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會在日信洋行一樓的會議廳舉行。
會議廳的的地板上鋪著紅地毯。會議廳的中央,擺著一長條的桌子,桌子上鋪著白色的餐桌布。桌子上放滿了各種酒,飲料,水果,點心和火腿,臘腸等熟食。
這只是一個小範圍的簡單迎春酒會。自從日軍佔領武漢之後,華中派遣軍就指定日信洋行作為日本在漢口的主要日中貿易公司,其實就是將日軍在武漢周圍地區收刮到的貨物和原材料運回日本的生意,這對于日信洋行的生意有極大的幫助。因此,日信洋行借這個酒會答謝各方面對他們生意上的支持。
參加酒會的客人主要是來自華中派遣軍、陸軍漢口特務部、海軍漢口特務部的漢口憲兵隊的代表,另外就是一些漢口日本商行的代表。除了日本人之外,還有幾個武漢治安維持會和漢口商人的代表。
在日信洋行經理發表迎春獻詞之後,特務部長森岡皋也發表了簡短的講話,他講話的主要內容就是強調中日友好邦交以及戰時物質供應的重要性。
森岡皋講完話之後,大家開始各自聊天,相互介紹朋友認識。
岡本矢一首先將李國盛介紹給日信洋行的經理伊藤和特務部長森岡皋。這是李國盛第一次見到森岡皋。
森岡皋在日本住漢口領事館做過領事,是一個中國通。他們相互寒暄之後,岡本矢一就帶著李國盛來到新上任的漢口憲兵隊長美座時成大佐和特高課長伍島茂面前,將他介紹給憲兵隊長美座時成和特高課長伍島茂。
「請多關照,美座隊長,伍島課長!」李國盛按照日本的習慣,有禮貌的對他們倆鞠了一個躬。
「請多關照!李先生!」美座時成和伍島茂同時向李國盛鞠躬還禮。
他們一邊喝酒,一邊閑。他們聊的話題很廣泛,從日本的千葉和東京風土人情,到士官學校嚴格的紀律;從武漢的治安和李國盛的生意,到武漢人過年的風俗習慣以及中日戰爭的前景;幾個人聊得非常的投機。
李國盛天生就是那種風流倜儻,才思敏捷的人。他善于和別人溝通,在任何場合他都是一個受人尊重和受人歡迎的人。美座時成和伍島茂很快就被他的翩翩風度和談吐舉止吸引住,他們非常喜歡這個新認識的朋友,希望找時間和李國盛一起去喝酒暢談。
李國盛在聊天的時候,也在觀察其他的客人。他注意到一個人,這個人看起來是個翻譯,因為森岡皋與中國商人說話時,他都陪在旁邊做翻譯。
他問美座時成和伍島茂認不認識那個人,美座時成告訴他,這個人叫袁方易,原來是日信洋行的一個課長。袁方易和森岡皋在戰前就是朋友。因此日軍佔領武漢後,森岡皋就將他借調到特務部當翻譯。
听說是日本陸軍漢口特務部的翻譯,李國盛決定要去認識一下袁方易。
李國盛等袁方易不再忙著做翻譯之後,便和岡本矢一,美座時成以及伍島茂打了個招呼,然後朝著袁方易走過去。
「你好,我是李國盛,恆泰商行的經理。」
李國盛向袁方易做自我介紹。
「你好,我是袁方易,以前是日信洋行的課長,現在是漢口特務部的翻譯。」
他們倆相互握了握手,然後相互交換了名片。
從交談中,李國盛了解到袁方易是武昌人,1929年去日本東京大學留學,1933年畢業後回國後,一直在漢口日信洋行工作。李國盛告訴袁方易,自己在日本千葉士官學校留學兩年,回國後一直在廣州。去年才回到武漢,開辦這家恆泰商行。
他們倆剛剛聊開,李國盛就看見岡本矢一在向他招手,讓他過去。李國盛只好對袁方易說,很高興認識他,以後會與他聯系,然後就回到岡本矢一和美座時成他們那邊。
岡本矢一指著身邊一個穿便裝的人向李國盛介紹︰
「李先生,這位是三浦醫生,三浦醫生,這位是李先生。」
三浦醫生和李國盛相互禮貌的問候。
三浦醫生就是三浦太郎,他是日信洋行經理伊藤的朋友,因此他也受到邀請,參加這個酒會。
三浦醫生告訴李國盛,他在漢口瑪領事街開了一個診所,已經有十多年了。到他診所看病的,有很多是中國人,他們都很喜歡他。他希望李國盛光臨他的診所,不過他又馬上笑著改口說,不希望李國盛去他的診所。李國盛覺得三浦醫生說話很幽默。
岡本矢一和李國盛都在相互觀察著對方,可是兩個人都覺得對方的言行舉止很正常,沒有任何疑點。
不過,按照李國盛在蘇聯學過的間諜課程,一個高級情報人員應該盡量避免在公共場所拋頭露面,盡量不去引起別人的注意,更不應該讓別人對他產生興趣。
因為,一旦有人對某個人產生興趣,他就可能會想辦法去了解這個人,弄清這個人的過去和背景。如果這個人是情報人員的話,這樣就會在無形中會將自己置入危險的境地。特別是象李國盛這樣領導著一個區域情報網的高級特工,更不應該象他今天這樣,親自出席這樣的場所。即使必須出席這樣的場所,也應該盡量保持低調,讓自己淹沒在人群中。
現在美座時成和伍島茂對李國盛非常有好感,也非常感興趣。如果美座時成和伍島茂要想弄清楚李國盛的背景,哪怕只是出于好奇心或者想深交李國盛這個朋友,他都會很輕易的發現,李國盛的恆泰商行是在日軍佔領武漢之前才開設的,這一點很不符合常理,如果他們再繼續深入的調查李國盛商行的貿易活動和營業狀況,就會發現這個商行根本就沒做過多少貿易。這樣,他們就會很自然的懷疑李國盛的商行只是一個偽裝。接下來,他們會很容易的想到,這個商行只是給李國盛和他的情報人員提供身份掩護的場所。
李國盛作為一個受過訓練的高級情報人員,他當然知道自己今天的行為違反了情報人員的原則。他努力說服自己,出席這個酒會,讓他有機會認識一些能夠接觸到日軍機密的人。他可以通過與這些人的接觸,尋找更多的情報來源,甚至有可能將他們中的某些人發展成軍統的情報員。
其實,這只是李國盛說服自己的一個理由而已。他真正的動機是因為他太想弄清楚岡本矢一的真實身份。他的潛意識里面已經根深蒂固的形成一個概念,這就是弄清楚岡本矢一的真實身份對揭開自己的真實身份會有幫助。
一個情報人員,總是會不遺余力的去隱瞞自己的真實身份,而李國盛有時卻希望有人揭開自己的真實身份。這听起來有點荒誕,可這就是李國盛希望發生的事情,他不願意就這樣失去自己的真實身份。
日信洋行酒會的第二天早上,李國盛親自給戴笠發了一份由戴笠親譯的密電,試探戴笠。密電的內容是,他在漢口遇到日本士官學校的同學岡本矢一,並和他見了面。這個岡本矢一就是黃雀行動中受到監視的三個日本軍官之一。岡本矢一現在是華中派遣軍司令部作戰部第二課課長。他希望多與岡本矢一交往,看看能否從岡本矢一這里弄到日軍情報,請戴笠指示。他在密電中沒有提及岡本矢一是他發展的日籍中員。
戴笠立刻給李國盛回電,命令他不要與岡本矢一聯系,也不要試圖從岡本矢一那里弄到情報,免得弄巧成拙,給軍統武漢區造成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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