子口接應他撤離。
鄺亦峽打開二樓的窗戶,再次觀察了目標區域,並目測了風速,然後關上窗戶。
他打開帶來手提箱,手提箱里面是一支拆解分裝的德國毛瑟K98狙擊步槍。他將步槍的零部件一個個的按順序組裝起來,很快,一支帶六倍瞄準鏡的完整狙擊步槍就組裝好了。他將裝配好的狙擊步槍端起來,隔著窗戶的玻璃,對著江漢關碼頭大門口站崗的兩個日本兵,試著瞄準。然後把槍放在桌子上。
他從裝狙擊步槍的箱子里拿出裝子彈的皮制盒子,從盒子里取出五發子彈,並排放在桌上,然後一顆一顆的將這五顆子彈全部壓進狙擊步槍的彈倉里。
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張計國楨的照片。他之前已經在這里觀察過計國楨,知道計國楨的相貌。所以,他隨便看了一眼照片,就將照片放在桌上。這只是他的一個習慣。
按照監視人員的觀察記錄,計國楨會在九點鐘乘坐汽車到達江漢關碼頭。他的汽車是一輛黑色的道奇。
現在還早。他下樓來到臨街的大門,檢查大門是否鎖牢。剛才他是從後門進來的,進門後他已經從里面栓好了後門。他不希望這個時候有人進來打擾。
確認前後門都鎖好之後,他才回到二樓,坐在桌子邊休息。
他點燃了一支香煙,慢慢的抽起來,享受一下行動之前的短暫寧靜。
他看了看手表,八點四十五分。他在煙灰缸里捻滅煙頭,然後拿起桌上的狙擊步槍,走到窗前。他慢慢的打開一扇窗戶,舉起狙擊步槍,通過步槍的瞄準鏡,監視著計國楨的汽車將要開過來的方向。
冬天的早晨,街上的行人不是很多。以前江漢關碼頭是一個人流如潮的地方,這個碼頭是連接漢口和武昌的主要輪渡碼頭,從這里乘坐輪渡去武昌,或者從武昌乘坐輪渡過來漢口的人總是很多,客流量非常大。不過,自從日軍將江漢關碼頭征用為軍用碼頭之後,這里的人流就稀落了很多。
透過瞄準鏡,鄺亦峽可以看到街上稀落的行人。碼頭街對面的路邊,有一個臨時賣早點的手推車早點攤,手推車里面有爐子,爐子上面架著油鍋。一個男人站在寒風中,一邊炸著面窩和歡喜坨,一邊叫賣著。
偶爾有路過的行人停下來,在這個早點攤買個面窩,或者歡喜坨什麼的,然後用紙抱起來,拿在手上,邊走邊吃。
情況基本正常,除了這個賣早點的。不過,也可能是巧合吧。鄺亦峽想。
計國楨的道奇車沿著河街朝江漢關開過來,道奇車的前面有一輛暗綠色別克車,這輛別克車顯然是一輛在前面開道的警務車。
鄺亦峽的槍口,隨著行駛的汽車慢慢移動。
兩輛汽車到達江漢關碼頭的大門口後,一前一後在大門前停下來。
前面別克車里面下來四個穿著黑色呢子大衣制服,戴著警帽的警察,他們下車後立刻跑到道奇車旁邊,背對著汽車,監視著街上的行人。
鄺亦峽拉動槍栓,將子彈頂上膛。
道奇車的副駕駛車門和後座兩邊的車門同時打開了。車上首先下來的是計國楨的三個貼身警衛人員,他們穿著灰色呢子大衣,帶著灰色的禮帽。
這三個貼身警衛下車後,警惕的觀察了一下周圍的情況。確認沒有異常情況之後,警衛人員才讓計國楨從靠近碼頭大門的那一邊下車。
此時,鄺亦峽已經調勻了呼吸,從瞄準鏡里面觀察著最後從車上下來的那個人。
此人穿著一件藍色呢子大衣,帶著黑色的禮帽,他就是計國楨。
鄺亦峽的狙擊步槍瞄準著計國楨的腦袋,他現在就可以開槍結果了他。不過他還是希望這個人回一下頭,讓他最後確認是不是計國楨。
必須要確認之後再開槍。謹慎一點是沒有錯的,這是狙擊手的原則。
如鄺亦峽所願,這個人開始轉頭往旁邊看去,是計國楨!鄺亦峽十分肯定。
鄺亦峽緩慢而平穩的扣動著扳機。
噠噠噠,突然響起了一連串的槍聲。
幾乎就要擊發子彈的鄺亦峽被突然響起的槍聲打斷,他的視線不由得的從瞄準鏡移開,朝著槍響的方向看過去。只見那個賣早點的人雙手端著一支美制湯姆森沖鋒槍,朝著計國楨連續射擊。
計國楨中彈倒下地。他的一個貼身警衛人員也被子彈擊中倒在地上。另外兩個貼身保鏢立刻趴在計國楨身上用身體將他護住。
四個擔任警衛的警察見有人襲擊計國楨,立刻掏出手槍,開始朝刺客還擊。碼頭大門口站崗的兩個日本憲兵也端著步槍沖過來,以汽車作掩護加入槍戰。
襲擊計國楨的刺客見計國楨中彈倒下,立刻開始後撤。他一邊朝追過來的人射擊,一邊往鄺亦峽這個方向撤退,很快就要到鄺亦峽的窗戶下面。
鄺亦峽容不得細想,趕緊沖下樓,打開臨街的大門。
「快到這邊來,伙計!」鄺亦峽一邊沖著那個刺客大叫,一邊舉槍瞄準刺客後面追過來的警察。
那刺客听到鄺亦峽的叫喊聲,回頭看了一下,然後轉過頭去邊射擊邊後退。
鄺亦峽開槍打死追在最前面的一個警察。剩下的警察和兩個日本憲兵趕緊找地方隱蔽。
那刺客乘此機會,加快步伐退到鄺亦峽的門口。
鄺亦一邊瞄準再次追過來的警察,一邊對刺客說︰「進來,跟我走!」
說完,他朝追過來的警察開了一槍,這個警察應聲倒地。
一個日本憲兵不顧一切的強行向鄺亦峽這邊沖過來,鄺亦峽一槍結果了他。剩下的幾個追兵只好躲在隱蔽物後面開槍射擊,不敢再往前沖。
鄺亦峽帶著刺客乘機穿過屋子,打開後門,往接應他的巷子口跑去。很快,他們就跑到黃陂街的巷子口。接應他的汽車此刻已經發動了引擎,正等著鄺亦峽。
鄺亦峽跑到汽車旁,打開車門鑽進汽車。刺客見狀,也毫不猶豫的跟著鄺亦峽上了汽車。
接應鄺亦峽的司機小應看到車上多了一個人,有片刻的猶豫。不過,他沒有多問,馬上開車離開這里。
只用了二、三分鐘時間,汽車就到了花樓街的約定地點,司機將車停下來。鄺亦峽說了句︰「下車!」
鄺亦峽和刺客下車後,汽車馬上就開走了。鄺亦峽和刺客的槍都留在車上。
鄺亦峽也不打話,直接朝一間房子的大門走去。他推開虛掩的大門,讓刺客先進去,自己在門外朝四周觀察了一下,見沒有人注意他,才進了大門,然後從里面將門關上。
過了好一會兒,房間里面的鄺亦峽才听到外面響起了警笛聲,不過很快就遠去了。
鄺亦峽打量著這個襲擊計國楨的人。
這個人看起來有二十出頭,中等個子,皮膚比較白。他頭上戴著一頂很舊的鴨舌帽,穿著一件褪色的藍色棉襖和棉褲。鄺亦峽相信他這身行頭是為這次刺殺專門準備的。這人除了鼻梁有點長,讓臉的下半部顯得有些短以外,五官還算端正。
良久,鄺亦峽才開口問道︰「你是哪一路的?」
「什麼哪一路的?」這個人好像沒听明白。
「好吧,不願意說就算了。老兄怎麼稱呼?」鄺亦峽態度很友好。
「兄弟我姓文,感謝大哥剛才出手相救。救命之恩容當後報。不敢再給大哥添麻煩,等外面平靜下來之後,我會馬上離開。」姓文的不想多說。
「好吧。既然文兄不願意多說,在下也不勉強。以後大家有機會再見面,也算是個朋友。」見姓文的說話很謹慎,鄺亦峽只能這樣說。
二個小時之後,外面回復了平靜,自稱姓文的這個人向鄺亦峽告辭,然後就離開了這所房子。
鄺亦峽還不能走,他必須在這所房子里呆到第二天中午才能離開。這是總部按照規定采取的安全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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