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行記 第一章 世事浮沉意難平

作者 ︰ 步蟾宮

更新時間︰2013-07-19

夜色迷蒙,寒風初起,吹開彎月的面紗,彎月在樹梢之上流連不去。俯瞰京都,勾欄瓦巷徹夜燈火通明,側耳聆听,絲樂之音穿破雲霄。

雲伯真獨自一人坐在大廳之中,夜靜得令人發毛,似乎只有院外不時傳來打更聲時,方能緩解這無盡黑夜中的淒冷與孤寂。

他從椅子上無力站起,身上衣物一如既往的整潔,雙目之中泛著許些渾濁,燭光搖曳之下依然能看出其蒼白臉色。

三個月之前,雲府驟生大變。諫議大夫雲伯真以貪污受賄、結黨營私之罪被拘下獄。此事一出,頓如石子投入湖面,在京城這個看似平靜的湖中掀起重重波紋,一夜之間便傳至京城街頭巷尾。眾人皆知雲伯真為官三載,乃是狀元出身,幼時便以文章、詩才出眾,雖說不上名動天下,但在京城卻是家喻戶曉,一則為其才,二則其家世,三百年書香門第,世代為官,雖已衰落,亦不可小視。故而此事一出,滿城皆知,街頭巷尾紛紛議論。

其後三月之內雲伯真一干好友、親朋皆被牽連。無奈之下諸人只得與雲伯真劃清界線,以免牽連。雲伯真好友四皇子趙貞為其在朝野不停奔波,以期為其洗月兌罪名。經過四皇子近三月的奔波之後,雲伯真終于得月兌囹圄,但卻官職被罷,家產被沒收,並且宋帝下令逐其出京城,有生之年不得回京。屋漏偏逢連夜雨,待雲伯真出獄之時,其妻張氏已是一病不起。一連串的打擊令雲伯真心灰意冷,自此對于官場之事更是諱莫如深,決心遠離朝政。

雲伯真已是心力交瘁,思及三月以來家中所有變故,自己在獄中所受非人待遇,究其根源不過是自己不願與官場之人同流合污、結黨營私,始終不肯倒向朝中的任一派別,觸怒朝中權貴,兼之自己任諫議大夫期間屢次上折彈劾朝中數名官員魚肉百姓、欺上瞞下、貪污受賄之罪。此舉觸及朝中利害關系,更令朝中權貴對其怒目不已,奈何時己得皇帝賞識,又有四皇子青眼有加,更兼狀元及第不久,朝中官員不敢肆意加害,只得等待時機。雲伯真思及自己當初意氣風發、鋒芒畢露,本想就此作一番事業,為姓謀利,終是年少氣盛、鋒芒太過、急功近利,未曾料到竟遭了奸人之計。初時原以為朝中官員必會因自己多次彈劾權貴而橫加阻攔,可不曾想諸位權貴對其行為竟是大有贊賞,多次捧高自己。如今想起來才知道那不過是朝中權貴用的小把戲,捧殺,捧得越高摔得越重。可笑自己還以為他們怕了自己,以至于行事更是尖銳,終至觸怒宋帝,此時更有人落井下石,向宋帝進言彈劾自己一干罪名,奸相胡成德亦在背後推波助瀾,以致自己遭此橫禍,更連累親朋。

翌日,晨光初露,雲伯真與夫人張氏乘了一輛馬車遠離汴京。馬車輪在不甚平坦的路上發出一陣陣「吱呀,吱呀」,這是遠離的惆悵嗎?車內,張氏依偎在雲伯真肩頭。

「夫君,我們要去哪兒呢?」

「夫人之前不是一直想去南方看那四季如春,繁花似錦嗎?以前沒時間,如今沒了朝野束縛、案牘勞形,我們便去南方吧!我們尋一個偏僻的小村子,我耕田你織布,自此不再理這官場之事

張氏听了此言,鼻尖一酸,雙眼微紅,似又要流下眼淚來。

「貴人,前面是四皇子車子行了不遠,外面的馬車夫喊道。

雲伯真聞言便欲攜妻子下車,此時四皇子已騎馬走了過來。

「賢弟勿須如此,晨風寒涼,莫要讓賢弟妹再染風寒!」趙貞語帶惆悵。

雲伯真掀起了車簾,「趙兄相救之恩,未曾言謝,今日又勞趙兄遠來相送,小弟銘感五內

「何須客氣,初時你我不相識時你可不曾這般客氣?尤憶當時賢弟指點江山、豪氣干雲,時至今日仍令為兄欽佩不已。哎!」趙貞長嘆,「雲賢弟這一離去,我大宋又少了一棵棟梁支柱呀

「趙兄…往日之事何須再談!」雲伯真心灰意冷。

回想過去三月之事,兩人都不由唏噓不已。

「趙兄,如今舉國看似歌舞升平,朝野上下一片祥和,實則其中暗藏激流,諸位皇子為爭大位互相傾軋,明爭暗斗不絕,趙兄身在此中,定要萬事小心謹慎,莫要與我這般,只圖一時痛快對聖上發泄心中不滿以致今日殃及池魚雲沐陽略一沉思,低聲道。

「雲賢弟大可放心,此事為兄自知輕重,再則我雖不得父皇寵愛,但也是一朝皇子,虎毒尚且不食子,只要我不觸及龍鱗、覬覦寶座,父皇也不會將我如何。如今的情勢著實不容樂觀,只是父皇卻…」

「現如今朝野之中爾虞我詐,黨派林立,貪污奢靡之風彌漫朝野,西有蠻夷之國看似恭謹,實則狼子野心,只怕不願再為人臣下,南地賊寇橫行,而南王又似有不臣之心,意欲分疆裂國而治,北疆敵國虎視眈眈,三百年前定下的盟約只怕也要隨歷史而煙消雲散了雲伯真不禁長嘆,又實在無能為力。

「誠然,只是父皇年邁,只愛看太平歲月、歌舞升平,不願正視,若如此則罷了,竟還任用胡成德這樣的奸相,親小人、遠賢臣,不知這看似太平的歲月又還能延續多久?」

「若真是戰亂動蕩卻是苦了姓,不知到時又有多少人要流離失所,背井離鄉…」

「賢弟胸中有天下,一心為國為民,矢志為天下蒼生謀福,只是可惜朝中奸臣當道,蠱惑君上,妄圖粉飾太平,置國家之安危而不顧,一意苟且偷安,孰不知入則無法家拂士,出則無敵國外患者,國恆亡。宋朝六百年基業只怕就要毀于這幫奸臣之手了趙貞雙手握拳,遙望那將升之日厲聲道。

兩人皆是沉默,唯有嘆息!

「不談這些了,雲賢弟此次得罪如此多權貴,只怕是無法在京城附近安居了,不知賢弟欲往何處?」

「只怪當日我太過鋒芒,不懂收斂,如若不然也能以此弱體幫助趙兄。哎…」雲伯真一語未盡又是長嘆,「我欠夫人良多,此次便听夫人意見,欲往南方尋一小鄉村從此了卻余生…此後,再不過問廟堂之事

「既然賢弟去意已決,我也不再說其他的了,只是賢弟妹的病…莫要耽擱了說著便拿了一個包裹遞給雲伯真,「里面有三百兩銀子,以及一些固本的藥丸,你也不要推遲,是我作為兄長的一點心意

雲伯真已是眼眶微紅,雙手接了包裹。

「好男兒頂天立地,何故作如此女兒態?」趙貞轉過身去,語帶哽咽,不再看雲伯真。

趙貞一路相送,眾人皆是無語。

「趙兄,送君千里終須一別,無須再送了此時趙貞已是送了近三十里路,路上雲伯真數次想要提醒趙貞早些時辰回去處理政務要緊,卻也知自此一別相逢不可期,也只閉口。

「此去無故人,前路多坎坷,自此一別,不知何日才能重逢,望君自珍重!」

太陽終于爬過了地平線,晨光染黃了道路,染黃了遠去的馬車,染黃了古道旁彈琴的人,在這初冬里,也許萬物都開始沉寂,唯有如輕煙般的離愁、悠悠琴聲離歌不斷。

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勸君更進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芳草遍如茵。旨酒,旨酒,未飲心已先醇。載馳,載馳,何日言旋軒轔,能酌幾多巡!

千巡有盡,寸衷難泯,無窮傷感。楚天湘水隔遠濱,期早托鴻鱗。尺素申,尺素申,尺素頻申,如相親,如相親。噫!從今一別,兩地相思入夢頻,聞雁來賓。

馬車緩緩而行,雲伯真掀起車簾,與夫人望了望漸漸遠去的京都,望著趙貞的身影在視線之中逐漸模糊,漸漸化為了一個點,直到消失,雲伯真才不舍地將簾子放下,左手輕輕攬著張氏,口中不斷念著「人生得一知己如你,此生無憾爾。望君自珍重,珍重、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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