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難當 第162章 冠冕堂皇

作者 ︰ 地絮

玉清樓上。

「我用安載遺詔換蒙古安寧,你肯不肯答應,」

江後獨坐軟榻,似沒有听見,依然專注著手上暗藍色封皮的書籍,慢慢地掀了一頁。

「你真不想知道安載遺詔上寫了什麼,」

江後手上有微微停頓,借著單薄的紙頁,發出沙得一聲。桑惠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我不相信二十年來,你就真的不想看一眼,」

「桑惠,你何必再執著,」夾著倦意的聲音,驀地將惠太妃的笑容凝固在臉上,她的聲音冷酷︰「是你在執著,要把我的兩個兒子都屠殺殆盡!你恨我,恨我搶了安載,同樣,也恨我的兒子差點搶去你兒子的皇位!」

「你想太多了!」江後搖搖頭,不置可否。這話不知是哪里刺激到了桑惠,她的面目突然猙獰起來。

「我想的多?我想的多?」她突然捂著胸口急速喘息,睜著通紅的眼楮︰「你敢說,你敢說,你從來沒有恨過我?」

「……」江後見她如此執著,實在不忍告訴她,自己真得不恨她。想了想,「有時候,我確實覺得你挺討厭的!」

「我也很討厭你!」桑惠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嘴上漾出快意的笑。

「……」江後拿書又翻了一頁︰「嗯,我知道!」

「……你到底換不換?」惠太妃再也忍不住,忽然抓起她手上的書,嘩啦啦地扔了出去,那撕裂的紙張破碎聲終于惹來江後的怒意,她嘴角硬生生勾起冷笑,她站起來,驟起的威懾力仿佛與生俱來的魔力,與她凌人的姿勢天衣無縫地契合在一起︰「哀家以為二十多年,你當有些進步,如今看來,時間對于你來說,真跟白紙一樣浪費了!你不要再天真了,二十年前的詔令,已經提不起哀家丁點興趣,如果,你想把它帶進棺材里,哀家也不會介意!」

「呵呵,是麼?你可別後悔!」惠太妃縮了縮瞳孔。

「哀家絕不後悔,哀家已經為你擬好謚號,盛宗孝惠仁皇後,從此你可以完成你的夢,與你的安載永生永世相伴了!」

桑惠跌退數步,一臉難以置信的望著她,隨後冷笑一聲︰「好,好,好的很!」她蜷緊手指︰「我在九泉之下,倒要看看,你能得意多久!」

……

自李攸燁進城五日過後,上官景赫與靖北侯搬師回朝,同時,燕王李戎沛打開齊國城門,向朝廷軍投降。自此,綿延了半年之久的齊國叛亂被徹底平定。連年戰亂造成的民不聊生,導致舉國上下都盼望一個和平安定環境。這時候,眾望所歸的瑞王府卻毫無動靜。要說毫無動靜也不是,三天前,有路過瑞王府邸的人,突然听到一陣嘹亮的哭聲從府里傳出,眾人紛紛揣測莫不是王妃生了小世子了?要不然為何瑞王殿下每天出門都喜氣洋洋的。可是想想也不對,王爺與王妃成親不到五個月,哪里能生小世子?不過,這也說不準,瑞王與王妃那般恩愛,私底下早就珠胎暗結也說不定,在民間的八婆們眼里,以瑞王殿下的風姿,和上官小姐的美貌,婚前沒有發生點什麼,倒是索然無味了!

這話傳到王妃貼身侍女素茹耳里,可是郁悶至極,她倒是最盼望小姐與姑爺珠胎暗結的那個,可是,小姐肚子里遲遲不見佳音,她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卻無能為力啊。上官凝這些天也是郁悶至極,自從鄂然生下一個可愛的小嬰兒,素茹每天在她耳邊絮叨的話題立即從與姑爺同床突兀地轉為與姑爺生子,讓她煩不勝煩。有一次居然被李攸燁听到了,兩人都尷尬地很,那是李攸燁第一次在她房里停停便走了,听說她後來宿在了書房,她心里失落了一整晚,不僅惱恨素茹多嘴多舌,更恨自己沒有勇氣,去告訴她自己不在乎那些。畢竟二人連同床經歷都未有過,哪里會接觸到後來的那些更深的話題。

這日,她用完早膳便去鄂然院里探望母子二人,鄂然早已被接入王府,李攸燁為他們專門騰出一間清淨的小院,命了專人照顧並保護他們的安全。剛走到鄂然房門口,就听到里面傳來咯咯央央的一陣歡笑聲,邁進房門,果不其然,見王府三個小鬼連同虞嫦正圍在鄂然床前逗弄小嬰兒。她笑了笑,走到幾人面前︰「來,給我抱抱!」

從虞嫦手里接過散著女乃香的小嬰兒,看到他圓圓的眼楮,小巧的嘴巴,眼里不禁盛滿溫柔的笑意,忽听門外來報說殿下到了,她一抬頭,就見李攸燁滿面春風地邁進門檻︰「鄂姐姐,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她穿一身雪白王服,兩袖及蔽膝皆印龍形紋章,腰懸白玉雙佩,赤金的琉璃冠籠著發髻,腳登一雙紅色滾邊的雲頭靴,整個人莊重不失典雅,顯然剛從朝堂上下來。

兩人打了個照面,都愣愣地站在那里。氣氛有些僵持。李攸燁先反應過來,瞅了瞅屋里的人,最後又看著上官凝︰「你也在這里!」上官凝感覺一絲酸脹哽在喉嚨里,使她眼眶微微紅了,李攸燁不是沒注意到,嘆口氣無奈地走過去,用指背刮了刮她的腮頰︰「一晚上沒睡嗎?眼圈這麼重?」

上官凝搖搖頭,終于展了笑顏,李攸燁眼里也漾了喜色,便攬著她往床邊坐下,和鄂然面對面坐著,又接著方才的話茬笑道︰「鄂姐姐,倫尊打了勝仗,就快搬師回朝了!」

「真的?」鄂然听到這個消息,果然很高興,撐起身子往上坐了坐,從上官凝手中接過兒子,愛憐之情溢于言表。冰兒幾個也很興奮,終于能見到倫尊了。只上官凝抓著李攸燁話里的字眼,疑惑地看了看她。打勝仗?什麼勝仗值得她這麼高興?

「真的,估計再過半月,你們一家就能團聚了!」李攸燁笑道。

鄂然眼里泛起一抹酸紅,把小家伙貼身抱了一會兒,忽然指著他的鼻子︰「娘生你可是費了老大的勁兒,等你爹爹回來,看我不好好教訓他!」李攸燁听了猛地笑起來,不由打趣︰「唉,鄂姐姐,你這娃兒娘當得可真辛苦,別人十個月就下來了,你這小家伙多賴了你七個月,可能是覺得你肚子里火氣大,呆著暖和,對麼,小家伙!」

「你還敢幸災樂禍!」鄂然一把掐在她胳膊上,疼得李攸燁嘶嘶抽氣,兩個大人鬧成一團。冰兒幾個湊過來,睜著四雙朦朧的大眼楮,期待地望著鄂然︰「鄂姐姐,小女圭女圭叫什麼名字哇?」

「嗯?」鄂然愣了愣,撇開李攸燁,悶頭想了好一陣兒,未果,掃了一圈眾人,「你們誰給取個?」

「我!」「我!」「我!」小月等人爭先恐後地舉手,鄂然點了點頭,一副運籌帷幄地姿態︰「你們一個一個來,我挑最好的!」

「我先!」小月自告奮勇,想了想︰「嗯,叫小日怎麼樣?」

「小日?」眾人不解︰「什麼意思?」

「我叫小月,我弟弟叫小年,下面就是小日了啊,還有小時,小刻,嗯,小刻也不錯的!」眾人不明白她從哪里得出小刻不錯的結論,直接忽略她。冰兒接著舉手,鄂然挑挑下巴,「冰兒你說!」

「就叫凍兒!」

「凍……兒?」鄂然起先很驚詫,後來根據小月那思路一推,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上官家這一輩兒女兒名字都帶兩點水的,只是兩點水沒有別的好名字了嗎?非得叫凍兒?這是要把她兒子凍成冰棍嗎?更得忽略。這幾個人起的名都不靠譜,鄂然抱著自家的娃兒,防備似的瞅著他們,已經放棄再問他們的打算,心道,沒文化,連起的名兒都這麼可怕。最後她直接敲定了上官凝︰「凝兒,你給想一個!」

「哎,你怎麼不問我啊,我這金口還等著賴!」被忽略的李攸燁抗議,鄂然切了她一聲︰「我還不知道你,你的水平跟凝兒的差距,就跟倫尊和我的差距一樣,現成有好的,我干嘛要你那次的!」

「……」李攸燁無語。

上官凝抿嘴笑了笑,卻說︰「按照玉瑞民間習俗,名字要家里長輩取,才好呢,不如等單將軍回來,再取吧!單將軍定也高興!」

「對對對,留著讓倫尊取!」李攸燁忙道。

「他取……」鄂然表情有些木,「他那水平,以後我領著兒子上街,豈不是要喚,大刀,別跑遠了?斧頭,快點給我回來?」雖然這樣嘀咕著,但從她抿嘴的動作看,心里是默許了的。

上官凝沖李攸燁笑笑,李攸燁抱著胳膊︰「鄂姐姐,我們倫尊都是你的人了,所謂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他取得名字不好,你也不能嫌棄啊!」

「……」

從鄂然院里出來後,李攸燁心情一直愉快,只是見上官凝似乎有心事似的,就拉著她的手,關切地問︰「你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上官凝搖搖頭,淚水在她眼里充盈,李攸燁明知故問︰「是不是我一晚上沒陪你,你就委屈了?」見她晶瑩幾乎就要從眼眶中一出來,李攸燁開玩笑道︰「瞧瞧,玉瑞未來的皇後娘娘,這麼容易哭鼻子?那可不得了了,以後咱們玉瑞的大旱要變為水澇了!」

「……」上官凝怔怔地瞅著她,忽然「啊」了一聲,被李攸燁整個打橫抱了起來,匆忙之間圈住李攸燁脖頸,兩滴來不及收回的水珠從眼角甩出,不過已經喪失了原本的苦澀味道,變為羞澀歡喜的音符︰「你做什麼?放……我下來,這里這麼多人……」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李攸燁笑捧著她,步子卻越走越輕快,故意促狹道︰「凝姐姐,你怕什麼?我抱你回房,誰還能說什麼?」

「你……」上官凝緊緊咬著唇,余光掃到周圍家丁,都愣愣地看著她們,不禁又羞又窘,把酡紅的臉直埋入李攸燁肩窩,不輕不重地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李攸燁原本只是想逗她開心的,直到頸間那清涼的觸感傳來,她打一激靈,才覺玩鬧過了火。一時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只僵持站在房前走廊間,與對面的素茹撞了個正著,引得那丫頭「啊」的一聲尖叫,比她家小姐的嗓門高多了。上官凝更羞窘埋進李攸燁懷里,不敢抬頭,李攸燁也鬧了個臉紅,但仍舊板著個臉,正大光明地從她面前走過,進房,關門,面不改色。

房外,反應過來的素茹貼著門縫︰「小姐,姑爺,這……這可還是白天啊?」要生小世子也不急于這一時啊,听說晚上的成功率高一些。素茹特別想把自己的建議說給她們听,但是無奈,她沒有穿牆的功能,只能在門外干著急,後來听到里面沒動靜了,只好又郁悶又嘆息地走了。

李攸燁正把上官凝擱在床上,听到外面的聲音,耳根都紅透了。正把人放下,在起身的當口,忽然感覺脖子被牽扯住,她掙了掙沒有掙開,疑惑地望著下面的人。此刻,她的半個身子懸在她的上空。上官凝的衣衫微微紊亂,露出軟玉般的脖頸,散發著淡淡的體香,青絲如海藻一樣鋪展在床褥間,一張微紅的嬌顏,半張的薄唇,覆著盈盈水霧的眼楮,像是極危險的誘惑。而那兩只縴弱玉臂就掛在她的脖子上,慢慢收緊了她們之間的距離。李攸燁手心都冒出了汗,有些不適應這突然的狀況。她剛才真的只想跟她開個玩笑的。如今忽覺騎虎難下了。

上官凝慢慢收攏手臂,仰起頭,將小心的吻依次落在李攸燁的腮頰、唇角,一點一點,轉移到她的面前。微微翕動著睫毛,對著無動于衷的李攸燁,淺淺嚶嚀︰

「我是你的妻子,你為什麼……不肯佔有我?」

李攸燁知道,一個大家閨秀能說出這樣的字眼,一定頂著極大的決心與勇氣。相當于在她面前完全剝落了自己。她為了她拋開一切禮教、世俗,將自己最美的一面完整的呈現給她,為什麼,她還會對她視而不見?

「我……不是說了嗎,我還有,還有些事情弄不清楚,而且,我……我不想害了你!」似乎這個理由糟糕透了,身下人緊緊扣著她的肩窩,整個身子都在微微顫抖,李攸燁感覺有液體蔓延進她的耳朵里。撐在床上的手幾乎將被褥扯爛了。

「你到最後,還會把我完璧送給誰?」她的話一矢中的,戳碎了李攸燁心里自我麻痹的一層薄膜。李攸燁瞬間被負罪感包裹全身,僵硬地怔在那里,回答不出半句話,哪怕是最簡單的謊言。娶了她,又不愛她,難道還指望為她找個好人家嗎?從她的政治立場來看,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為了收服上官家,她注定要一輩子被綁在自己身邊。歸根結底,是她李攸燁斷了她的所有出路,又用冠冕堂皇的理由拒絕給她幸福。

感覺心口都要窒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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