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難當 第127章 血染平波

作者 ︰ 地絮

清晨的日光射到山上,將山上山下的兩方陣營暴露無疑。

梁漢勇目不轉楮地盯著山下那布陣嚴密的敵營,弓兵步兵緊密有序地列于自己的方位,俱都銀裝素裹,披堅執銳,人數比他們的十倍還多,壓力陡然升高,額頭上冷汗不禁簌簌而落,握刀的手心也變得濕滑起來。這樣威風赫赫、攝人心脾的兵陣,他在上官景赫手底下見過多次,自然曉得它的威力。只是他沒想到朝廷會派出這麼大的陣仗來對付災民,依照現在的形勢,恐怕連一只鳥也飛不出去了。

然而,讓梁漢勇吃驚的事情還不止于此。對方主營高舉的那面五爪龍旗,耀武揚威般地矗立在軍隊的最上空,分明是諸侯國屬軍特有的標志。而龍旗上那飄揚的繡金「韓」字,則清晰地昭示著這支軍隊的歸屬。

韓國?他不禁在心下納罕,什麼時候,玉瑞朝多了一位韓王,而且還是位享有封國的王侯?

要知道,在玉瑞,封王容易,封國則很難。封王是皇室子孫的特權,只要是無重大過錯的皇子,遲早都會被授予王爵。而封國,其意就深遠的多。諸侯王封國意味著享有**于中央的小朝廷,可以自行配備一萬到八萬不等的直屬軍隊,在代表朝廷震懾四方,鞏固邊疆等方面的作用非同小可。所以,只有德高望重且有重大功績的王爺才能被封國。縱觀玉瑞立朝至今,享有封國的諸侯王總共就那麼幾個,何時听說又多了一個的韓王?難不成是剛剛冊封的?梁漢勇抓破腦袋也想不通,當今皇室子孫哪個有資格與齊楚秦燕等舉足輕重的諸侯王並列?這位新任韓王,究竟會是誰呢?

不過,不管是誰,能排出這樣的陣仗,就絕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梁漢勇心道。他正咬著牙思考對策,部下忽然來報說李攸燁和胡萬里一干人到了。他抹把額頭上的汗,從蔽身的草叢處爬出來,抖抖身上的土,就去見李攸燁。

「如今這形勢對我們非常不利,對方現在雖無動靜,但一旦圍剿起來,咱們必定凶多吉少!」梁漢勇見到李攸燁,便把事情如實的說出,他雖然平時豪放不拘,但在軍事上從來不敢馬虎。

李攸燁自然也看到了山下的情況。這個陣仗,說是招安,未免牽強,說是圍剿,也未免小題大做,唯一的解釋,便是另有目的,而站在李攸熔的立場來看,這目的多半是和自己有關了。

「看來來者不善啊!」追上來的紀別秋不禁嘆道。

「他們在下面喊的什麼?」權洛穎似乎听到下面有聲音。眾人都側耳去听,確實有聲音,是從對方陣營里傳來的。

「山上的百姓听著,逆臣胡萬里勾結曲陽郡守江衍通、郡尉梁漢勇,目無君父,煽動百姓謀反叛亂,罪不容誅,皇上已經下旨,命韓王殿下率兵平叛,韓王殿下念爾等是受其蠱惑,特令下山投降者,可免一死,倘若仍執迷不悟,則以同罪論處,絕不姑息!」

「他們已經喊了一早上了,現在又開始喊了!」梁漢勇皺眉說道,臉色凝重地看著李攸燁︰「之前與李善念交手之時,他並不知道我們的來歷,所以弟兄們敢和他正面對抗,但現在,他們已經弄清了我們的身份。私自調兵本就是大罪,如若再加上和朝廷的兵馬對抗,那就真成了謀反作亂!」

「混蛋!」被激怒的江玉姝眉毛一豎,拔出身上的劍,跳到下面的一塊巨石上,直指著山下的那幫喊話的士兵,破口大罵︰「你們嘴巴給我放干淨點,竟敢污蔑江家人謀反,你們長了幾個腦袋,再在這里胡說八道……本小姐饒不了你們!」說著,就要下去與其廝殺。還好陳越及時出手,縱身跳下將她攔住,才不至于被那疾嘯而來的羽箭劃傷。

「豈有此理!」江玉姝被徹底激怒,而那射箭之人卻已閃身進了大帳,不見了身影,陳越沖她搖搖頭,提醒她不要沖動。而此時,權洛穎和杜龐卻同時驚變了臉色,異口同聲地低呼︰

「怎麼可能?」

「怎麼會?」

驚愕地對視一眼,從彼此眼中讀到相同的駭然。方才閃身進入大帳的人,如果他們沒有看錯的話,竟然是顏睦?!他居然還活著!

兩人的反常表現引來周圍人的疑惑,紀別秋就站在杜龐旁邊,剛才他的呼聲,他第一時間便听到了,此時正不解地看著他。而杜龐卻擔心自己的獨斷專行引起李攸燁的懷疑,並不敢將實情吐出,因此只尷尬地笑了笑,極力掩蓋著心里的紛亂思緒,不敢露出一絲一毫的破綻。然而他的內心終究無法徹底平靜。他自信這一生從未失過手,從顏穆胸膛穿過的那一刀,他下了十成的力氣,他不該還活著!

與他同樣處于震驚之中的權洛穎,心里正涌起強烈的不安。她似乎淺淺地意識到,在一切平靜的表面下,有一場陰謀正悄悄向她們降臨,李攸燁的墜崖只是這場陰謀的開始,而顏睦的「死而復生」卻遠遠不是結束。

眾人的疑惑沒持續多久,便被山下越來越刺耳的吆喝聲奪去注意。然而敵我懸殊的場面,又讓人無可奈何。所有人又轉頭看向李攸燁,包括此時胸腔已被怒意填滿的江玉姝。此次江家被牽扯進來,最終的矛頭指向誰,不言而喻,按說李攸燁的反應應該是最為激烈的一個,但她卻一反常態地陷入沉寂。時間在一分一秒地流逝,連江玉姝的情緒都在她的沉默中被耗盡戾氣,而李攸燁臉上卻仍然毫無動靜,她仿若化成一座靜止的雕塑,周身彌漫著一股罕見的冷靜。

這是她在深思的慣常表現。

紀別秋的視線在每個人臉上掃過,依稀可辨出眾人目光里的沉重。誰都能看懂,方才顏睦的那一箭明顯是在耀武揚威,難道他認為他已經勝券在握了嗎?

他究竟有多大把握呢?

從清晨到日暮,敵方的陣營都是毫無動靜。等到天色漆黑成一片,山上的弟兄重新隱沒身形,梁漢勇非但沒有感到一絲安全,反而更加趨于緊張。他們究竟想干什麼?

「韓王殿下,現在整座山已經被我們包圍了,何不趁勢攻上山去,將反賊一網打盡?」燃起燭光的大帳里,顏睦對著坐在上位的一個二十多歲身披銀色甲冑的年輕男子建議道。

那年輕男子此時正把玩手中的一枚雕刻著精致水紋的白玉杯,顛來倒去地看。白玉杯在燭火中反射出溫潤如華的光線。听見顏睦的倡議在一干部下中引起熱烈響應,他略略用眼瞟了瞟他,漫不經心道︰「那樣多沒意思!」下面頓時一片安靜。站在一旁留著濃密胡須的貼身護衛,忽然咳嗽一聲,這位年輕男子看了他一眼,撇撇嘴放下白玉杯,正了正臉色,又說︰「本王剛剛上任,皇上便將如此重大的任務交給本王,豈敢有絲毫馬虎!敵人的軍力尚不清楚,現在未必是進攻的最好時機,況且顏舅爺剛剛傷愈,也需要適時休息,我看咱們今晚的議事就到這里吧,待本王擬出一個萬全之策,會通知你們的!」

他的命令一下,沒有人敢違背,因為他便是這支軍隊的主帥,朝廷剛剛冊封的韓王,盛宗皇帝與惠太妃的次子,李戎泊。

雖然這段話說得漏洞百出,顯然是他的托詞,但是顏睦卻拿他絲毫沒有辦法。他心里清楚此時不宜與這位新韓王斗硬,畢竟對方正年輕氣盛,且手中握著軍權,與他沖突只會壞了大事。于是便裝作心領神會,同一干人退下,心里卻暗暗考慮另想計策。

待到大帳徹底清淨,本來還正襟危坐的韓王身子突然靠到椅背上,臉上呈現出一絲若有似無的不耐。而原本立于韓王左側的護衛則站到了他面前,板起面孔,字正腔圓道︰「韓王殿下,為將者,首先要在軍中立足威信,才能統率全軍,您方才的那番言行,豈是一軍主帥該有的態度?!」

「是是是,烏伯伯,您息怒,來來來,我用這白玉杯給您倒酒,您就別跟我計較這次行不行?」年輕的韓王立馬從仰著的姿勢翻坐起來,無所謂地笑著,盛了一杯酒遞到那護衛面前,一臉討好求和的模樣。那護衛正是他母妃惠太妃的貼身侍衛烏木乞,為人一向刻板嚴謹,此次惠太妃專門派他來保護李戎泊。李戎泊出生于盛宗末年,幾乎在烏木乞教導下長大,因此對他一向敬重,對他的教訓也習慣听從。烏木乞瞥了眼那盛了酒變得更加潤澤的白玉杯,不為所動,仍然板著面孔道︰「韓王殿下這收受賄賂的行為也值得商榷!」

「唉,我就是覺得它好看,要來了而已!」這位韓王絲毫沒把這當回事,嬉笑著把酒倒進自己嘴里,還意猶未盡地抿了抿。

「我看韓王殿下不是覺得它好看,而是送酒的人好看吧!」烏木乞毫不客氣地拆穿了他的心思,一臉嚴肅地批評︰「成大事者,最忌沉迷酒色。那李善念擺明是利用女兒誘惑你,達到他升官發財的目的,難道你會看不出,你明知如此卻還要被誘惑,豈不是被j□j迷昏頭腦!」

李戎泊被戳穿了心思,神情頗有些狼狽。烏木乞見狀,態度卻絲毫沒有軟化︰「殿下,想想你哥哥和佷兒的下場,如果,當初太妃娘娘若能夠狠下心來,助晉王殿下一臂之力,他們何至慘死人手,受天下人恥笑!太妃娘娘就是對您的父皇太過痴情,因為一念之仁,最後反受人制,這等血粼粼的教訓,難道還不能警醒到你嗎!」

他的言論擲地有聲,李戎泊的手握在白玉杯上,青筋凸顯,原本玩世不恭的笑容,突然變得鄭重。他抬起頭,定定望著眼前的烏木乞,道︰「烏伯伯教訓的是,戎泊謹記于心!」頓了頓︰「依烏伯伯看,我們接下來該怎麼做?」

烏木乞見他現在的樣子,總算滿意地點點頭,道︰「雖然我們現在和李攸熔合作,共同對抗江後,但是在他沒拿出十足的誠意之前,我們不可輕舉妄動!李攸熔這個人頗有心計,他利用太妃娘娘與江後的矛盾,暗中聯絡挑唆,並以封你為韓王為利誘,可見這個人,深諳權謀制衡之術。而且,野心還不小。」

「所以,我們在和他打交道的時候,一定要萬般小心。一個不慎,就會淪為他借刀殺人的工具,到時候,他再反咬一口,後果便不堪設想。所以一定要等到他徹底為我們所用,我們才能放心大膽的實施我們的計劃!」

「烏伯伯因何斷定,李攸熔會徹底為我們所用?」

烏木乞捋了捋胡子︰「其一,他在朝中沒有勢力,但江後和江家卻掌控著三千門生,一旦與江後翻臉,他在朝中便會孤立無援!而我們是他最好的幫手!」

「其二,他手中沒有兵權。要對付江後,還有一個人必須要鏟除,那就是手中握有玉瑞半數兵馬並且對江後唯命是從的上官景赫。現在齊楚秦等國各自為政,誰都不會幫他,他心里很清楚這一點!而上官景赫是蒙古的老對手了,借蒙古之手除去他,對李攸熔有利無害!」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太妃娘娘手中握著盛宗皇帝的密詔,你知道多少人覬覦這份密詔嗎?」

「我從未听母妃提起過密詔的事,難道那些傳言是真的,母妃真的有父皇的密詔?」李戎泊驚訝道。自盛宗駕崩後,朝中一直流傳著一種說法,盛宗皇帝臨終前,擔心江後將來擅權弄政,特意留下一道密旨,在必要的時刻,可以將江後廢黜。而這道密旨,就在惠太妃手中。可是,他隨即又困惑了︰「既然母妃手中握有密詔,為什麼大哥出事時,卻不將其拿出,任大哥慘死江後之手呢?」

「太妃娘娘……」烏木乞臉色暗了暗,剛要繼續說下去,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噪雜的聲響,緊接著有士兵在帳外求見。烏木乞暫且止住話題,于原來的位置站好,李戎泊整整胸前的甲冑,傳人進來。一個士兵掀帳子疾步走來,跪在地上奏報︰「啟稟韓王,方才賊首胡萬里自投羅網,說要求見韓王,被屬下擒住!」

「哦?求見本王?」李戎泊挑了挑眉,臉上有一絲疑惑,道︰「這逆賊倒有些膽量,本王就會一會他,把他帶到大帳里來!」

「諾!」

……

「呵,呵,快告訴我,小外甥在哪兒?」許良柱喘著粗氣在山路上狂奔,終于看到杜龐,逮著便問。手中的火把隨著氣息晃來晃去,幾乎燒到杜龐眉毛。

杜龐本能地仰頭避開,還未答應,李攸燁就和陳越等人便從一處隱蔽的岩石後面走出︰「發生什麼事了?許先生,你不是和胡先生一起去周圍探查情況了嗎?」

「哎呀,小外甥,不好了,」許良柱的大胡子抖動的厲害︰「大哥留了塊布條,下山去了!」

「什麼!!」所有人都是一驚,李攸燁從許良柱哆嗦的手中接過那一截布料,看出是胡萬里從袍子上撕下來的,只見,上面用火炭的余灰寫了幾句話,杜龐把火把照過來,卻是胡萬里的訣別之言︰

「萬里生平膽大妄為,累及諸兄弟至此,深感愧疚。無顏再面諸位,只好留書以表。江郡守心念百姓,出手相助,卻被無辜冠罪,胡某何其痛哉!廟堂既高,不容良臣,百姓之難,絕于聖听。萬里不惜殘軀,定要為此討個公道!」

「太糊涂了!」李攸燁讀罷,眉頭緊皺。忙問許良柱︰「胡先生下山多久了?」

「我發現布條的時候,他已經下山了,估計得有半刻鐘多了!」許良柱道。

「陳師傅,隨我下山一趟。胡先生此去恐怕凶多吉少,李攸熔根本就是沖著江家來的,即使他有再多理由,他們也不會听他解釋!」

「公子不必前往,我去就行了!」陳越說罷,不待李攸燁反應,飛身往下山疾行而去。李攸燁再追已來不及,只好和眾人一起趕到最前沿,等待消息。梁漢勇調來弓箭手,準備隨時做掩護。

山下遍地都是營帳與篝火。雙方力量過于懸殊,這是不可爭的事實,敵營明顯已經不屑于隱藏自己的實力,把所有的力量都展示在山下。因此,李攸燁等人能清楚地看到敵方陣營的動靜。

陳越的隱蔽做得天衣無縫。下面一隊隊巡邏的士兵,按部就班地在營里走來走去,絲毫沒有發現異常。眾人屏息凝神看著,這時候,中央王帳里突然沖進又沖出一隊人馬,帶出一個身材短小的人朝山腳下走來。李攸燁定楮一看,發現那人正是胡萬里。他被敵人押解道陣前,脖子上駕著鋼刀。

「大哥!」獨眼龍激動之下一聲大吼,就要往山下沖去,但被身邊的兄弟抱住。他奮力掙月兌著,只听敵營人喊話道︰

「山上的逆賊听著,逆賊胡萬里現在已被韓王抓獲,韓王有令,胡萬里罪大惡極,當明正典刑,以正國法!爾等好好看著,謀反作亂是什麼下場!」

「狗屁的國法,老子就是謀反作亂,老子跟你們拼了!王八蛋狗官!」獨眼龍一下子掙開別人的拉扯,往山下沖去。

「老三你給我滾回去!」就在他沒沖多遠,胡萬里的一聲怒喝就將他定在原地︰「我胡萬里所做的一切,都是咎由自取,與旁人無關。你不要再來搗亂。胡某行事上無愧于天地,下無愧于黎民,只可嘆,世道不公,忠奸善惡不分,我甘願意灑下自己的血,以明心志!」

「大哥!」

「骨頭倒是挺硬的,只是可惜了!」李戎泊挑開帳簾一角,望著外面的情形,冷笑一聲。只是他這冷笑沒持續多久,脖子就被一個冰涼的物體抵住。

「放人,馬上!」陳越的聲音出現在背後,他何時進入的大帳,李戎泊之前竟毫無察覺。

「你是誰?竟敢挾持本王,不怕死嗎!」李戎泊握緊拳頭,用余光瞥到身後是一個高大的蒙面人。

「少廢話,你以為我不敢殺你嗎?」劍在李戎泊頸間劃出一道不深不淺的紅痕,李戎泊倒吸一口涼氣︰「我放就是!」言罷,揚聲對外高聲喊道︰「傳本王命令,把人放了!」

帳外的部下不解︰「殿下……」

「本王的命令沒听到嗎?馬上把人放了!」李戎泊吸溜著涼氣,話里已經壓著怒火。

「諾!快,快,快,把人放了!」部下再也不敢耽擱,馬上去把胡萬里放了。

一直在外旁觀的烏木乞看到這一幕,不解地往王帳看去,慢慢靠近︰「韓王殿下,您沒事吧!」里面許久都沒有傳出動靜。

烏木乞覺察到一絲異常,一下子掀開營帳,感覺一道影子從眼前閃過,未及反應,就被迎面撲來一個身影撞得趔趄幾步,身子好不容易站穩,才發現是李戎泊。他忙把他扶起來,只見他面色蒼白,嘴唇抖得厲害,烏木乞不自覺地低頭,赫然發現他的胸口的甲冑已經被鮮血染紅,在篝火的映襯下顯得尤其駭人。

「殿下!」他大驚失色,第一時間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大喊道︰「快來人,殿下遇刺,快傳軍醫!快!」整個軍營瞬間亂成一團,韓王李戎泊遇刺的消息迅速傳遍營帳。胡萬里正一團困惑地往山上走,此時听見動靜,回頭去看,卻被一道詭秘的影子從旁拉住︰「趕緊走!」

他驚訝于陳越的突然現身,但听到他的話,不敢耽擱,飛快地往山上奔跑。獨眼龍在上面驚喜地接住他們。三人一起往山上狂奔。

「不要放走他們,給我放箭!」顏睦突然在山下大聲命令道。他才不管那位韓王的死活,當眾將都亂成一鍋粥時,只有他還盤算著要把李攸燁一網打盡,這些和李攸燁有關的人他一個都不準備放過!

諍諍的箭雨從身後催來。釘入樹中發出砰砰的聲響。陳越用隨身的劍擋了幾波,勉強把胡萬里護住。可獨眼龍就顧及不上了。他被疾竄而來的箭射中,身子撲通一聲倒了下去,沿著斜坡骨碌碌地滾了幾圈。最後被一塊凸出的岩石絆住。倒在那里,不知是死是活。

「老三!」胡萬里臉色瞬間慘白,踉蹌著撲到他身邊,抱住那嘴里不斷涌出鮮血的人︰「老三,你怎麼樣了!」

「大哥……」一股鮮血從獨眼龍張開的口中涌出,他勉強笑了笑︰「我沒事,快……快走!」

「是大哥害了你,是大哥害了你!」胡萬里抱著他悲聲慟哭,拳頭緊緊抓著他襤褸的衣衫,帶著對這個世道無法言喻的絕望。

「快,放箭,掩護!」山上的梁漢勇下令弓箭手放箭,與下面的敵軍的弓弩手對抗。但是,他們的攻勢相較于敵軍,明顯薄弱的多,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現在只有借助地理優勢,努力向上爬了。因此他對還徘徊在下面的陳越和胡萬里喊道:「快點上來,快爬上來!」同時率領弟兄跳出隱藏點,沖下去接應。

敵軍的箭雨忽然停了下來。陳越趁機背起獨眼龍,和胡萬里一起沖到安全地點。被梁漢勇接應上山。

「老三!老三!」許良柱從陳越背上接下來獨眼龍,把他抱在懷里︰「你怎麼樣,你他媽的給老子醒醒,別裝死!」他模到從獨眼龍胸口穿出的粘濕的箭頭,還有粘在他身上的粘稠的鮮血,手指頭抖得不成樣子。權洛穎見到這個場景,不忍再看,別開臉,眼楮里有酸脹的感覺。瞥眼見貓女,同樣紅了眼眶,掩飾般地扭頭,用手抹了抹臉頰,又轉了回來。

「讓開,我來檢查下他的傷勢!」紀別秋蹲來,凝重道。

「對對,讓紀大夫看看,你會沒事的!」許良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紀別秋卻並未抱太多希望,從他的傷勢來看,恐怕他已經無力回天了。

「大……大哥,」獨眼龍忽然朝外圍的胡萬里伸手。胡萬里別開臉,哽了哽喉嚨,擦干臉上的淚,然後大步走過來,蹲下握著他的手︰「老三,大哥對不起你!是我害了你!」

「不……不,大哥是心甘情願,我也是心……」他費了好大力氣,抬起手臂模向自己的胸前那塊被箭刺穿的地方,似在找尋著什麼。胡萬里見狀,把手伸向他的懷中,從里面模出了一個用破布縫起來的口袋,上面沾了粘稠的鮮血,竟沉甸甸的,胡萬里疑惑地打開,竟然從里面掏出一塊包裹著東西的油紙,他繼續打開油紙,半個拳頭多的米粒出現在眾人面前,已經有了發霉的跡象。

「我娘,臨終時候,用這口袋,攢了這些……米,說,只有,餓得快要死了,才能打開吃,我一直舍不得吃,我……現在用不著了,大哥,你看看,還能不能,能不能吃了!」

「能,能吃!」胡萬里喉嚨哽咽著,小心拈起一顆放進嘴里。

「那,那就好!」獨眼龍咽了咽口中的腥甜︰「山上的……糧食不多了,我娘說,這點米雖然少,但是可以救命……,我用不到了,給,給弟兄們……」

「呵呵,其實,我,我不想當……強盜,我……想當捕快,抓……狗官,威風給我娘看,看的!可是,他們太厲害了,我……斗不過他們,只好……當強盜!」

「去他娘的王八蛋狗官,我們一輩子不做官,都做好兄弟!」許良柱憤怒地罵道。

獨眼龍的目光漸漸渙散,依稀中,他看到一抹金黃色的東西,朝他靠近。他努力地睜大眼楮,想要將它看清,但是卻不能。他只能听到耳邊有一個聲音在說︰「這是太祖皇帝用過的劍,你拿著他,就能成為一個為民除害的捕快,可以殺掉所有戕害百姓的狗官!」

他的手觸到了那把金黃燦爛的寶劍,涼涼的,抬頭似乎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太祖?是那位傳說中無所不能的皇帝嗎?捕快,他可以殺狗官了。他笑著閉上了眼,手從那劍鞘上滑落,涂紅了這沉寂百年的至高無上的皇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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