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草菲菲,暮色朦朧,一匹黑馬帶著一高一瘦的兩人奔跑在遼闊的平原山坡之上。寒風在耳邊呼呼刮過,卻刮不去杜堇頰上的燙熱。她在努力讓自己不去理會身後之人的胯部,因配合馬匹奔跑而一下接一下與自己後臀輕撞過來的力度。
李存孝感覺到杜堇的僵硬,放慢速度,在她耳旁柔聲問著︰「冷嗎?」
杜堇搖搖頭,並未出聲,仿佛一出聲,就會將她心思全都抖出。
他也不在意,輕摟著她的腰,緩下馬步享受此刻的寧靜。杜堇卻抵不住這曖昧的氣氛,最重要是無法這樣泰然地與他貼身坐在馬上,倉促問︰「哪里有溪水?我口渴
李存孝听出她的局促不安,笑道︰「林中應該有,要去嗎?」見杜堇點頭,便策馬拐向不遠處的密林。
杜堇本是找藉口緩和氣氛,沒想到反倒讓兩人的境地走入更加讓她忐忑局促的情況,當他們花了半個時辰尋到一面湖,且天色已完全暗下來的時候。
李存孝下馬環視了一圈,回頭見杜堇還直直坐在馬上,問道︰「不是口渴嗎?」抬步走前︰「難不成,要我舀上來喂你喝?」
杜堇聞言二話不說從另一側跳下馬,挑了處好擱腳的地方,彎身舀水喝了起來。冰寒的湖水灌入肚子里,讓杜堇冷靜了許多。
雖然剛打了勝仗,但畢竟軍隊駐扎在隨時可能遭到突襲的山野,他不會扔下軍隊外宿不歸,如此,他帶自己出來只是散散步。
杜堇蹲在湖旁暗忖,忽然听見水聲,回頭一看,登時睜大眼地輕抽口氣,因為她看到了幾尺之外,李存孝不著寸縷地走入湖水中的身影。
只是銀白的月光,卻足夠讓人看清那具頎長身軀誘人的精壯線條,只那麼一眼,足令杜堇呼吸急促。
「要一起來嗎?」
水聲向這邊靠近,杜堇打了個激靈,朝岸上一跳︰「我去生火!」然後一溜煙地鑽進了灌木叢中。而半身沒在水中的李存孝臉上勾起了狹促的笑。
當杜堇抱著干柴回來,湖面和草坪上空無一人,只有馬兒靜靜吃著青草。該是還在水中吧?她蹲在草地上利落地起火,火光照亮四周,令四周顯得不那麼陰森寒冷,也照亮了那面始終平靜未起一絲皺痕的湖。
杜堇眉頭慢慢皺起。這人游泳不用換氣的嗎?走到岸邊張望了下,喊了聲︰「李存孝?」回應她的只有悉悉索索的蟲鳴聲。「李存孝!別玩了,出來!」湖面仍舊寂靜無動。
不對。
杜堇臉色煞白,慌亂地顫手月兌衣準備下水尋找,剛扔下上衣要月兌褲子,斜刺里的草叢忽然傳來腳步聲,杜堇暗罵「操!」立刻撿起衣服忙亂穿上。
從草叢里就竄出的是李存孝,手上提著只已開膛破肚的果兔。剛才他就在不遠處,自然听見杜堇緊張的呼喊,這會兒看她若無其事地穿衣服,即明白她以為自己溺水,想要下水救他。
雖知這是人之常情,但他還是為此感到心甜,也不逗她,故作不知情地走到湖邊清洗果兔︰「還知道支架怎麼做嗎?」
杜堇應了聲「嗯」就走到火堆旁開始做燒烤的支架,李存孝走過來將兔子掰成兩半,分別串起搭在做好的支架上。
見大功告成,杜堇不客氣地一屁∣股坐到早準備好的干草上,正要舒服的嘆謂一聲,屁∣股下忽感一軟物劇烈滑動,伴著尖銳的︰「嘰嘰嘰!」
「啊!」杜堇電擊般尖叫著彈開,只見草墊下鑽出一只碩大的老鼠,沒命地向外逃竄而去。
杜堇驚魂未定地瞪眼張唇,大松口氣,卻猶猶豫豫地不敢再坐回去。旁邊傳來哧笑聲,杜堇向那個毫無同情心的人一瞪︰「笑屁啊笑!」
李存孝立馬抿住嘴,隨即又忍不住再度笑了開,火光照映在他的笑臉上,俊逸耀眼地讓人移不開眼。
他拍了拍身旁的草堆︰「杜少郎若信任李某,可讓李某來保你屁∣股的安全
杜堇輕咳一聲,一臉勉為其難地坐到了李存孝身旁。誰敢懷疑那只老鼠是她藏的她和誰急!
兩人沉默了下來,听著火燒木柴發出的劈啪聲,目光都放在那兩塊兔肉上,李存孝不時翻動調整,劃開皮肉好讓里面也熟透,誘人的肉香味很快彌漫四周。
杜堇正咽下第十口唾液,一把會拐調的空城計從某人的肚子里豪邁地唱了出來。杜堇羞愧地咬牙移開臉,不想再看到李存孝那想笑又不敢笑的樣子。
「從前每次去山里烤野味,你總會一邊咽口水一邊肚子叫,臉上卻像個小大人一樣若無其事。這麼多年,這德性還真一點沒變
隨著李存孝輕柔的聲音,杜堇不由憶起他們在一起的年少時光。她是個死要面子的人,每次有求于他的時候,絕不會直接請求幫助,而是想法子拐著彎,讓他主動送上門。
譬如忽然想吃某些東西的時候,她就將安敬思引到菜地,指著玉米問他︰「你可知玉米烤來吃是很香的?」他皺眉抿嘴搖搖頭。
杜堇又指向田里的青蛙︰「青蛙的肉很女敕很甜你吃過罷?」他還是搖搖頭。
杜堇搖頭嘆氣︰「笨吶,自己家有那麼多好吃的都不知道
然後中午的飯桌上,必擺有烤玉米和炒青蛙。他往她碗里使勁撥菜,一臉鄙夷的樣子︰「這算什麼好吃的?全給你吃算了
如此,杜堇便知安敬思早看穿她的伎倆,只是不去拆穿。
但別天真地以為安敬思就是好耍的主,使壞心眼的時候,會讓人恨不得啃掉他的肉。
一次杜堇又唬他去找肉︰「敬思,這陣子睡覺,你老說夢話你知道嗎?」
安敬思饒有興味地問︰「是嗎?我都說了什麼?」
杜堇環臂皺眉,模著下巴轉著眼珠子,一副努力回想的樣子︰「像是在……和人搶食,一個勁兒喊好餓好餓地
安敬思皺眉納悶︰「不會吧,我昨兒還夢見自己吃了頓好的呢,倒是你一直在旁喊餓,求我分點給你
杜堇砸手叫道︰「這就對了!你這樣反復無常亂做夢又喊胡話,是害了病!」
安敬思瞪起眼,一臉的不敢置信︰「害了病?」
杜堇高深莫測地點頭︰「這說明你身體衰弱,元氣不足,虛寒血虧,延誤不得啊。我知道有一種深山的魚可根治你這種病,吃它幾次就好了
安敬思耷拉著搖頭︰「不可不可,這陣子我聞不得腥味,听到魚字都感到惡心,很可能就是這病整的
杜堇暗暗抽了抽嘴角,又模著下巴想了想,道︰「吃不得魚不打緊,好像有種白羽的鳥也可以……」
「哎喲!」安敬思突然彎腰抱月復大叫︰「好疼!堇兒,我肚子疼,快扶我上塌,像是犯病了,哎喲……堇兒,今晚怕要讓你來做飯了……」
如此,杜堇便知安敬思是不容小覷的人,不敢再胡亂造次,省得偷雞不成蝕把米。
陷在回憶里的杜堇,嘴角早已無意識地上揚,待回過神來,才發覺李存孝不知何時面向了自己,肘支膝蓋手撐後腦地靜靜凝視,向著他的半邊臉頰因這一覺察,瞬間燙麻發熱。
杜堇努力讓自己看起來不在意,但還是非常失敗地引來了李存孝的低笑︰「你真的一點沒變,連裝模作樣時的表情,都分毫不差……」一只手從後繞過來,欲將她的臉推向他那邊,杜堇怎麼可能就範,倏地發狠去咬那只手,卻是咬了個空,惹得那人更是嗤嗤直笑︰「惱羞成怒就咬人的德行也沒變
杜堇再也無法讓自己呆下去,剛起身想跑,那人就手一撈,將她結結實實拉跌進自己懷中︰「欸欸,不是肚子餓了嗎?吃完了再走吧?」然後一手壓住她掙扎的手,一手去夠火上的兔肉︰「別亂動,小心把我的兔肉給弄掉了
深知和他比力氣是最蠢的,杜堇只好半躺在他的大腿上,磨著牙看他心情很好地拿起串著兔肉的樹枝,檢查已焦黃留著汁液的兔肉是否熟透。檢查地很認真,左看看右看看,吹了吹又聞了聞,直瞧的杜堇唾液劇增,好一會兒,才滿意道︰「有一塊能吃了他一邊說一邊就著樹枝,張嘴咬上那金黃泛著油光的兔肉,用力一扯就咬下一大塊肉,然後不顧形象地大嚼特嚼起來。
在杜堇懷疑自己已氣得內傷出血的時候,李存孝仿佛才剛意識到有其他人存在,低頭望了望她,將那缺了個口子的兔肉遞到她嘴邊︰「一起吃吧
杜堇盯著那塊已沾上他唾液的肉,只覺喉嚨一陣干涸︰「你比較餓,我等等無妨
李存孝皺眉眼下嘴里的肉,不悅道︰「讓你吃就吃,餓成這樣還顧著面子,活像個娘們似的
杜堇心一抖,張嘴想反駁,面前的肉卻倏然塞進了她的嘴,一股肉類特有的香甜滋味,頓時順著舌尖蔓延整個口腔直達喉嚨,唾液隨即泛濫成災。
就在杜堇要再一次違心地扭開臉時,肉又更重地堵了過來,直糊地她滿臉是油。
李存孝仰頭大笑︰「哈哈哈!這樣的杜堇有趣多了!」
有趣?我∣操!你還真當我杜堇是隨你宰割的兔子!
杜堇募然發力一抽手,抓過那塊兔肉就拍上李存孝忘形的臉!笑聲嘎然一止,那塊幾乎蓋住了李存孝整張臉的兔肉,從他臉上緩緩滑下,「啪」地一聲墜落在地。
這時的杜堇已挪到一邊,從李存孝半坐半仰地撐在地上,以及布滿了油漬和碎肉的臉來看,杜堇使出的力不是一般的大。而從那雙正向杜堇狂噴著火苗的眼楮來看,這次是不會輕易放過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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