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難當 第121章 宴會來客

作者 ︰ 地絮

接下來的兩天,李攸燁表面上和李善念打成一片,避而不談災民的事,使李善念誤認為朝廷無心招安,遂逐漸消除了戒心。不再忙于圍剿胡萬里,轉而尋著機會,千方百計的討好李攸燁。

第三日傍晚,李攸燁被盛情邀請參加郡守府舉辦的家宴,說是家宴,卻是郡府各級官員攜帶家眷前來巴結李攸燁的好機會。以郡守老夫人為首的烏壓壓人群,見到李攸燁一邁進那齊膝的門檻,紛紛躬身下拜。李攸燁自然笑著讓眾人免禮,一陣寒暄後,被李善念母子引著入席。

宴席設在雕飾精美的院落里,各方依照尊卑長幼次序一一落座,李攸燁坐了上座,不動聲色地打量一眼這明顯經過精心布置的宴席,但笑不語。郡守老夫人坐在稍次的位置,也是坐北朝南,其余人則或向東或向西分坐兩排。中間騰出一片場地,看這情形,約莫待會有歌舞填塞進來。出人意料的,身為李攸燁隨從身份的權洛穎被請入郡守老夫人下首第一個席位,這是一個重要的位子,對面的李善念正是坐在李攸燁下邊同樣的位子上。這讓權洛穎感覺有些別扭,但又說不出具體哪里不妥。

夜幕降臨,李善念代表眾人說了些場面上的奉承話,宴會如期開場。近百盞燈籠交織成緋紅色的紗帳,將觥籌交錯的賓主籠罩在一片紙醉金迷的煙霧中。隨著幾聲絲竹管弦的奏鳴,妖冶的舞姬終于徐徐登場,輕歌曼舞,輾轉繚繞,輕而易舉便迷惑了一雙雙難以自拔的眼楮。

心里無端厭煩。趁著千篇一律的寒暄間隙,李攸燁端起案上的酒杯,玉露瓊漿中倒映的卻是山上百姓衣不蔽體的影子,手腕上似壓了千鈞重擔,簡單的啜飲變得尤為艱難。反觀權洛穎則顯得淡然的多,只是偶爾抬眼看一下歌舞,大多時候都不動聲色地坐在位子上,不知在想些什麼。她的側面輪廓孤靜柔和,華燈下泛著淡淡的光暈,吸引了不少賓客流連貪看的目光。在座人士無論男女喜歡觀瞻這溫雅無害的少年,反而勝過了首座那雖然貌美但卻始終端著架子給人距離感的欽差大人。

與下面的笙歌鼎沸不同,隱匿在屋頂上的陳越依舊我行我素對月暢飲。獨來獨往的個性,已經將他打造成人世間最瀟灑恣意的只影,世間所有事物仿佛都與他無關,他唯一在意的似乎只有酒杯中那輪飄渺蒼涼的圓月,以及天地間的清風。

酒至半酣,忽聞檐下,嘈雜盡去,只余一縷弦音,輕輕渺渺,恰和這月相近,陳越不經意往下瞟了一眼,手杯頓了一頓,灑了幾滴酒水在青衫上,不過,他並未在意,目光卻怔怔望著下面。

宴席中間的空處不知何時換成了一個撫弄琴弦的女子。此時正低著頭,靜靜地撥弄著與世無爭的琴弦。月光掛滿她的長發,琴聲繚繞她的指尖,她雙目微合,兀自沉浸在自己內心的世界中。卻未曾察覺外在呈現的畫面有多引人入勝。無人在她指尖撩動時出聲,賓客們連呼吸都不敢大意。生怕一個不小心,誤把這如夢似幻的人,吹得支離破碎。

如此似曾相識的場景。已經過去了許多年。即使早已化成了輕描淡寫的一杯酒,飲起來,仍然覺辛辣入脾。陳越無動于衷地收回目光,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酒,讓那股辛辣通過這解憂的靈藥擴散至四肢百骸。才覺酣暢淋灕的痛快。

一曲終了,撥琴的女子終于緩緩抬起頭來,淨白如雪的面孔上嵌著一雙不負眾望晶瑩剔透的眸子。讓人忍不住在心中喟嘆,好一個空靈的女子。不知誰先鼓起了掌,緊接著原本鴉雀無聲的氣氛,忽然鼎沸起來,掌聲叫好聲此起彼伏。她只掃了一眼在座的眾人,便把頭低垂,縴細的柔荑悄悄從琴弦上拿下,擱在膝上,輕輕絞著裙帶。

那一眼,淡得出奇,如飛鴻掠影般,沒有在人心里留下一絲痕跡。

仿佛,她只是個無知無覺的人偶。權洛穎心里微微納罕著。然而不可否認的是,眼前的這個女子真是美極了,美得不食人間煙火,美得能虜獲世上所有人的眼楮。從眾人的反應來看,似乎有過之而無不及。她微微扭頭瞥向李攸燁,果然不出所料,她正直勾勾盯著人家,眼珠子就快飛出來了。心里一時說不出是什麼心情,確實惱火,又不知具體惱的是自己還是別人。就如無端吃了個悶虧,想要被人理會,卻又無人問津。

李善念似是很滿意眾人的反應,笑著從座位上站起來,朝李攸燁方向施了一禮︰「小女虞嫦,在大人面前獻丑了,嫦兒,還不快拜見欽差大人!」

她的身份,在賓客中引起了不小的騷動。李攸燁和權洛穎雖然也有些詫異,但遠沒有眾人表現的那樣大吃一驚,一時不明白其中的因由,只听台下忽然有人道︰「早就听說郡守大人家的千金,比明珠還珍貴,大人一直藏著不肯示人,今日有幸一窺芳容,真是三生有幸啊!」

「是啊,小姐風華果然勝過明珠千百倍,大人真是好福氣啊!」其余人紛紛跟著附和。

「唉,哪里哪里,各位同僚都是過獎了,小女實不敢當,不敢當啊!」李善念雖如此說,但那精瘦的臉卻掛著一臉掩飾不住的驕傲。不過看得出,他也是真疼女兒的,見丫鬟行動頗為遲鈍,他甚至不惜離席,親自小心翼翼地攙扶著虞嫦,在李攸燁面前行完了禮。一向看慣了他疾言厲色的下屬,見到此番舐犢情深的場景,都有些毛骨悚然。當然也有投其所好者,順勢笑道︰

「小姐這般才貌,世所罕見,不知道將來哪個幸運的兒郎,能成為郡守大人的乘龍快婿啊!」

「依我看,非得潘安在世才配得上小姐的容貌!」

「唉,單有貌無才也不行,小姐這麼有才情,大人的佳婿自然也該是位才高八斗的飽學之士!」

「說得對,郡守大人的女婿總之一定要出類拔萃,是位才貌雙全的人中之龍!」

席間有些年輕的後生,听到這話,雙眼幾乎冒出光來,恨不得一下子跳出席去,表明自己就是郡府女婿的最佳人選。而此時,坐在李攸燁旁邊的老夫人,沖下面的孫女招了招手︰「嫦兒,到女乃女乃這邊來!」

氣氛瞬間安靜下來。眾人的目光,隨著郡守千金柔婉的細步,搖曳到主席位的老夫人那里,最後非常統一地落在了李攸燁身上。

潘安再世,才高八斗,出類拔萃,人中之龍……

乘龍快婿……似乎現成的就有一個……眾人紛紛噤聲。

李攸燁眉毛不自覺地跳了兩下。

家宴擺到這里,除了傻子,都已經領會到了郡守大人的深意,權洛穎自然也不例外。原來郡守大人早就看上了李攸燁這麼個金龜婿,難怪如此大費周章地開宴會,真是用心良苦啊。因知李攸燁肯定會拒絕,她便抱了看好戲的心思,幸災樂禍的聳幾下肩膀,間或輕蔑地笑幾聲,漫看李攸燁如何在眾目睽睽之下把這件事搪塞過去。當然,她絕不會承認心脈已經被某種不愉快的情緒塞滿。

「呵呵,郡府千金品貌果然名不虛傳,如若不是在下家中早有婚配,一定要來郡守府爭一爭這乘龍快婿的名位,如今,只能遺憾了!」李攸燁微微惋惜地側首對老夫人說道,並朝那虞嫦做了個欠禮。郡守老夫人一臉惶恐道︰「無妨無妨,大人是何等尊貴,是我家嫦兒不敢高攀才對!」說完,狠狠瞪了李善念一眼。

氣氛一時尷尬起來。那李善念的心思落了空,臉上自然青黃不接。權洛穎面色亦不佳,只因李攸燁成功婉拒了這門親事,但她所說的「家中早有婚配」,卻是實情。心里突然酸澀異常,拾起桌上的酒杯,一飲而盡,仍不能沖散那淡淡的苦味。

「那,不知,權公子……」過了一陣,老夫人忽然猶豫著開口,話里提到了權洛穎,而詢問的卻是李攸燁︰「家中,可有……婚配?」她問得雖然謹慎,但還是無意間觸到了李攸燁的霉頭,與前一刻的婉拒不同,這次李攸燁斬釘截鐵地回絕道︰「不瞞老夫人,她雖然沒有婚配,但是已經有了心儀之人,與小姐恐怕有緣無分了!」說完,很郁悶地看了權洛穎一眼,目光里夾雜著淡淡的怨氣,無端讓後者心情好了一點,不過,也僅是一點而已。

「唉,如此,是嫦兒,無福了!」老夫人的聲音有些難過,李攸燁又覺得方才把話說重了,便稍作挽回道︰「虞嫦小姐,才貌雙全,將來必能許得如意郎君,定不會委屈了!」雖然她心里厭惡李善念,但是對他這個玲瓏剔透又格外安靜的女兒,倒是討厭不起來,但是一想到,倘若李善念將來事發,家人定會被牽連進去,這李虞嫦將來可能會落個充入官妓下場,實在可悲,因此心中竟生了憐憫和惋惜之意。一時竟也不知該如何說辭了。

一直低垂眼眸的虞嫦忽然抬頭凝視著李攸燁,那目光猶如在疑惑路邊灘上的小玩意兒,竟透露著一股稚子般的好奇︰「什麼是如意郎君?」

「呃?」李攸燁愣住,眨巴眨巴眼,有些不確定地看著她。那種眼神,似乎不是刻意偽裝的。

「如意郎君就是將來陪伴嫦兒的人!」老夫人緊了緊握著虞嫦的手,面色有些反常,這時李善念忽然上前道︰「娘,嫦兒有些累了,先送她回去休息吧!」又召喚下人︰「還不快送小姐回房!」

這祖孫三人的反應十分奇怪,似乎在故意隱瞞什麼,只是她來不及多想,就被外面一陣激烈的吵嚷聲打斷。

李善念馬上著人詢問︰「誰在外面喧嘩!」這時,一個僕從急急忙忙跑了進來,一口氣還沒喘勻就稟報道︰「老爺,有個姑娘硬要闖府,說要找人,我們快攔不住了!」

「廢物,一個姑娘家都攔不住,你們……」話音還未落,就听鬧聲愈來愈近,間或夾雜著亂七八糟的拳腳聲,以及僕人們的慘叫,竟然以飛快的速度直逼宴席而來。他嘴還沒合上,就看到那道始終凌駕在眾音之上的聲線的主人,已經以一身果綠色長裙的少女形象躍入眾人的眼簾︰「誰敢再攔著,本姑娘就讓他好看!」

「何人如此大膽,敢在郡守府里放肆!」李善念簡直怒不可竭,指著那突然闖入的女子,厲聲喝道。

可那少女看也沒看他一眼,徑自往宴席大步走去,最後停在了場地中間,直直地瞪著主位上一臉驚訝表情的欽差大人,足足有三十秒,那副氣勢洶洶的樣子,似乎要把李攸燁活生生吞下去。所有人都愣在座位上,只見那少女突然伸出一只手,直指向李攸燁面門,咬牙切齒道︰「你不是死了嗎?!」

「你,你……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詛咒欽差大人!」完全被無視的李善念,心中已經相當不滿,可是這少女的囂張言行,簡直超出了他的想象。

「閉上你的臭嘴!」那果綠色少女毫不客氣地甩了他一個冷眼,然後又怒視著李攸燁,目光微微一斜,瞥見剛要隨祖母回房的虞嫦,正用一種受驚的目光柔弱地看著她,胸腔霎時被氣得劇烈起伏,她有那麼可怕嗎,這個女人在她面前裝什麼小鳥?

李善念吃了一記悶憋,但見李攸燁並無一絲反應,心中盤算這個少女定是和欽差大人有瓜葛的,當下只好按捺住火氣,免得得罪了人。周圍賓客見郡守大人都沒發話,他們就更不敢多言,各自龜縮在自己一隅,靜觀其變。

終于那果綠色的身影,似乎瞪累了,疲憊地低下頭來,猛地抽了口氣,竟帶出了濃重的鼻音。氣氛倏然急轉,李攸燁愣愣地瞅著場中的人,月光明明是亮的,此時卻如陰影一樣將她埋沒,她垂下的頭忽然倔強的昂起,眼眶外已經有水的痕跡,被她隨意抹去︰「李攸……」

「江姑娘,今日你們兄妹團聚,有什麼話還是私下再說吧!」權洛穎幾乎瞬間掐斷了那人即將月兌口而出的字眼,她的迅疾反應也讓屋頂上即將翻身下來的陳越,暫緩了舉動。

她的「兄妹」二字咬得格外清晰,皆因李攸燁現在的身份是江家的假少爺,而面前這位少女,是貨真價實的江府千金。她意在提醒,以期能獲得江玉姝的理解以及暗中配合,卻沒想到這兩個字像是觸犯了這位千金的逆鱗,她像受到刺激似的,猛然轉頭顧向權洛穎,眼中飽含著j□j果的敵意︰「你說誰是兄妹?」

「本官有事先告辭了,諸位慢慢享用!」眼見著局勢不太妙,李攸燁瞬家反應過來,從座位上站起,走下台階,拉起江玉姝的手就往外走去。

權洛穎見狀,也跟著離席而去。剩下的一干賓客,皆被晾在位子上,搞不清狀況,面面相覷。

「女乃女乃,她為什麼凶嫦兒?」虞嫦忽然抓著老夫人的袖子,那雙剔透的眼楮比方才更加晶瑩,竟是蓄了滿滿的水珠。老夫人安撫似的拍了拍她的背︰「沒事,沒事,她不是凶嫦兒,她是在凶,凶……」口里的那個欽差大人始終說不出來。

「各位,今日宴會就到這里吧,李某送各位大人回府!」李善念忙打發眾人,回頭悄悄對老夫人道︰「娘,快送嫦兒回房吧,別讓人看出什麼來了!」

……

「放開我!」

李攸燁不顧江玉姝的掙扎,拉著她一徑往別院走,越到後面,江玉姝的反抗越激烈,等進了院子,她終于甩開李攸燁的手,氣喘吁吁,柳眉倒豎,顯然已經氣極。

須臾。

「哎,哎呦,別打了,玉姝,你冷靜點!」她總是會用最直接最坦白的方式宣泄自己的情緒,李攸燁狼狽地承受著來自對方密集的拳腳攻勢。那廂卻沒有收手的架勢,依然劈頭蓋臉朝她的招呼。

「不是都說你死了嗎?你又騙我,你這個騙子,騙本姑娘為你哭了大半年,你很開心是不是!」

李攸燁簡直一個頭兩個大,在這種幾乎讓人抓狂的狀態下,她索性撂下抵擋的雙手,大聲吼道︰「夠啦!」

「啪!」一聲響亮的巴掌不折不扣地落在了她的臉上。來不及收勢的江玉姝,望著漸漸浮現在李攸燁臉上的指印,身體整個僵住。嘴唇不自覺顫抖起來。

李攸燁的臉被掌勢擊向一側,視線剛好觸到門口那抹淡然的影子,一絲猝不及防的赧然掛在了她臉上。勉強堆出個鎮靜的表情,李攸燁扭回頭,無語地看著身邊這位好像被嚇住的人,似乎比別人更需要安慰。無奈地嘆口氣,她把目光無措的江玉姝攬入懷里,輕輕拍著她的背,軟語安慰道︰「好了,好了,我沒什麼事,你下手不重,別擔心,都是我不好,不該瞞著你,讓玉姝受委屈了!」

她的聲音不含一絲惱怒,反而將所有罪責盡力往身上攬,這毫不掩飾的濃濃關懷,一瞬間摧毀了懷中人刻意築起的防線,嘴巴咧開,趴在她肩膀上嗚嗚的哭了起來︰「我不是故意的,都怪你,都怪你!」

權洛穎微微側開眼眸,準備避開這讓人尷尬的場景。心中有一角被掠空,泛出酸澀的疼意。可是李攸燁忽然把她叫住︰「權姐姐,等一下!」她遲疑地回頭,李攸燁將懷中人拉開距離,給她擦了擦眼淚,認真地問︰「玉姝,先別哭了,我問你,你是從曲陽來的嗎?」

江玉姝用袖子抹去淚漬,點了點頭,這里離曲陽最快也要一天半時間,她的眼下帶著濃重的陰影,想是很久不曾合眼了。李攸燁心疼地給她揉了揉眼眶,或許是不小心觸到了她的淚腺,這個從小就異常倔強的女子,竟又在她面前決了淚堤,抱著她嗚嗚哭了起來。她似乎受了極大的委屈,需要通過無窮無盡地眼淚發泄出來。權洛穎悄無聲息地回了房間,這次,李攸燁沒再挽留。

李攸燁把袖子全都貢獻給了她的鼻涕和眼淚,才哄得這丫頭不再哭。最後江玉姝紅腫著一雙核桃眼,拖著尤帶鼻音的嗓子,道︰「爹爹收到信後,馬上把曲陽郡里的八百精兵都調了出來,但是,沒有朝廷的命令,他們不能擅自離開曲陽,爹爹就讓他們全都扮成平民百姓模樣,星夜往這邊趕,任務達成,再神不知鬼不覺地返回江陽。我恰好在爹爹哪里,因急著見你,就先走一步,到了山上,知道你在縣城,就趕來了,兵馬估計今夜就能到達江陽!」

「嗯,有八百精兵護著,山上的百姓就能等到招安使來的那一天!」李攸燁心中大石落定。她深信,只要皇女乃女乃得知江陽消息,必定會派使者前來招安,不存在胡萬里擔憂的圍剿的問題。

「對了,爹爹還讓我特地提醒你一下,他知道你肯定沒那麼容易死,所以那一百壇百年女兒紅的欠條,還沒燒,你可別忘兌現!」江玉姝嗅了嗅鼻子,肩膀一抽一抽地說。

「啊?不是吧,這,這都六年了,他怎麼還記著呀,你們又不是不知道,我進不去酒窖,他干脆直接問皇女乃女乃要好了!」李攸燁立馬拉了個苦瓜臉出來,江玉姝被逗得笑了起來,錘了李攸燁一拳︰「要是能要來,誰還問你要啊,爹爹可是比你更怕姑女乃女乃。你別忘了,爹爹當年可是因為替你出主意,才被爺爺一腳踢出京城的。他在曲陽憋了那麼久,你都沒送一滴酒來,他可天天惦記著呢!」

「什麼叫替我啊,當初你們不也是同謀嗎?憑什麼,最後出了問題,都讓我一個人扛啊?」

「誰讓你是皇帝來著,我們當然只有跟班的份兒,再說,當年爺爺差點也把我攆走,我比你可憐好不好!」

「行了,行了,別往自己身上用苦肉計了,怕了你了!雖然當時咱都被教訓的很慘,但起碼把皇姐的事兒給解決了不是?所以,我在心里是一直很感激五舅的,只不過,他這一百壇數目太龐大了,你跟五舅說說,能不能打個折扣?就看在皇姐的面子上,是吧,當時大家可是同仇敵愾,一致對外的……」

「你自己找他去說罷!」

……

月光照在堯華殿外的宮牆上,李攸熔一臉憔悴地站在台階上。望著宮燈照出的光暈發呆。

「皇上,都三更天了,您該歇息了,明天還有早朝呢!」張鶴人在一旁提醒道。

「宮里是不是都換上我們的人了?」李攸熔低聲問道。這已經是他今天問過的第三遍了,張鶴人只好再回復以相同的答案︰「是,現在皇宮上下,都已經布置成我們的人!」

「別奇怪我為什麼一直問,我……只是感到不安,這是我登基以來,最尋常最深切的感覺!」李攸熔話里透著難以消解的疲憊︰「說實話,我有些後悔做了這個皇帝,但如今,已經,沒有退路了!」

「皇上,您莫要這麼想,既然上天讓您做了這個皇帝,您就順應天意,把它做下去,有些東西,後悔也無用。」

「當年,燁兒去皇女乃女乃那兒偷玉璽,我在外頭幫她把關,仿佛還是昨天的事兒。我們把皇姐的退婚國書蓋上玉璽,以為交給蒙古使者一切就搞定了,可是沒想到這件事會在朝堂上引起軒然大波。」李攸熔似是沒有听進張鶴人的話,一個人看著宮牆喃喃自語,仿佛那上面正在放映著過去的一幕幕場景︰「後來,我們都為此付出了代價,卻並不後悔,因為即使皇女乃女乃再怎麼處罰我們,最後,她卻給了我們想要的結果。那時候,燁兒說,即使被皇女乃女乃打斷腿,她也願意用一條腿,換皇姐的自由!」

「朕的腿為什麼不斷掉才好呢!」李攸熔蹲來,用力廝打著那條已經傷愈完全的腿,臉扭成痛苦的一團。

「皇上,皇上,您別這樣,奴才知道您也不想這樣,奴才理解您的苦,您別再自責了!」張鶴人拉住他。

「朕沒事,朕真的沒事,別攔著朕!」李攸熔跌跌撞撞從地上站起,扶著殿前的石欄,回頭望了一眼那燈火輝煌的大殿,那座高高在上的龍椅︰「朕現在,只有它們了,未來,亦是如此!」

……

「權姐姐,我們今晚就動身離開,你休息一會,時候到了,我來叫你!」李攸燁站在權洛穎房門外,敲了敲門,結果無人應聲,只好在外面遞話。結果里面還是無人回應,她于是把話又重復了一遍。江玉姝冷眼旁觀著這一切,純粹是看不慣李攸燁那股子巴結勁兒,便刺不她道︰「你可悠著點,別顧了東瓜忘了西瓜。听說姑女乃女乃跟上官凝提過可以改嫁的事,被她當場否決了,人家可是要為你守節終生的!她現在可不知道你尚在人世!」江玉姝的話猶如一盆冷水潑在李攸燁頭頂上,李攸燁看著她帶著一臉諷刺的笑容,面肌開始胡亂抽動︰「我……我會跟她說清楚的!」

「說清楚?這種事說得清楚嗎?李攸燁,我告訴你,上官凝看上你這混賬,是她瞎了眼了!」江玉姝話一出口,就覺得後悔了,可是放不下來架子,扭開頭不再理會她。

屋里一下子靜默起來。直到動身的那一刻,權洛穎從房間里走出,看到兩人都是眼眶紅紅的,一人坐在一處,誰都不搭理誰的樣子。她們方才的爭吵,她在里面都听見了,她現在沒有立場去攙和,也不屑于攙和這等子事兒。最後還是分發夜行衣的時候,李攸燁有了和好的打算,遞給她們衣服的時候,表情帶著點懇求的意思,樣子挺可憐的。可是即使這樣,也沒有人心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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