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難當 第96章 魯戲公主

作者 ︰ 地絮

皇姐說的沒錯,她不能把上官凝丟在這里,在倫尊還沒立足之前,她必須倚重上官景赫,況且,說不清楚,總感覺自己有愧于她的,她替自己隱瞞了身份,即使是,在自己親手殺了她的親叔叔之後。這份情,總不能不顧的。

李攸燁心里嘆了口氣,面無表情地走著,和上官凝始終保持著一臂半尷不尬的距離。等登上擂台,發現一路沒有話說,居然也走得滿滿當當的,她不禁慚愧起來,這個女人始終都在照顧自己的情緒,而自己這樣,似乎很對不住人家。掃視全場沒有看到權洛穎的蹤影,一陣兒泄氣,心事沉沉地從禮官手中接過彎弓,看了眼上官凝,上官凝微微頷首,將那支頭上綁了狀元花的羽箭遞到她手中,臉上難掩緊張之色。這一刻,台上台下所有人都屏氣凝神。

「朕問你們,」李攸燁回過頭來,按捺住情緒,搭箭上弦,目不斜視︰「為將者,當注重什麼?」

很簡單的問題,然而,想回答卻並不容易。

話音剛落,李攸燁便拉開弓弦,朝天空傾斜約四十五度角,錚的一聲,將箭射了出去。旋轉的箭羽在空中劃了個彎弧,帶著尖銳的呼嘯聲,掠過那五十米、一百米的箭靶,直接向那一百五十米的箭靶俯沖而去,在空中足足滑翔了兩秒鐘,才發出那象征著塵埃落定的「砰」的一聲,毫無偏差,正中靶心。

場下遲疑了一會兒,有倒吸涼氣的聲音發出,直到誰驚呼一聲「射中了」,平靜地海面霎時風起雲涌,台下頓時歡呼起來。

一百五十米的距離,居然能命中靶心,這種事兒只听別人說過,具體到個人,還真沒見過!

觀禮台上的李攸璇著實為李攸燁捏了把汗,在看到皇弟一箭命中後,長長地松了口氣,隨即那臉上便樂開了花,掩不住地驕傲和興奮︰燁兒雖然從小調皮貪玩,但就是有那麼一股子牛脾氣,無論什麼事兒,只要是她想辦的,還沒有辦不成的!就說為了射好這箭,她那是日復一日一天都沒落下地練習,指節上都磨出繭來了,才練就了這手實打實的真本事,別人哪有這能耐!她敢放言,在玉瑞,論箭法,她這皇弟若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看到自己的成果,李攸燁勾了勾唇角,暫時把壓抑的心情放在了一邊,習慣性地用拇指轉了轉食指上的翡翠扳指,臉上露出那魅惑天下、自信飽滿的笑容。轉臉見上官凝有些驚呆的表情,心明其意,沖她擠擠眼,這才把人從怔愣中喚醒。上官凝猶然不敢相信眼前的狀況,那一百五十米的箭靶在她看來只是應景兒擺設的,沒想到李攸燁居然射中了,驚覺自己的失態,清淡的面容上忽然浮起兩朵紅暈,有些羞窘地避開李攸燁帶點戲謔的目光,心卻不受控制微微發起顫來。而此時的李攸燁還沉浸在自己射中靶心的喜悅中,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無心之舉無意間撩動了別人的心。

單倫尊和武立山相互看了眼,認命地把寫著答案的紙條綁在箭桿,先後搭弓上箭,對著那一百五十米的箭靶比量起來。武立山心里暗暗叫苦,李攸燁把狀元花射得越遠就表明這個狀元的分量越重,但是顯然一百五十米的距離不在自己的能力範圍之內,這是相當于在他面前放了座金山他又抱不動;而一旁的倫尊深深地看了李攸燁一眼,有些想咳嗽,老早之前李攸燁就跟他提過,讓他練一百五十米的箭靶,說不用射中靶心,只要射上靶就成,他有些猜不透李攸燁的心思,因為一百五十米已經相當于遠程了,在兩軍對決中,不需要講究一支箭的準頭,而是靠密集的箭雨傷敵,但李攸燁讓他這麼練,他即使不明白也照做了,如今……他瞄了眼滿臉冷汗的武立山,有些覺得對不起他了!

于是,兩箭幾乎同時射出。倫尊的箭在空中滑翔一陣兒射在了靶子上,與那朵狀元花離得老遠,但好歹在同一個平面上,而武立山的箭……不幸,埋進了離靶子老遠的土中。

隨著一聲鑼響,還有嗷嗷的歡呼,輔仁十五年的新科武狀元產生了!

幾十年難得一見的,一百五十距離級的狀元——單倫尊!

這種狀元,只在太祖朝出現過一次,其罕見程度堪比國寶,因為這不僅需要武狀元的真本事,更需要玉瑞國君的魄力。在李攸燁之前的歷代皇帝為了避免出丑,都會保底選擇射五十米箭靶,某些年一時興起也會隆重射出一百米的狀元,而這一百五十米的箭靶,即使國君要射,臣子們也會攔著的,因為丟臉的機會實在太大了。往年李攸燁還小,都是射得五十米箭靶,再小的時候還是別人抱著她射的,現在也沒大到哪里去,所以臣子們放松了警惕,當看到李攸燁擺箭的那個角度時,靖北侯就知道她要做什麼了,可攔截已經來不及,還好她射中了,要不然在這麼多外國使者面前,可要丟臉了。不過,她居然射中了?靖北侯暗自松口氣後又驀地出溜口氣,跟一幫子武官面面相覷,這……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了!精明的人轉轉腦筋就會想到,小皇帝選擇在親政的當年以武立威,此舉不能不說是別有深意了!

還有這位先前名不見經傳的武狀元,在平定晉王叛亂的一戰中便大展鋒芒,可是,李攸燁愣是沒封賞他,看如今這形勢,是要一並封賞個大的了,眾人心中都略微有了數!

武狀元既已決出,持續了一天的武舉考試也相映落幕。除了當即昭告天下外,所有封賞都會在第二日早朝頒布。今晚皇宮設有佳宴,示以慶祝武狀元的誕生,狀元以及武舉人家屬可以進宮赴宴。鄂然和冰兒听到這里當即高興地跳起腳來。兩個小包百般懇求,冰兒又心軟下來,答應帶他們進宮。自然又是一團高興。

落幕了,一切都照預料進行地很順利,李攸燁卻感覺不到一絲快活,本來打算親自執著美人手把箭射出去的,結果竹籃打水一場空。上官凝提醒她該下台了,李攸燁愣了會兒,收回在滿場中掃尋的目光,轉到她面前,抱歉地笑笑,便和她一起下了台。李攸璇已經在拐角等著了,從李攸燁手邊迎過上官凝,兩人說說笑笑一起朝來時的車駕走去,一副小姑子與弟媳的親熱樣子。

李攸燁沒有跟上,因為在與上官凝錯開身的一瞬間,她看到了那個此刻她分外想見的人——一抹幾乎刻入骨髓里的淡藍,此時用一種復雜的眼神望著她,見她發現了自己,不由分說,轉身就往人群外擠去。

李攸燁哪里還肯放她走,當即跨馬去追。

「駕!」事實證明,人腿跑不過馬腿,權洛穎慪氣地瞪著橫亙在她面前的高頭大馬,對朝她伸下來的手置之不理,反身折往另一個方向走。

李攸燁無奈,只好亦步亦趨地跟著。

侍衛們為了保證李攸燁的安全,也在後面寸步不離地追隨。不知出于什麼心理,李攸燁也沒揮退他們,任他們像條孔雀尾巴一樣在後面展屏。

于是,權洛穎在引著一大群人兜兜轉轉一陣後,終于煩不勝煩,回身沖那張無辜的嘴臉怒目圓睜,壓低嗓門吼︰「別再跟著我!」

李攸燁見她臉都鐵青了,知道這姑娘真生氣了,悶笑一聲,一個壁虎斷尾,舌忝著臉沖她討好的眨眼。權洛穎快被氣死了,也說不清楚為什麼這麼氣,就是見李攸燁笑得跟個妖精似的,到處禍害人她就來氣,「笑笑笑,對你的凝姐姐笑去吧,別來煩我!」暗自咒罵著,她又加快了奔走的步伐。

感覺腰間一緊,頸間撲來溫熱的氣流,權洛穎抖了一下,沒及反應,身子便騰空而起。一顆心啾得吊起來,為了小命要緊,沒有當場發難,等落到在馬鞍上坐穩當,她才收拾收拾心情,準備大發雷霆。

「喂,別動別動,馬會翻的!」李攸燁的嘴幾乎要戳到翹耳里了,溫熱的氣體在耳孔里鑽營,癢癢的愣是把權洛穎的銳怒磨沒了,天邊的夕陽頓時羞紅了臉,鑽到晚霞里,露出個禿頂還在偷瞄著。烏龍為了配合她,使勁噗嚕了兩下鼻子,權洛穎是一朝被蛇咬,不得不噤聲。

「你剛才為什麼跑?」

說話就說話,干嘛湊那麼近,權洛穎怒氣還在心里攢著,肩膀扭了扭,把那尖尖的下巴拱到一邊去。

李攸燁這邊卻是吃了秤砣似的不氣餒,又貼身附了上去︰「你……是不是吃醋了?」

沉默……

兩道冰冷的目光殺了過來,李攸燁牙齒打了個陣仗,想再說點什麼,就有那麼點張不開嘴,思前想後,她決定豁出去了,頂著強大的氣壓,抓住伊人的柔荑,飽含深情道︰「權姐姐,你信我嗎?」

「不信!」

再次沉默……

「哦,那好吧,回宮我再跟你解釋解釋!」李攸燁麻利地找個台階下。心里安慰自己,不經一番寒徹骨,哪得梅花撲鼻香,再不濟,就按葡萄姐說的,先把人留住了,還怕跑了魂兒不成?我忍……

回到宮里,李攸燁先將厚重的鎧甲換了尋常衣物,在堯華殿四處找尋魯韞綺,結果這姐姐正窩在榻上全情投入地睡大覺,李攸燁覺得她的作息真是世間罕見,實在不好意思叫她起來,但嘴卻比腦子快,叫她︰「韞綺姐,韞綺姐,醒醒,醒醒!」

「干什麼?別來煩我!」魯韞綺是個夜貓子,最討厭別人打擾她白天睡覺。

「你有沒有治舌頭的藥?一吃就好的那種?」自從魯韞綺露了那麼兩手醫術後,李攸燁現在完全把她當半仙兒使喚。

「你舌頭怎麼了?」魯韞綺完全是出自一種醫生的本能,閉著眼楮嗡里嗡氣地詢問,看樣子還在做夢。

「呃,磕,磕破了!」李攸燁撒了個小謊。

「是嗎?伸出舌頭我看看!」魯韞綺有強迫癥,看不得別人受傷,不得不甩甩頭發爬起來,心里把李攸燁罵了個八百遍,淨兒給她找事兒!

李攸燁听話地伸出舌頭,魯韞綺挑著她的下巴,眯著惺忪的眼楮瞅了瞅,道︰「怎麼磕的啊?」

「呃,不小心,下巴磕石頭上了!」一個謊需要另一個謊來彌。

「是嗎?」魯韞綺突然陰陽怪氣起來,手指在李攸燁的臉劃來劃去,語氣輕飄道︰「騙姐姐的下場可是很慘很慘喲!」

李攸燁去華央宮赴宴後,魯韞綺一把把權洛穎逮進房里,開始逼供。

「說罷!」魯韞綺往椅子上一坐,縣太爺升堂的架勢。

「說什麼?」權洛穎不理解這姐姐弄的哪門子玄機。

「小皇帝的舌頭是誰咬傷的?」魯韞綺單刀直入,覺得脖子伸長八婆了點,又縮了回去,正了正色。

權洛穎蹭得紅了臉,立馬知她要問什麼,嘴上就有些抽筋,質問道︰「她告訴你的?」真是受不了這個家伙,上次一個吻,就巴不得說給全世界听到,這次又……

「沒,她死咬著說是石頭磕的,我看著那傷口怪縱橫的,所以我才來問你嘛!嘿嘿,妹妹,這麼說,真是被人咬的嘍?」魯韞綺嬉皮笑臉,捂著嘴笑得花枝亂顫。

權洛穎一听,臉都大了一圈,懊惱地瞪著這唯恐天下不亂的姐姐,居然被她算計了,心里就不忿了,這還是從前那個愛護她的魯姐姐嗎?怎麼跟她老媽一樣,到了皇宮就都翻臉了呢!

「哎呀,小穎,別氣別氣哈,姐姐我不笑你了就是!」魯韞綺太了解她的性子了,生氣時最大的反應就是不理人︰「不過,你挺厲害的啊,小燁那傷足足費了我三瓶創傷水,哎,哎,別走別走,姐姐我真不說了!」魯韞綺連忙把這要暴走的妹妹拽住,假裝端正,實則牙縫里仍有碎笑崩出來,只不過被嘴皮子擋住了。

拉著在榻上坐下。魯韞綺倒是真正經起來︰「小穎有沒有想過你們的將來?」

怎麼沒想過?這段時間幾乎一直在想,權洛穎眉間顯憂,魯韞綺努努嘴心領神會,握著她的手道︰「你有沒有想過為了小燁放棄歸島?」

「那是責任,不能放!」權洛穎堅決道。

「嗯,就知道你會這麼說!」魯韞綺一看她這炸毛似的表情就知道,這個問題,她自己肯定沒少糾結!

「姐姐我也沒想插手你們之間的事情!」魯韞綺大義凜然道,權洛穎臉上一僵,這還不叫插手?這姐姐能放過制造天下大亂的機會嗎?她很懷疑。果然,魯韞綺隨即便看似無意實則深意道︰「不過,姐姐想勸你一句,這人啊,不管找遍多少時空,一旦錯過了她就是錯過了,再也找不回了,你可要想清楚,小燁……」三緘其口︰「……好像很搶手的樣子!」

「傳本宮命令,把這堯華殿挨個房間都做一遍,本宮親自監督!」房里氣氛正凝滯著,外面突然傳來咋咋呼呼的動靜。兩人心照不宣地隱了形跡,便出房門察看,就見一群朱發畫皮的巫師在大殿里搖鈴起舞,嘴里振振有詞,一身素衣的長公主殿下赫然站在中間,指揮若定,率領他們從一個房間殺到另一個房間。權洛穎當即明白李攸璇此舉為甚,冷汗不禁涔涔而下,這位姐姐當真雷厲風行,念完了大悲咒不算,居然把驅鬼法師都請來了,瞧她那神情繃緊的模樣,估計得把這殿里犄角旮旯都捯飭一遍,才能放心。

李攸璇率領驅鬼隊伍沖入她們先前呆的房間,搞得原本安寧的環境陰氣森森,魯韞綺也咂模出個門道來了,端著架子故意在那畫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法師面前走來走去,把那為首的法師點著的符不停地吹滅,權洛穎本來想制止她作怪的,結果看到那法師嚇得毛都炸了的樣子,著實好笑,悶笑一陣兒,扯了扯那姐姐的袖子,讓她別鬧了。

魯韞綺哪里肯罷休,沖她擺擺手,就在沒注意的當口,那法師的一柄戳著符咒的桃木劍刺到了她面前,還好她躲了過去,要不然眼楮非被他戳瞎不可。這姐姐火氣蹭得一下上來了,不過她沒有送他一腳,眼珠子一轉,邪惡地笑笑,湊到那法師耳邊,只出氣體不出聲,道︰「平生不做虧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門!」

那法師當即傻在那里了,桃木劍抖得厲害,退三步︰「哪里來的妖魔鬼怪,速速離開,否則休怪法師劍下無情!」

魯韞綺輕哧一聲,當即握住那木劍,橫空一劈,將它砍成兩截。屋里所有人都是一驚,面面相覷一陣兒,那法師首先撂下斷劍,戰戰兢兢地對李攸璇道︰「殿下,這厲鬼來歷非常,貧道制服不了她,還請長公主另請高明吧!」說完屁滾尿流地往外跑去。

一瞬間屋子里只剩下李攸璇和她的貼身侍女。

靜……

侍女支持不住暈了過去。

更靜了。

「本宮……不怕你們!」李攸璇蒼白著臉,往門外挪了一步。

魯韞綺笑得前仰後合,突然起了惡作劇的心思,捂著嘴走到「倔強」的李攸璇面前,挑了挑眉,在她嘴上落下一個香吻,並在長公主如期暈倒前,伸手接住了她。權洛穎無奈地扶著額頭,這狀況還能更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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