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
「會合了嗎?」
「啊,不,我想沒有。我沒有跟上節奏
「被甩了?」
蘇醒過來的時候,夢中不知道被誰一語道中的那三個字依然在腦子里亂竄。她和瑪麗之間的認知差異就好像團體參戰的身體力行的長途速度類比賽。
自行車,馬拉松,競走。
因為每個隊員的素質和特點都不一樣,所以比賽前會設計各種各樣的戰術。但是不管什麼樣的戰術大致都包含類似想法︰相互配合,團體出擊。在緊要關頭領先集團最好有兩名隊友,會合作戰好像是必然的選擇。
如果把兩人間的差異比作賽程距離的差異,那麼蘇無疑已經听到教練從無線電里報告隊友瑪麗正向自己快速靠近的好消息。只是原本計劃會合之後再制定下一步方案。結果卻發現瑪麗沒頭沒腦的沖過了頭,丟下自己,消失在眼前了。
嘖,沒有組織紀律性的家伙。
雖然這樣抱怨好像很欠揍,可是蘇的確感受到了瑪麗出人意料的干勁。不計後果不考慮可行性,甚至商量都不商量一下。
結婚戀愛就交給你啦——雖然瑪麗沒有說出這句話,可事實上听起來區別也不大。
那家伙該怎麼評價呢?實在少根筋,居然這麼大意的就把人生交出去了。可是作為確實的獲利方,蘇居然發現自己心里滿是怨言——這世界太古怪了,她不但搞不懂小孩子,也快搞不懂自己了。
「你好像不太喜歡寫實類的風格呢海瑟薇小姐用手指模了模還呈現潮濕狀態的畫紙。她並沒有直接觸模著色的部分,而是在色塊的邊緣摩挲。
蘇用了明亮的藍色和大量的水。調和的非常稀薄的顏色和紙張本身被打濕而產生的色澤非常相似。想要憑借肉眼區分似乎比想象中要困難得多。但是蘇發現海瑟薇小姐一點也沒有弄錯。要不是因為是自己下的筆,蘇覺得自己是不可能在這種狀態下區分兩者的界限的。為什麼海瑟薇小姐能夠辦到呢?
海瑟薇小姐笑微微的表情好像明白了蘇的問題。
「我好像能猜出你想要怎麼樣去畫。因為這不是對著現實的東西加以描繪,大部分都建築在內心想法的角度上。所以就存在可以猜測的部分。這樣依照個人經驗多少都會做出判斷吧
「……」
「常言道,藍色是憂郁呢。你這樣一層一層堆疊的藍色,是天空嗎?」海瑟薇小姐用模過畫紙的兩根手指托著下巴,琢磨了半天,「我覺得還是畫些大部分人都能明白的內容比較好
「這樣不行嗎?」
「行不行你自己心里有數海瑟薇小姐的笑容收得小了些,「畫面上盡是自己也想不清楚的東西是不行的。就算是水彩,該要的框架也絕對不能蒙混過去。角落里那個黑漆漆的部分是什麼?你在旁邊用了很多水,想做出足夠的渲染的效果嗎?」
「那個……那個大概是污染源之類的東西吧蘇試圖研究一下自己的意圖,「或者是月兌下來的皮一個已經成為過去式的格蘭杰先生,加上一個最近常到貝內特府上做客的布雷恩先生,這兩人就給蘇提供了足夠的欣賞到貝內特府上幾位小姐和她們母親的婚戀觀的機會。蘇覺得眼下的程度還不允許讓自己說「了解」,于是她告訴自己只是「欣賞」而已。
貝內特家的大小姐簡是個容易被人擺布感情的好心腸姑娘。雖然她的母親一直試圖撮合她和那位貴客,可是她本人卻對此毫無興致。這倒不是因為別的緣故,而是她還未能忘記自己的初戀。瑪麗和蘇一起目睹了簡在二樓的露台專心致志的閱讀一張小字條的情節。那張字條全家人都見過,是貝內特夫人特意強迫簡拿出來好讓大家見識一下的十四行詩。
那天的早餐桌上,蘇見識了那首情詩,也見識到了擁有一個過分熱心的母親和一群天真無暇的妹妹是一件怎樣令少女難堪的事情。貝內特夫人用一種毫不在乎的豪爽的語氣,要簡把情詩當眾誦讀出來,而伊麗莎白幫襯著母親在下面帶著妹妹起哄。簡的臉慢慢漲紅了,伊麗莎白見姐姐真的害羞就適可而止,可是貝內特夫人卻不明白個中分寸。她見簡把紙條夾在書里不肯老老實實的照著她的話做,就走過去連信帶書一把奪了過來。
可憐的簡,被母親如此粗暴的對待,卻不能發出一句抗議的話。因為她知道貝內特夫人做這些並不帶著嘲笑的意圖。她甚至很清楚的認識到,母親認為這件事很值得炫耀︰一個以前從未見過男人只在見過一面之後就對她傾心,還在此基礎上寫情詩送給她。這不僅值得炫耀,還值得自豪。可只有簡自己才知道這種倉促而來的初戀是多麼的痛苦。她不清楚對方為什麼喜歡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短短時間在自己的心中涌起了同樣的感受。在這里,我們當然盡可以隨心所欲的猜測母親的慫恿在這中間發揮了什麼樣的作用。若不是貝內特夫人言之灼灼的斷定格蘭杰先生對貝內特大小姐感情不止是友情,若不是她再三告誡簡,非要簡感激那位先生對自己的賞識不可,若不是她發揮了幻想的天賦和操縱事情發展的本能,簡是決計不會那麼輕易墮入情網的。
簡果然按照母親的意願發現了格蘭杰先生對自己的感情,也對這樣意外的欣賞由衷的感激,漸漸地她就發現格蘭杰先生比大多數剛認識的倫敦朋友更親切更風趣。雖然她搞不清楚那位先生對自己的喜歡到了什麼樣的程度,但是這並不妨礙自己回報以相同甚至更多的感情。可是既然簡從來沒有弄清楚彼此間愛慕之情的由來,那麼她同樣也不清楚為什麼在很短的時間內,那位先生就極其爽快的改變了心意。她還來不及稍稍透露埋藏在心底的情愫,她還沒有琢磨透詩歌里各種比喻的美好之處,那位先生就因為生意上的事務,徹底的消失在簡貝內特的生命之中,只留給她無盡的錯愕和迷茫。
時至今日,簡還沒能從愛情帶給她的反復無常之感里擺月兌出來。她對待初戀比那位一時興起的先生和興致勃勃的母親更當真。貝內特夫人早早就擺月兌了格蘭杰先生的影響,所以她很奇怪女兒的性情竟如此忠貞——簡竟然還在惦念著早就不知去向的格蘭杰先生——哦,那個無情無義玩弄少女感情的壞東西!
按理說貝內特夫人並沒有這麼縴細的神經,能夠體會女兒因遭到拋棄而產生的隱藏于心中的痛楚,但是她是個擅長從常理來做推測的精明的母親。于是她想了又想,終于想出了一個合理的理由來解釋為什麼簡對格蘭杰先生的念念不忘。這是簡憑借自身的百般魅力征服的第一個成年的異性,雖然不是徹底的征服,但是有那麼一段時間讓對方為自己神魂顛倒,這可不是一個新手能夠隨便做到的。如此看來矜持過頭的布雷恩先生就著實沒有那種令人滿意的素質了。他既不敢多看簡一眼,也不敢表露出希望和她多說說話的意圖,跟輕易就傾心于簡的格蘭杰先生相比,貝內特夫人也只好承認後者更討人喜歡。她責怪布雷恩先生太不解風情,怪自己的女兒太過堅貞,怪來怪去連貝內特先生都埋怨了一通,就是沒想到要責怪某個人。而正是因為那個人的橫加干涉,指手畫腳,簡才會稀里糊涂的陷入情傷。
伊麗莎白沒想到姐姐會陷得這麼深。一開始她只是覺得很有趣。倫敦在近期已經去過一次,所以這一次難免就不如姐妹們能夠感到更多的樂趣。看著媽媽每天安排簡和格蘭杰先生踫面,計劃見面時說些什麼,暢想明天會發生的事情,這些都讓伊麗莎白覺得熱鬧又有趣。在她看來格蘭杰先生雖然是個生意人,頭腦也不夠聰穎有趣,但是在這樣因為年齡受限,相對而言還不能完全敞開的社交環境中,能夠結識一個見多識廣的新朋友著實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情。格蘭杰先生有足夠的耐心和稍嫌稚氣的女孩子們交談,雖然大部分時候他都在驚嘆簡的美貌,但他時不時也發現貝內特家那個稍微小一點的女孩說話的時候是多麼風趣多麼邏輯縝密。于是他把這些恭維當著大家的面說了一遍。伊麗莎白的心里難免美滋滋的。她想︰盡管格蘭杰先生能夠侃侃而談的只有生意經,但是她並不反對簡喜歡這樣一個措辭優雅的人。她對那位先生寫給簡的詩很是滿意,還為簡充滿感情的朗誦了好幾遍。可能就是因為這樣,她對最後背信棄義結局,才顯得比姐姐更加的氣憤。格蘭杰先生毫不留情說走就走,轉頭就把情詩的事情忘得一干二淨,這樣看來他的行動和他說過的話,根本就對不起來。那麼伊麗莎白難免發現他對自己的贊美不那麼可信了。那是應付大部分小姑娘的話——她不由得這樣推測,而且越想越覺得有道理。
伊麗莎白從這件事中學到了一個道理︰人們常常表演出比實際更多的美德。如果他只是個一分有禮三分聰明的隨處可見的家伙。那麼他往往會在人前把那些東西演得看起來更加多些。甚至讓人錯以為他就是個溫柔智慧的年輕人。可反過來說,如果你見識到某個人只有表面上還和你維持禮節,那麼那個人多半心里也沒有多瞧得上你。他對你淡淡的抽動嘴角表露微笑的時候,說不定心里是怎麼想你的。參照這種觀念,在根據她自己的觀察來說,布雷恩先生連起碼的肯定和親切都沒有具備,伊麗莎白對布雷恩先生也同樣不以為然。
原來貝內特夫人眼見著自己的計劃在大女兒這頭受挫,馬上就想起自己還有一個馬上要成年的女兒。雖然這個女兒總是獨斷專行不听她的教導,但是她要是能抓住年輕的布雷恩先生的視線,那麼倒不妨好好的從旁協助。貝內特夫人把主意打到伊麗莎白的身上,還沒來得及怎麼施展手段,她的心思就叫聰明的女兒給模透了。伊麗莎白馬上就讓母親認識到什麼叫徒勞。不管貝內特夫人怎麼樣明示暗示,伊麗莎白她要麼裝傻充愣,要麼滔滔不絕的將話題爭論到別的地方去。
貝內特夫人連番受挫,無奈之下只好斷了那個念想。因為當她把視線轉到凱瑟琳身上的時候,非常無奈的發現她還太小,根本不可能引起男人的注意。至于瑪麗,因為外貌上實在拿不出手,貝內特夫人壓根就沒有考慮到她的頭上。盡管貝內特夫人扼腕不已,布雷恩先生最終仍然只做了貝內特先生的至交好友。
蘇抱膝坐在沙發的深處, 嚓 嚓的啃著隻果。女士們都從二樓的窗子里看到布雷恩先生的到訪,但是誰也沒有提起額外的興致關注一下他今天穿的筆挺的紅色制服。貝內特夫人也許是有興趣好好看一看的,但是她又怕自己看了傷心,覺得還是不見為妙。
希爾進來報告布雷恩先生到訪,又說貝內特先生將他房說話了。貝內特夫人一听果然覺得掃興,只是不冷不熱的吩咐上茶。
「瑪麗,你覺得布雷恩先生怎麼樣?」蘇繼續吃著隻果。
「不怎麼樣
「他到底是哪里得罪人了,好像大家都對他沒什麼好氣蘇故意這麼說道,其實她對這個原因倒是心里有幾分數的,只看布雷恩先生不把女士放在眼里的樣子,也休想女士把他放在眼里。
「我說過以後這種事情我不會再管,全部交給你
「你不會是來真的吧?」
「我會當做這個世界上的紳士全部都不存在,我說到做到
「……你要不要這麼言而有信蘇把隻果匆忙吞了下去,瑪麗都說了寫什麼啊,她打算就這樣目中無人的生活下去嗎?這是在開玩笑的吧。照這樣的勁頭發展下去,再下來瑪麗又要實踐自己的下一個諾言了吧。上次她還說了什麼?
「蘇,你有自己的十年計劃,現在,我覺得我應該也有了
蘇檢視窗玻璃上倒映的人影,因為自己佔據身體的主動權,所以看到的表情只是她自己因為驚訝而呆呆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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