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正直與白痴 道不清的理想鄉

作者 ︰ 姜白

白真真和鄭大人一起回到了人間,一個晚上審一周的案子,緊張得像是打仗一樣。即使如此,白真真的身體卻不感覺到疲憊,就像是剛睡過一覺一樣輕松。倒是鄭大人回到阿正滿身是傷的身體,依然顯得一身疲憊,他盤坐在廚房的地上,檢查著自己的傷勢。

「白大人能今天送我回去嗎?」鄭大人直切話題。

「你這麼急著走?」白真真諷刺一句,「我懂了,合著你是想讓他們好好折磨你,讓他們犯罪然後記錄入生死簿,再等他們到了地府之後便好好折磨回去?真是低級的報復方法

「他們折磨我的份,我不會記著,也不會報復。我只是希望能贖清奴隸的罪,切斷恨的鎖鏈。孟婆湯能洗腦,卻洗不干淨感情,人的愛和恨是可以生生世世傳遞的,所以人才會有所謂的一見鐘情,或是天生厭惡的人。你可知道,那些奴隸轉生以前也是窮凶極惡的殺人狂徒,他們現在的承受是在償還以前的罪業;而現在欺負奴隸的人,上輩子也是被奴隸的前生欺負,這種事情叫因果報應;這個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發生的事,也沒有完全無辜的人鄭大人沒有什麼表情,眼神卻顯得幽深。

白真真覺得奇怪︰「那麼說,世子殺人是應該的,只是要回以前的債而已,那他又為什麼下十八層地獄了?」

「因為他要債要得太多了,反而欠了那群奴隸的。人一恨起來,或是囂張起來,就沒了限度,反而把自己拖下了地獄,下輩子投胎做奴隸,被他曾經虐待的人虐。說簡單點,就是你恨我,我就更恨你,你報復我心狠,我報復你更毒辣,人類就是這樣,冤冤相報,人之間的敵意越來越深,恨越來越大,每個人的日子都過得痛苦,卻陷于互相的仇恨中不可自拔。如果有一個人能原諒其中的事,這種無限制疊加的仇恨與償還的死循環就能終結,這是我想做的事情

白真真眨眨眼,嘟嘟嘴巴,想了一會,總覺得哪里不對勁,但一時又說不出來︰「這麼高級,我才听不懂,」啪!白真真拿來一個醫藥箱,摔在地上,「少在那里憂國憂民,先照顧好自己才是王道,先上點藥吧

「人類的藥這麼低賤,我不會用鄭大人嘀咕道。

他就是這樣!你對他好吧,他從來就不領情,還指責這門那門的。這次好了,居然說她的藥低賤,人類是低賤的?他在諷刺她是個低賤的人類是嗎?真是怒不可遏,也管不了其它了,白真真的音量提高了八度,破口大罵起來︰「你才低賤呢,你這奴隸非要自己作死,自討苦頭,能有比你更低賤的嗎?」

只見面前的人的把頭沉下去,馬上支撐著搖搖晃晃的身體用一個標準的奴隸姿勢跪好,把頭狠狠地磕下去︰「下奴該死!下奴不該睡過頭!下奴知錯!」

阿正從昏迷中醒來,卻見新主人在罵他低賤。看窗戶外陽光的位置已經是晌午,他竟睡了那麼久?難怪主人會生氣,不管如何,先認錯才能逃離更嚴重的懲罰。

這是阿正?鄭大人從來不會這麼低姿態地說話,看來阿正的那一面已經回來了。白真真愣了一下,她剛剛在罵他低賤嗎?阿正會怎麼想?哼,她以前從來不會罵那麼難听的話,他剛剛要是不說低賤二字,她絕對不是用低賤二字罵回去的。為什麼偏偏挑這個時候惹她生氣,讓她回罵,絕對是故意的!越是這樣想,白真真越是氣得臉紅脖子粗。

阿正小心地抬頭,見到新主人正在火頭上,他四顧看了看,因為在廚房,牆邊堆了柴伙,地上也散落了幾根。他隨手撿起身邊的一根柴,約有手腕粗,上面有一些倒刺,看來是不錯的刑具,或許這個能消了主人的氣,他馬上雙手托起柴伙,跪直了︰「請主人息怒,請責罰下奴!」

責罰他?他的意思是讓他用這個柴伙狠狠抽他一頓?然後讓他在生死簿上記上一筆再把自己推向地獄?白真真才沒有這麼傻,她奪過這個柴伙正準備折斷了出氣,右手食指卻被柴火上的倒刺狠狠咬了一口,豁出一個血口子,她啊了一聲忙措不及手將柴伙扔在一邊,心疼地看著食指滲出的血,顯出恐慌的樣子,忙放進嘴里含著,又忙去翻放在地上的醫藥箱,好好上了藥,找出繃帶來裹了幾層。白真真偷偷瞟了一眼阿正,覺得無比尷尬,這麼點小傷就慌成這個樣子,一定被他看扁了吧,說不定現在正在偷偷地嘲笑她。他又怎麼會知道她很怕流血的原因?

阿正偷偷抬頭看著白真真這一系列舉動,吸了一口冷氣。新主人可能是不會用柴伙打人,才拿錯了拿了不該拿的一頭傷到了手指。不過也就是劃破手指的傷,她竟然做得如此夸張,又是上藥又是裹繃帶,應該是故意小題大作,找個合適的理由來好好修理他。他有些驚慌,忙如搗蒜般磕頭︰「下奴讓主人受傷,罪該萬死!請主人狠狠責罰下奴!」他知道等會一定有一場腥風血雨般的懲罰,不知道還能不能討得食物有力氣逃回去;如果傷得不省人事逃不回去,讓管家自己找上門來,那下場更加悲慘。這樣想著,阿正不禁有些驚恐。

白真真看著阿正有些害怕全身微微有些顫抖,似乎是連支撐著跪姿也很耗體力的樣子,也覺得可憐。她不想因為生鄭大人的氣而為難他,畢竟鄭大人是鄭大人,阿正是阿正,就算是同一個靈魂,也可以看做兩個人;就像白痴和白真真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一樣。她蹲下來,伸出手模了模阿正右手上的脈搏,才發現他身上的傷竟然好了許多,看來鄭大人已經自己療過傷了。鄭大人不想用藥其實也是有道理的,因為是藥三分毒,什麼藥都有副作用,如果能通過自己的功能修復身體自然比上藥好很多。可是阿正的身體依然很虛弱,想起阿正這七天因為守靈被禁食,應該餓壞了,她故意撅起嘴調皮道,「罰你吃東西可好?」

阿正心里揪了一下,這「吃東西」是王府里的一種刑罰,也是非常侮辱人的方式。這吃的「東西」,往往是污穢骯髒的東西,也有可能是根本無法下口的木塊,石子,泥巴……吃了這些東西,有時候嘔都嘔不出來,在胃里翻騰難過要好幾天,比起顯在明處的傷,這種刑罰更讓阿正痛苦,更讓他恥辱到無地自容;他有時候寧願挨上幾十鞭子也不願受這種懲罰;不過現在這個特殊時期,這種刑罰倒是比起痛打一頓好,至少還能讓他保存一點體力好逃跑。阿正強忍著心中的屈辱,低頭道︰「是!請主人責罰

白真真白淨的臉上浮起一陣暖色的欣喜,她心想,這阿正還算不錯,至少不會像鄭大人一樣隨便拒絕別人的好意,不會惹她惱火。她拿了火鉗子,往爐灶里掏了掏,從煤灰里掏出一個巴掌大圓滾滾的焦黑色物體︰「你把這個吃了吧

阿正看著松了一口氣,原來只是煤炭而已,還好沒有太髒也不會太硬,吃下去說不定還能壓住一點饑餓感,他一把抓過狼吞虎咽吃了下去,那黑黑的東西不怎麼的就瞬間下了肚。阿正嘴里竟嘗出一股香甜的味道,沒想到餓了這麼多天,連煤炭也那麼那麼美味。

白真真倒是被他剛剛的舉動嚇了一跳,吃得那麼快她也沒辦法阻止,皺眉問道︰「喂,你吃烤紅薯都不剝皮的嗎?」

剛剛吃的是烤紅薯?阿正十分吃驚,新主人竟願意給他吃那麼珍貴的食物?他真有點後悔剛剛沒有細嚼慢咽而是囫圇吞棗,這輩子可能也就這一次機會能吃到紅薯,他竟然沒好好珍惜,細細嘗出究竟是什麼味道來。但轉念一想其管家的話,又覺得可悲,因為他現在的用途是給主人割血,只有吃好一些,或許才能生出一些血來。再加上前幾天他的血基本流盡了,新主人當然要給他點吃的讓他快速生血。他低頭請罪︰「主人恕罪,下奴低賤,從來沒有吃過紅薯;下奴骯髒不堪,怕弄髒主人的食物,所以禁止在廚房干活,也不認得那是紅薯,不知其吃法

那紅薯的確烤得焦了點,但白真真平時就喜歡把紅薯烤出一點焦糊味道來反而香噴噴的,那是平常老百姓的烤法,那黑乎乎的樣子露不出本色,生在王府里的奴隸沒見識也是情有可原,畢竟王府不喜歡那種土里土氣的食物,她又問「那你平日吃什麼?」

「回主人,按規定,奴隸不能和人吃一樣的食物,只有和馬牛一樣吃糠餅和豆餅,每日一餐。如果發現奴隸吃了人吃的東西,會被責罰阿正低頭,規矩回答。

白真真沒想到王府對奴隸會這麼嚴苛,如果是其它地方,奴隸至少能領到粗糧做的饃饃。這麼想來,鄭大人平時吃的也不是人吃的東西,常常看到鄭大人在天庭的朋友從天庭帶回來珍饈送給他,比如說人參果葉子做的抹茶糕點,蟠桃榨的果汁,還有很多叫不上名的很精致的菜肴。不過鄭大人都是把食物分給閻王府的人,人人有份,白真真也吃過幾次,次次都是終生難忘的美味。白天吃糠餅,晚上錦衣玉食,這麼跳躍性的生活鄭大人怎麼受得了?

白真真看著阿正有些心酸,骨瘦如柴而面色青黑,這七天守靈已經把他折磨成沒有人樣了。可氣的是按照鄭大人的要求還得送他回去繼續過這麼豬狗不如的日子,這孩子可憐啊。不管如何,至少今天得給他吃頓好的。這麼想著,白真真故作嗔怒︰「你看你這吃相這麼難看,吃得一嘴黑乎乎的,」她遞過一個水桶,「門外有水缸,你去舀水洗洗臉,再順便打一桶水回來給我

「下奴遵命新主人是嫌棄他骯髒吧,阿正提著水桶走了出去。

白真真摩拳擦掌,準備大展廚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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