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按著霍城民俗,家家戶戶都在忙著給土地公過生日,開市經商的東家們還要請伙計們吃著新一年的頭牙。******請到s*i*k*u*s*h*u.c*o*m看最新章節*****
溪南小周府里周愷這小胖子更是吃的肚子溜圓,兩只笑眼眯得見不了縫。府里上下借他的光,也打回牙祭,因為這一天也正是小胖子的生日。
可待周愷的生日過後沒幾日,徐訥父子在參加過周恪的婚禮就要離開霍城到全州去的消息就由周顯正式地在府里說明。一直傻樂了幾天的小胖子在曼雲的解釋下弄了明白話里的意思,立即又象是下了雷雨似的狠狠地哭嚎起來,連續幾天,只要一提起就淅瀝瀝地不停不歇。
好在小孩面似天氣,到了三月初六周恪大婚時,小胖子的一雙碧眼兒已如雨後初霽。
新進門的柳氏,雖也不過十六歲的年紀,但在家就是家中長女,常帶著弟妹,性子溫柔哄孩子很有心得,周愷在新嫂嫂那兒找補回來些存在感,也就接受了徐訥父子只是出趟遠門,到時大哥會象接嫂嫂一樣把他們接回來的說法。
當然,周家上下對柳氏最滿意的,還是正在跟她蜜里調油的長兄周恪。
依時就景,周曼雲難免會想到弟弟當初抓周的情形,也私下想過如果當初那小子沒有石破天驚似的叫聲爹,讓一切緩緩而行,是不是師父反倒會留了下來。
巡視了敦院一圈,看著里里外外的各種物品都已封箱準備入庫封存,周曼雲心中不禁唏噓。將要離去的徐訥爺倆和來時一樣,簡簡單單的行裝,最金貴的不過是那箱子沒有任何標簽的藥物。
「喂!雲姐兒,我們明個兒就走了。不開口再留留哥哥?」,一直跟在曼雲身後的徐羽突然地轉到曼雲身前蹲盯住了她,一雙眼晶晶亮地閃著,大有只要你開價合適就成交的架式。
周曼雲別過臉,使勁搖了搖頭。
世上的每一個人都為著自己未來努力的權力,即使與徐訥親如父女,她也不能為一己之私,強留下他。至于徐羽,她不知道他的未來,但也只能尊重他自己的選擇,會盡力想辦法關注護持著,但絕不會強人所難地干預。
「小師妹當真心狠!」,徐羽夸張地捂住了胸口站起身,擠了一臉受傷的表情。
說實在徐羽真有些傷到了,他一向自詡不僅跟周家兄弟處得好,就連內宅的姐妹也是喜歡他的。只是這一次要離開周家本就難受,可當日周顯跟眾人提到時,女眷之中跳出來挽留的居然只有一直想當大媒的大夫人謝氏,還有閔氏。
拋開他一向沒好感的謝氏不談。閔氏的心思路人皆知,也不是為了他,只是身為曼妍親娘的她巴不得曼清早嫁了,省著耽誤曼妍的婚期,畢竟同歲的兩個女孩子,曼清的排行還在前。
「你記得按時送信回來,若是外面不好過,混不下吃喝就滾回來!反正在這兒,自有妹妹養著你,曼雲勉強笑了笑,用力地拍了拍徐羽的後背。
徐羽垂下眼睫攔住將滾下來的一滴淚,任曼雲在背後拍著,不敢回頭。好半天才輕聲說道︰「你也一樣!不論何時何地,只要你想,我就接了你走,養你一世都行的……」
正如義父所言,可惜這對師兄妹年紀相差大了些。十八歲的徐羽已經是個大小伙子,再加之近年走南闖北的歷練,身材漸顯魁梧,十一歲的曼雲在同齡的女孩中算是高挑的,也只將將地齊到他的胸前,更顯出是個沒長成的孩子。
即便撇開年紀不論,在過年時,徐羽推拒曼清婚事時也與周顯及徐訥深談過,同樣說了他待曼雲只如親妹。
徐訥站在屋門口呆了一會兒,才對著一室溫馨,輕輕地咳了一聲。
徐羽還在絮絮叨叨給曼雲念著諸多需小心的雜事,一時剎不住,曼雲已彈身而起,輕聲喚道︰「師父!」
「雲兒回去收拾些行李吧!阿爺要帶你跟我們的船到薊溪,大約七八日用的就盡夠了!」,徐訥繃著臉沉聲吩咐道。
周曼雲呆呆地頓了下,接著忙不迭地應聲出門。跑在花徑上的腳步如同踩著雲端,很是飄忽,即便是等在敦院門口的紅梅在身後追著大呼小叫,她也充耳不聞地直向藏岫樓的方向沖去。
「阿爺帶雲姐兒送我們?」,徐羽錯愕地模了模頭,狐疑地問道︰「老爹,我們不是要北上?只是怕今後那些人查到周家,所以才在霍城說是要往南邊全州去,可是薊溪真是在霍城南邊!」
「不是送我們,只是順道!」,徐羽輕嘆了口氣,為了圓謊,他也只能做一次南轅北轍的事情。
徐羽扁了扁嘴,但立時就想到了好處,笑道︰「好賴能帶著那妮子再走一截,說不得半路跟阿爺說好了,把她拐走得了!」
一記爆栗狠狠地敲在徐羽的腦門上。
徐訥有些遺憾地收回了手,現在比他還高了寸許的徐羽敲打起來,很是不湊手了。他斂了斂袖,肅容道︰「義父正好接了一位老友從薊溪來的信,他說那人,我應該去見一見
「阿爺的舊友?老爹你認得?」
徐訥望著眼前的徐羽,艱澀地搖了搖頭。只是如果按著周顯所說,這人不僅他與徐羽要見,還有曼雲也是應當要見的。所以他才建議了周顯也帶上曼雲。
剛才耕心堂里周顯的話語如猶在耳。
「敏行!自永德十五年,我們父子相識到現而今,為父從未探問過你的出身來歷,只按你的說法當了你是名普通的南召游醫……但你進府來,止止齋的藏書中關于南召舊事的都被你翻閱遍了,起先你也多次探問著老頭子舊年之事……後來你再也不提,老夫明白,你是怕問得清楚了,反傷了我們的父子情份。
本來為父也就想這樣算了,有些事帶進棺材就得了。可這一次,你欲遠行,正巧我又接了舊友來信。他信中言道,疾病纏身,將歸佛國,可舊日罪業難消,橫亙于心,不得解月兌,望我去看看他,稍解困擾……你一直要找的《南召逸聞實錄》,老夫本來是有的,只是當初應了這位編撰本書的老友所請,一把火焚了……
見或不見,隨你所願。為父只是覺機緣巧合,說不準你能解了他的心魔,他也能解了你的疑問……」
人生事就是如此地充滿諷刺,常常在人放棄時,突然地又將久尋不至的答案放在面前。
三月十七日的辰時,一只油壁烏蓬的小客船悠悠地離開霍城桃花渡,一路向南。
坐在船尾的徐訥,盯著被劃開的水面一陣兒莫名地心悸,曾想住上一世的霍城仿若籠在煙雨的夢境一樣漸行漸遠……
「師父不能白坐著!」,一枝魚竿被曼雲笑著塞進了徐訥的手里,俏皮眨著的眼楮象是綴著星光的。
徐訥一笑,回過神,收住了難得的感傷,接著看著手里的魚竿皺了皺眉頭。
「老爹他根本就釣不到半條!雲兒想吃魚,不如哥哥直接跳水里給你抓去!」,徐羽從艙中鑽出個腦袋,不遺余力地揭底。從前他將老爹視為無所不能的神人,但現在長成了,他也就明白了,自家的便宜爹爹除了在用毒上比自己強出千萬倍,其他的本事並不是很拿得出手,根本不如自個兒。
「小心水涼!年輕人不曉事,等你到老夫這年紀就苦了……」,徐羽的胳膊被周顯抓在了手里,虛虛地,用不上半點力氣。
徐羽趕忙扶住了阿爺,嘴里不滿地哼著︰「老爹是傻蛋!」。不笨,就不會拐不到師娘,不笨,就不會離開江南,不笨,就不會麻煩著他要跟著流落江湖。
「游人只合江南老……」,听得明白意思的周顯靠在了徐羽弄好的靠枕上,閉眼輕嘆。每一個年齡都會有不同的追求與夢想,他是人老倦動,而外面的徐訥現在正是怕自己老了將來動不得的年紀。
「我們晚上歇在白鶴梁。能不能吃飽,就指著師父從翕澤里釣魚了。現在快練,快練練!」,船艙外,少女清如鶯鳥的聲音宛轉著歡喜,象是要把從前學藝的辛苦找回來。
「有在流水里習釣的嗎?要不,我往水里下點藥……」
小船兒載著祖孫三代,輕舟擊水,仿若未載半分離愁。
出門前算好的行程不差,到達適合泊船又安全的白鶴梁旁的回鸞灣,正好趕在夜幕低垂時。水面漫散著點點星光,緩搖輕曳,拍打著小船,很是愜意安寧。
只是回鸞灣里已泊了數船,周家的小船只能委委屈屈地找著還算空閑的邊角。
俏立在船頭的曼雲,混充內行指使著搶了艄公活計的徐羽,「往那邊!向右回,再往左點……」
徐羽瞪起了眼,很有將手上的篙子直接扔下,沖去堵了曼雲嘴的沖動。岸上隱隱綽綽的人群中,已有幾個人好奇地走到了岸邊,看他們指點相喚的樣子,仿若是在笑話船上的他本事不濟。
「徐兄!翕澤逢十八有涌潮,船還是到中間來要安穩些!」,岸上有聲音終于忍不住地喊出了聲。
周曼雲原本無拘無束的笑聲嘎然而止,一只手抓住了船篷,抬眼望向了湖岸。
幾根火把集中到了岸邊,停在灣中的一只嶄新的樓船也緩緩地擺舵向邊上移開,將將地留出了一個安穩的泊位。
「停過去吧!」,有些咯應的周曼雲想了想還在船里的阿爺,小聲地跟徐羽提示了一句,領受了突來的好意。
一條船纜拋到了岸上,一個玄色的身影躍起接過,牢牢地將小船系在了錨柱上。
「小子!久沒見了,這手藝還沒拉下嘛!」,跳下船的徐羽,老氣橫秋地拍了拍系船人的肩膀,表示了下肯定。
火光映襯之下,上次從白鶴梁跑走後就再未露面的蕭泓,露出了一臉燦爛笑容。rs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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