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那位少女只是一個人靜靜站在那排翠綠的青竹下
就像青竹一樣孤單而堅強
但在秦杰的眼里她更像那些青竹一般不禁風
一年多沒見她清減了不少
在符陣的作用下黑色悍馬行走在山道上幾乎如御風而行悄無聲息大青樹下的數十名修行者沒有誰注意到秦杰二人的到來
竹牆下的少女卻注意到了
已經晉入元嬰期的她對周遭天地元氣最細微的變化也能察覺的清晰無比而且她本來就是世間最天才的符師如今步入神符師的境界又怎麼會察覺不到黑色悍馬上散發出的符道氣息
又或者其實只是因為她一直默默看著山道的方向想要看到誰
看著那輛漸漸停在遠處的黑色悍馬少女眼中出現了喜悅的神情又有淡淡惘然然後盡數化為平靜然後緩步向那邊走了過去
澗畔石坪上有不少修行者一直在默默注意少女包括那名被很多修行者圍住討好的貴人也是如此隨著少女離開翠竹向著遠處那輛黑色悍馬走去他們的目光下意識里隨之移動顯得有些困惑
有人在猜測那輛黑色悍馬里是誰竟能讓聞名天下的王雨珊移步迎之而有些聰明的人或是對天道盟比較熟悉的人則是已經猜到了真相不由露出震驚的神情
秦杰沒有注意大青樹下那些修行者的神情與反應他只是默默看著向自己走來的少女看著她越來越近看著那張很久不見甚至很少想起但真的沒有淡忘的臉在視線里越來越清晰心情變得越來越緊張
少女真的清減了不少但依然美麗動人細而濃黑如墨的雙收明若秋湖的眼楮細長而疏的睫毛薄而紅亮緊緊抿著的雙唇如瀑般披在肩上的黑發像蒲公英般的白色長裙隨著她的移動
式樣簡單而干淨的布鞋不時移出裙擺然後像風中的般飄回裙內似乎和從前沒有任何變化
這一年半時間里秦杰時常會收到雁蕩山的來信那些仿佛帶著墨池味道的信紙
上面是娟秀筆跡寫著的日常閑事從未涉及情事
他看過這些信後便會把信交給張楚楚或是自己扔掉他也會回信只是很少在信里說什麼更多的時候只是寄些自己比較滿意的書帖
去年確定來太虛觀參加盛典時秦杰便有想過王雨珊肯定會受邀而且她說不定真的會來
他想過很多次重逢時會是怎樣的畫面她會說些什麼自己應該說些什麼然而這些事情越想越想不明白越想越緊張無奈所以他不再去想直至忘了這件事情直到此時在山澗旁看到她重新出現在自己眼前
看著慢慢走近的少女
秦杰不知該如何辦他希望這時候身後的車廂里能夠傳來一些聲音希望能夠听到張楚楚假意輕咳兩聲哪怕只是衣袂移動時的細細索索的聲音也能讓他這時候平靜一些臉上的神情更加漠然一些
悍馬里張楚楚依然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但他這時候已經平靜了很多看著王雨珊揖手為禮
王雨珊回禮又對黑色車廂行禮平靜道︰「見過光明之女」
悍馬里
終于傳出了張楚楚的聲音︰「見過山主」
兩位姑娘的第一句話都很平靜都很客氣秦杰听著張楚楚的聲音如此平靜溫和而且居然真的有了些神話集團大人物的語氣不由無語
便在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時候張楚楚的聲音再次從悍馬里響了起來︰「杰哥哥我有些倦了想在車里歇會兒」
秦杰明白她這是在給自己機會去和王雨珊單獨說會兒話沉默片刻後「嗯」了一聲走到王雨珊身前說道︰「去澗邊走走看看」
山澗旁的草坡上有很多匹馬兒在低頭吃草應該是那些前來拜山的修行者們的座騎不遠處還有些野生的山羊在嬉戲雙方沉默相伴倒也相安無事
秦杰和王雨珊走到澗邊亦是沉默只是氣氛卻不像草坡上那般平靜雖然無事但真的很難相安有一種令人尷尬不安的氣氛
沉默終究是需要被打破的如果這時候還需要由王雨珊來走第一步
清夢齋大師兄如果知道這件事情後哪怕性情再溫和只怕也會嘲諷他好些年而且那樣確實太不男人所以秦杰看著她問道︰「這一年時間過的如何」
二人過往一年半間有書信交流就算說的是閑事也會提到些近況哪里需要專門來問
沉默了這麼長時間然後用如此認真的語氣結果就問了這樣一個問題這只能說明他這時候的腦依然不怎麼好使
「寫字修行破境」王雨珊沒有笑也沒有惱平靜而認真地回答道
說話時她面容上認真的神情和專注的眼神
讓這樣簡單的問答都生出了一種儀式感
然後她笑了笑問道︰「你呢你在信里倒很少提」
「我也一樣寫字修行破境」略一停頓秦杰微澀笑道︰「中間順便殺了幾個人」
听著這句話王雨珊認真地看著他的眼楮確信自己先前的感知沒有出錯喜悅說道︰「你什麼時候破的境真是值得恭喜」
秦杰看著她微笑說道︰「你春天的時候就已經成為了神符師我比你晚了很多有什麼可喜的現在想起來你離開長安時留下的那封信真的很有預見性當你看見更加壯闊的河山時我還在山澗里艱難地爬行」
王雨珊微笑說道︰「但你現在也已經看到了山頂的風景」
「嗯這里的風景還不錯」
秦杰把目光從崖畔深不見底的山澗里移到瓦山的峰巒之中
王雨珊忽然想到分別之後最讓自己擔心的那件事情問道︰「知道你要與楊昊宇決斗我真的很震驚當時包括老師在內雁蕩山沒有任何人看好你」
秦杰看著她美麗的眼楮問道︰「你呢」
王雨珊想了想後說道︰「雖然真的沒有道理看好你會贏但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你就算輸也不會出事至少不會死」
秦杰微感好奇問道︰「居然對我這麼有信心」
王雨珊聞言一笑說道︰「那年離開魔教山門的時候在吊籃里李彤曾經對我說過像你這麼無恥的人一般壽命都很長」
難道這就是禍害活千年的說法
秦杰有些惱火說道︰「這等誹謗我可不愛听別看她現在已經是副董事長真把我逼急了我也敢去找她麻煩」
王雨珊不再提這事問道︰「戰勝楊昊宇的感覺怎麼樣」
「戰勝敵人的感覺不重要就算打不過對方但只要能殺死敵人便好所以你應該問我殺死楊昊宇的感覺怎麼樣……」就像在荒原的旅途上那樣秦杰開始習慣性地向她灌輸那些冷血現實的戰斗手段和理念說道︰「有那麼一瞬間的狂喜然後便是疲憊和惘然最後盡數歸為得償所願後的平靜」
王雨珊默默听著他說著看著他臉上那道極淡的傷痕看著那個極淺的酒窩有些失神想著傳聞中那場冬湖上慘烈的戰斗總覺得他的平靜神情之下隱藏著很多令人心悸的東西甚至覺得他的酒窩里盛著鮮艷的血不由心頭微慟
「這件事情真相傳到雁蕩山後我才知道原來你有這樣淒苦的童年」她聲音微顫說道沒有辦法掩飾對他的疼惜
秦杰不想說這個話題看著她比當初略微清瘦了些的臉頰打趣說道︰「臉上的肉肉都不見了看來這兩年你過的也挺苦」
本來是想說句玩笑話來沖淡先前的低落氣氛但話一出口他便知道不對
身為天下王雨珊上有符聖疼愛下有同門尊敬春天時破境入元嬰成為極為罕見的如此年輕的神符師人生可說順利美滿之極能夠讓她憂心以至清減憔悴的事情除了情之一字還能有別的什麼
如果是普通的女子听著這句話不說馬上泫然欲泣想必也會微露戚容至少也會讓笑容里帶出幾分勉強的意味來讓男心生愧疚之感
王雨珊不是普通女子所以她只是笑了笑什麼都沒有說
秦杰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說道︰「我有想到太虛觀肯定會邀請你參加盛典只是各派使臣要商議荒人南下別的修行者可能擔憂冥界入侵的傳聞按你的性情你應該不會來才是難道是想請歧山長老替你指點迷津但你現在已經是知天命的神符師當元嬰途由己哪里需要別人替你解惑」
話一出口他馬上知道自己又犯了大錯王雨珊自然不需要歧山長老替自己解答修行或符道方面的疑惑甚至連人生都不需要詢問那麼問的自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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