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婷婷從輔仁大學返回時已是傍晚,冬天的太陽落得早,她從來時的路原地返回時,鼓樓大街已華燈初上,沿街的店鋪掛上各式各樣的燈籠。街面兩側賣元宵、水果、花燈的商販很多。她忽然想到明天就是正月十五元宵節了,要買幾斤元宵回家看看父母。黃婷婷在街上轉了一圈買了幾斤元宵和水果.她向停在不遠處的一個車夫招手,車夫馬上騎著三輪車過來。那個車夫穿個長棉袍帶個破氈帽,帽子壓得低低的,讓人幾乎看不到他的眉目,他來到黃婷婷面前時忽然全身一震,低下頭想走開,但是黃婷婷一邁腿已坐上車。黃婷婷叫車夫把自己拉到琉璃廠,這車夫開始猶豫了一下,但在黃婷婷的催促下把車緩緩騎起來。
坐上車後,開始黃婷婷揚著頭蠻有興致的望著天上圓圓的月亮,過會兒等她把眼光放到車夫的身上時,心里忽然產生了怪怪的感覺。這車夫騎車的姿勢看著別扭,車子騎得的很慢,氣喘吁吁的不像個整天拉活的人。曾長期從事地下工作的黃婷婷不禁警覺起來。
「拉車師傅您貴姓啊?」黃婷婷故意搭訕。
車夫低頭拉車沒有回答。
「您貴姓啊?」黃婷婷又問了一句。
拉車人從喉嚨里擠出細小的聲音說︰「免貴,姓吳。」
盡管車夫的聲音很輕很小,但是黃婷婷還是覺著這聲音有點熟。
「您騎的這麼慢,得多長時間才能到琉璃廠呀,快點行嗎?」黃婷婷埋怨道。
車夫只是用力騎車。沒有回答。
黃婷婷越看車夫的背影,越覺得眼熟,她覺得仿佛在哪里見過這個人?思索間她忽然想起一個人來,她的心緊縮了一下,警覺的用手模了模藏在腰間的手槍並悄悄打開槍機保險,腦子里緊張的盤算著下一步該怎麼辦。
又走了一段路,黃婷婷覺得不能再走了,于是說︰「師傅。請您停下車。」
車夫猶豫了一下,慢慢停住了。
「你轉過身來,摘掉帽子。」黃婷婷的語氣忽然嚴厲起來。
車夫呆呆的站著沒有動。
黃婷婷忽然大喝一聲︰「麻良臣!」
拉車人听到後像觸電似地渾身一顫,他抬腿下了車,無奈的轉過身,他見黃婷婷舉槍對著自己,就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連說︰「黃小姐饒命!」。
「把帽子摘掉!讓我好好看清你!」
車夫慢慢摘下了帽子。
黃婷婷仔細一看。此人正是曾經多次審問過自己的國民黨特務麻良臣。黃婷婷用槍指著麻良臣喝道︰「果然是你!站起來!舉起手轉過身去!」
麻良臣乖乖的把手舉起來,黃婷婷跳下車,從他的腰間搜出一把槍。黃婷婷重新坐回到車上,她用槍指著麻良臣的後背命令說︰「走!調轉車頭,把我拉回到鼓樓大街!」她知道那里人多,如果踫到巡邏的解放軍戰士就把麻良臣交給他們。
此時麻良臣心里暗暗叫苦,怪自己倒霉踫上黃婷婷。他無奈的調轉車頭。慢慢的騎著車向回騎。麻良臣騎著車嘴里不住的求饒說︰「黃小姐,您就放了我吧!以前我對您多有冒犯,您大人不計小人過,給我一條生路。」
黃婷婷說︰「想不到當年抓我的特務如今成了我的俘虜!咱們倆是不是冤家不對頭啊!我想知道,你問什麼當起了車夫?」
「黃小姐,俗話說得好︰勝者王侯敗者賊!如今您是主子我是賊寇!只好拉車混飯吃了。唉!」麻良臣很是傷感的搖搖頭。
「麻良臣,你的話我能信嗎?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一會兒我們會讓你說實話的!」黃婷婷不願再搭理麻良臣了。
在路上麻良臣軟話說了一大堆,見黃婷婷根本就不搭理他。于是又央求說︰「黃小姐,我過去就是一條混飯吃的狗,主子讓我往東我就不能往西,主子就是讓我吃屎,我即使心里不願意也得把屎給吃嘍!咱兩人當時是各為其主,我抓您是執行上峰命令,是迫不得已而為之的呀!」
「少廢話!到時候會讓你說個夠,快走!」黃婷婷用槍口指著麻良臣的後腦。
「黃小姐。您知道是自己是怎麼被救的嗎?是我麻良臣在您臨刑的頭一天給**通風報信的!要沒我搭救,您和那幾個**早沒命了!如今咱一命換一命您也該放我一條生路啊!只要黃小姐高抬貴手放我一馬,我保證以後重新做人!」麻良臣停下車賴著不肯騎了。
「能否寬大你,要看人民的審判。我沒有權利放了你!快走!」黃婷婷把手槍揮了揮。
麻良臣見黃婷婷不肯放過自己。只好又慢吞吞的騎起車來,他知道自己被**抓住絕沒好下場,他必須得逃!麻良臣邊騎車邊尋找著逃跑的機會。麻良臣把車子拉到了一個轉彎的路口,再往前就是熱鬧的鼓樓大街了,麻良臣見四外無人,感覺再不跑就沒機會了。忽然他用手指著旁邊的一個黑門洞驚恐的喊道︰「哎呀!不好!」黃婷婷不禁緊張起來,她轉頭看過去。就在這時麻良臣趁機一擰車把,把三輪車用力騎向便道的馬路牙子,三輪車借著慣性使勁的顛簸了兩下後就沖上便道然後撞到一棵樹上,車子翻倒在地。坐在車上的黃婷婷措不及防的從車上摔下來,她一條腿被壓在車下,頭狠狠的磕在地上。早有準備的麻良臣一個滾翻從地上爬起身撒腿就跑,他溜著黑暗的牆根飛快的跑著,等黃婷婷從車旁爬起來時,眼看著麻良臣鑽進一條胡同。決不能放跑麻良臣!黃婷婷揉揉被摔疼的頭撿起掉在地上的手槍向前追去。
麻良臣鑽進的這條胡同細長幽深,黃白色的月光照在暗灰色的牆體上給人一種冷森森的感覺。黃婷婷追進胡同里不見了麻良臣的身影,她感覺每一個陰暗的門洞里都可能藏著人,不免有些頭皮發麻。當她正想著是否退出這條胡同的時候,忽然覺著後背發涼,她憑直覺感到身後有人,趕忙扭頭回看,只見麻良臣正面目猙獰的揮拳打向自己。她心頭一緊回過槍就打,就在槍口噴出火光的時候,黃婷婷太陽穴重重的挨了一拳,她只覺腦袋「轟」的一聲炸開,隨後兩眼發黑,人倒在地失去了知覺。
麻良臣上前伸手模了模黃婷婷的鼻子,察覺她還有氣息,他撿起黃婷婷掉在地上的手槍對準她的胸膛,惡狠狠地罵道︰「臭女人!你tama的找死!」,也許麻良臣知道自己罪孽深重,他略微猶豫後沒有開槍而是像個幽靈似的閃進胡同深處。
剛才黃婷婷打得那一槍驚動了在附近巡邏的解放軍士兵,他們迅速趕過來。在現場他們只看見倒在地上人事不知的黃婷婷,並沒有發現其它可疑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