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華相成隱蔽在漢口一德里斜對面的一個四層樓房的窗戶前。他端著德國毛瑟K98狙擊步槍,透過瞄準鏡觀察著一德里的巷子口。從這里可以清楚的看到一德里巷子口的情況,視界中沒有任何障礙。
華相成今天執行制裁漢奸的行動,射殺目標是偽湖北省財政廳長張若柏。
監視人員已經在這里觀察記錄張若柏的出入時間有二個星期了,華相成也在這里連續觀察了二天。
張若柏每天早上八點從他在一德里的寓所出發,到江邊碼頭乘坐輪渡去設在武昌司門口原金城銀行武昌分行大樓里面的偽湖北省政府上班。接送張若柏的汽車每天早上都會在一德里的里弄口等他。隨車來的一個保鏢會去張若柏的寓所接他出來,保護張若柏上等在里弄口的汽車。
從張若柏走出里弄口到他上車這段時間,華相成已經計算過,大概只有十幾秒鐘。不過,這對于一個有經驗的狙擊手來說已經足夠了。
李國盛特意選定今天實施對張若柏的制裁行動,因為今天張若柏要在武昌的偽省政府舉行記者會,公布新的財政政策。
所有的人員都已經進入了各自的崗位。接應人員和應急策應人員都已經按照唐新的布置,做好了準備。
華相成的狙擊位置距離一德里的里弄口有200米左右遠。這個距離對華相成來說是很有把握的。
按照計劃,華相成在開槍之後,立刻下樓出門,然後沿著指定的路線從巷子跑到阜昌街,接應他的汽車停在阜昌街的巷子口。華相成這二天專門來回熟悉了好幾遍這條撤離的路線,以便做到萬無一失。
接張若柏的汽車7點45分準時來到一德里的里弄口外,停在馬路旁邊。汽車停穩後,副駕駛這邊的門馬上打開,張若柏的保鏢從汽車里下來,走進一德里。
八點鐘到了。
張若柏像平常一樣,在保鏢的保護下,從一德里的寓所出來,沿著巷子朝里弄口走去。很快,張若柏就走出里弄口,出現在華相成的視野里。
張若柏今天穿著灰色的中山服,戴著一頂灰色的禮帽,手里提著一個黑色的公文包。保鏢走在張若柏前面五、六米遠,一邊走一邊警惕的觀察著周圍的情況。
華相成已經調勻呼吸,他的槍口隨著張若柏的身體慢慢移動。他的狙擊步槍瞄準鏡的十字標記一直對準著張若柏的心髒部位。
張若柏不緊不慢的走著,沒有查覺到空氣中正彌漫著的殺機。
華相成瞄準張若柏,屏住呼吸,然後穩穩的扣動了狙擊步槍的扳機。
呯的一聲槍響,張若柏隨即胸口中彈。他搖晃了一下,然後無力的低下頭,好像是要看看自己胸口的中彈部位,接著就慢慢的倒下了。
走在張若柏前面的保鏢听到槍聲後,本能的從腰間拔出手槍,同時大聲叫喊有刺客。
保鏢一邊朝四周觀察,一邊一步步的往後退,朝著倒地的張若柏走去。退到張若柏身邊,保鏢蹲下來仔細的查看倒在地上的張若柏,只見張若柏左胸口中彈,鮮血直往外冒。見此狀況,這個保鏢一邊繼續觀察四周的情況,一邊大聲叫著司機過來幫他。
听見槍聲後,司機此刻已經從車上下來,握著手槍,正警惕的觀察著汽車四周的情況。听到保鏢的喊叫聲,他立刻跑過來。
整個過程中,保鏢和司機根本沒有看到子彈是從哪里射出的,只是憑著槍聲,知道一個大概的方向,保鏢和司機看不到刺客,因此趕忙將張若柏抬上汽車,飛快的向萬國醫院駛去。
華相成從容的收起狙擊步槍,將槍裝進帆布袋,然後下樓出門,沿著指定的線路撤離。他快步走到巷子口,鑽進等在那里接應他撤離的汽車,汽車馬上加速離去。
直到華相成的汽車轉進鄱陽街,到了天津路口,才听到一德里附近傳來的警笛聲。
整個行動相當順利,沒有出現任何意外。
張若柏被送往萬國醫院後,經搶救不治身亡。
兩個星期後的早晨七點半左右,趙雲清和方仁先兩人來到花樓街。
花樓街是漢口的一條著名商業街。這里說的花樓街是後花樓街,指的是花樓街上起民生路下至江漢路一段。前花樓街指的是黃陂街的下段。第二次鴉片戰爭之後,漢口開埠,英國人在漢口開闢了英租界。甲午戰爭後,俄,法,德,日在漢口相繼設立了租界,因此英國人也要求擴展租界。英租界的太平街(歆生路、江漢路的前生)從鄱陽街向西延伸至後花樓街並起名為歆生路(太平街和歆生路後來合並成江漢路)。
因為前後花樓街與英租界的太平街和歆生路相連,所以前後花樓正街就成為華埠與英租界之間商品的集散地,歆生路和前後花樓自然就開始興旺起來。茶樓,酒樓,商號,金鋪以及銀樓林立,成為漢口最繁榮的街道。因此,很多富商在後花樓街修建起樓房。這些樓房的檐翎梁柱飾彩繪花,門楣窗欞雕花鏤草,因此將這條街稱為花樓街。
趙雲清和方仁先兩人來到花樓街洋台子巷巷子口斜對面三鎮有名的田恆啟餐館。倆人在田恆啟餐館門前擺在街邊的桌子邊坐下,各人叫了一碗糊湯粉和二根炸油條。
這田恆啟的糊湯粉和炸油條是武漢三鎮有名的早點。田恆啟糊湯粉的湯,是用鮮魚塊在鍋里熬至魚骨完全化掉之後的魚湯,因此味道特別鮮美,成為三鎮的美食。田恆啟的油條也是外酥內女敕,香脆而不扎嘴。因此慕名到這里來吃糊湯粉和油條的客人每天都是絡繹不絕,常常需要排隊。好多武昌和漢陽的人,專門乘坐輪渡過長江和漢水來漢口花樓街,就是為了吃一碗田恆啟的糊湯粉和二根炸油條。
趙雲清和方仁先等了大概有十五分鐘,店里的伙計才把他們要的兩碗糊湯粉和四跟油送過來。趙雲清和方仁先兩人也不謙讓,一人抓起一根油條,顧不得剛出鍋的油條還有點燙,張嘴就咬了一大口,然後又是哈氣又是嚼,頓時感到滿嘴溢香,又女敕又脆;接著吃一口重胡椒味、又鮮又辣又潤嘴的糊湯粉,頓時滿嘴滋潤,胃口大開。接著,他們兩人用手將油條撕成一短節,一短節的,浸在糊湯粉里面泡著吃,又是別有一番風味。
趙雲清和方仁先兩人今天不是專門到花樓街田恆啟吃糊湯粉和油條的,他們今天來這里,是奉命執行制裁漢奸唐炳炎的任務。
根據監視觀察小組的報告,唐炳炎住在花樓街的洋台子巷里面。他每天早上都會在八點十五分從家里出門,然後乘車去江邊的碼頭,轉乘輪渡過江去武昌的偽湖北省高等法院上班。
接送唐炳炎的汽車會停在洋台子巷的巷子口等他。有一個保鏢和一個司機負責他的安全保衛工作。
由于花樓街的人總是川流不息,比肩接踵,狙擊手的視野受到很大的限制,很難在十幾秒鐘時間內捕捉到開槍的機會。因此李國盛,唐新和宋岳商量之後,決定采取近距離刺殺唐炳炎的方案,執行人是趙雲清和方仁先。
配合行動的人員會在唐炳炎的汽車開過來的時候,制造一個小小的交通事故,迫使唐炳炎的汽車停下,然後由趙雲清和方仁先分別從汽車的左右兩邊接近汽車,開槍打死唐炳炎。
趙雲清和方仁先吃完他們的糊湯粉和油條後,並沒有馬上離開,而是坐在那里等著唐炳炎的車開過來。趙雲清和方仁先已經看到配合他們制造車禍的隊員。這個隊員就是漢口組的小魯。
小魯此刻正站在路邊,他的身邊有一輛板車,車上裝著一些蔬菜。他的裝扮看起來就像是從鄉下來城里賣菜的菜販子。
沒多久,趙雲清和方仁先就看到前面負責監視的杜興城取下頭上戴的帽子。這是杜興城在向他們發出信號,唐炳炎的車過來了。
趙雲清和方仁先看到信號後,相互使了一個眼色,然後站起身來走向各自的位置。方仁先走到馬路對面,趙雲清留在馬路的這一邊,並且向不遠處的小魯發出信號。
小魯看到趙雲清的信號後,馬上走到板車的前面,拉著板車朝趙雲清這邊走來。
因為街上的人多,司機必須閃避行人,所以唐炳炎的汽車在路上開得很慢。大概有二分多鐘,才開到田恆啟餐館的門前。
這時,只見小魯拉著板車,向行進中的唐炳炎的車走來。在離唐炳炎的車不到十米的地方,小魯猛的抬頭,看到汽車朝他開過來,好像嚇到了,趕緊拉著車左右閃避,由于驚慌失措,他的板車沒能避開唐炳炎的汽車,被唐炳炎的汽車輕微的撞上。小魯的板車輪子給撞扁,汽車前面的防撞桿也給撞凹進去。
唐炳炎的汽車只好停下。保鏢從車里下來,罵罵咧咧的說小魯沒長眼楮。
小魯一听保鏢罵人,這可不依他,立刻用髒話罵回他。
接著兩人就炒了起來。
看熱鬧的人馬上就圍了過來。
趙雲清和方仁先乘著圍觀的人靠攏汽車的時候,隨著人群靠近汽車。他們倆一左一右,突然從腰間拔出手槍,對著被突如其來的槍口嚇得目瞪口呆的唐炳炎開槍射擊。唐炳炎的頭部和胸部中了數彈,當場死亡。
坐在汽車前面的司機此刻反應過來,伸手就去腰間拔槍。方仁先不等司機拔出槍來,對著司機的腦袋連開兩槍,司機立刻倒在座位上。
正在和小魯吵架的保鏢听到槍聲之後,本能的回頭來看,同時準備掏槍。趙雲清見狀,抬手向保鏢開了一槍,將保鏢打倒。
槍響之後,街上頓時一片混亂。圍觀的行人見有人被殺,立刻像炸鍋一樣,四處逃散。
趙雲清和方仁先刺殺唐炳炎的地方離花樓街憲佐隊不遠。听到槍聲後,幾個憲佐隊員立刻朝槍響的地方趕過來。
可是,街上的四散逃命的人群讓幾個憲佐隊員在混亂的人群中左閃右避,無法迅速趕到現場。
趙雲清,方仁先和小魯乘著混亂,離開了現場,分頭跑到了匯合地點江漢路黃陂路口,上了接應他們的汽車,安全撤離。
等幾個憲佐隊員趕到現場時,街上早已空蕩蕩的,只剩下汽車里和地上躺著的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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