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話叫做,錢不是萬能的,但沒有錢是萬萬不能的。
北顧然輕輕地揉著眉心,有些頭痛,神情卻極冷靜淡然。
而她的前方坐著一個被綁住手腳、蒙住眼楮的紫灰色短發少年,盡管看狀況並不是很美好甚至可以算是糟糕,少年的神色卻很鎮靜,絲毫不見狼狽。
跡部景吾,冰帝學生會會長兼網球部部長。
當然,他會在這里的最重要原因——日本首富跡部財閥的大少爺。
北顧然微不可聞地嘆氣。
所以說她是怎麼弄成這樣的。
她慢慢瞥過四周,空曠的箱型房間,有點像是廢舊大樓,建築牆里甚至有露出鋼筋,房間里除了兩張椅子什麼也沒有。窗戶開著,沒有窗簾,偶爾有冷風吹進來,但外面天氣還算不錯,正午的日光晴朗,溫度也不是很低。
北顧然開始了不知第一百次還是第一百零一次對此狀況的回憶。
事情的開端,應該是身為拜金女卻突然身無分文、一窮二白的人生。
沒錯,她有拜金主義傾向。而且是有史以來第一次窮的連叮當都不響。
這並不搞笑,這很嚴肅。
早上。
北顧然揉著自己的後頸慢慢吞吞地走在人行道上。
肌肉有些酸痛,還有些僵硬,骨頭也痛,一句話總結就是非常不舒服,大概是這兩天忙喪事料理略感疲憊。
她的目光掠過人來人往的大街,神色像是在慢慢地思考著什麼。
現在,戶口的事已經解決。
日野明美是個多余的身份,她沒有過去,沒有成長檔案,唯一有的只有一個醫保卡和一個學生證。但是,她死了。
死人登記後是不會有人在意她生前的存在痕跡和資料檔案的空白的。
而她真正的檔案,那個實際存在過的身份——北顧然的手指模過放在口袋里的學生證。
這也是她親自為那個女孩安排葬禮的原因。
若是報警,讓警方介入,必然會被查出女孩的兩個身份的來源和原因,而她拿走的若是日野明美的身份,過去一片空白也很麻煩。
不論如何,日本重視私人資料的保護,並拒絕居民身份證的存在讓她這個黑戶落戶口得到了極大的方便。只要不完完全全、非常仔細地調查她的存在,就不會有人發現她是突然多出來的。
另外她選擇日野明美的另一個身份還有一點原因……
北顧然抬起視線,陽光落進她眼楮里,她卻一眨不眨地盯著前方。
她面前是一面紅磚圍牆,貼近入口大門的牆上有著大大的類似盾牌的標志以及四個明亮的金字——「冰帝學園」。
她只是停頓了一小會,從兜里模出了那個冰帝的學生證。
——貝嫴冉,二年e班。
接下來該是三年e班了吧。
至于是貝嫴冉還是北顧然,這沒有什麼好計較的,反正日語發音上對這種聲調根本弄不清楚,也沒必要特別解釋——再加上那個貝嫴冉本來就不合群。
還有什麼比這個更加巧合。
雖然她不能肯定聲音上是否有區別,但近乎一模一樣的外貌和發音相近的名字是她的身份最好的保護色。
現在已經沒有貝嫴冉了,只有北顧然和日野明美。
而後者已經死于心髒病發。
北顧然掃了一眼緊閉的冰帝學園校門,收起學生證,繼續往前走。
2月28日那天她已經來過冰帝了,雖然只是很晚的時候去了一趟職工室報備貝嫴冉沒有莫名其妙消失,但沒想到貝嫴冉——不對,是日野明美手機上記錄的結業根本只是指她決定在期末考試結束後辦理退學手續的事。
而這個學期還沒有結束,那天只是來交代接下來幾日的行程。
準確的說,三月的冰帝,除卻三年生去參加三天的畢業旅行,二年生和一年生都還要參加為期三天的急救研究營活動,隨後進行三年生的畢業典禮和二年生以及一年生的結業典禮。這樣這個學期才是真的結束。
今天是三月二日,周日。
明天她要替代貝嫴冉的身份,正式成為冰帝的學生參加所謂的急救研究營。
那麼現在還剩下的問題……
北顧然穿過馬路,走向市中心大街,慢慢吞吞地走進一家書店,目光在一排排書上掠過,神色淡的看不出情緒。
她伸出手,指尖劃過一本書。今天天氣很好,氣溫回暖,她沒戴那雙毛線分指手套。
緊接著,她將《xxx股票投資策略》給抽了出來,全然不顧她這個年紀看這種東西有多麼不協調。
還剩下的問題,也是最重要、最麻煩的問題——沒錢。
正如她在日野明美的墓碑前所說,日野明美的錢全部都用在葬禮和福利設施捐款上,沒有絲毫保留。嗯……除了大和銀行的那張全新的銀行卡。
她查過了,那張卡是近乎無限透支的信用卡——更確切地說,那是張近乎無限透支的信用卡的副卡——只要主卡能用下去,這張卡就能用下去。
那張卡里的錢她沒有動用一分一毫,當然,現在也同樣是沒打算動用。
盡管現在——她連一個硬幣都沒有。
是的,重點在于她現在身無分文、一窮二白——這對她來說絕對是無法忍受的。
北顧然握著書卻並沒有翻開的意思,食指指尖又開始習慣性地在書面上敲了起來,一下一下,沒有什麼節奏,亂七八糟。
她甚至連買一副撲克牌的錢都沒有。
北顧然垂下視線,「股票麼她輕聲自語著,又把書塞了回去。
股票投資需要一定本金才能操作的起來。
所謂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就算她是個股神,在連一個鋼都沒有的情況下,也不可能從其中挖出哪怕一日幣來。
她這個年齡也進不了賭場,首先她不熟悉這里的狀況,其次,和股票的原因相同,她沒有本金。
所以最重要的是本金麼。
無論是賭場還是股票都是一種賭博性質的東西,付得起代價對方才願意賭。
打工兼職雖然有一定可能成功,但是……
北顧然模了模肚子,神色淡淡地走出書店。
但是她餓了。
排除極少數情況,打工是很少能提前支取工資的。
錢來的太慢,她現在連自己的胃——這種基本生存需求都難以滿足。
還是需要其他的辦法。
北顧然一邊想著,一邊雙手插兜,她的腳步一頓,像是微微一怔神,隨即唇角淺淺一挑,彎起了一個極淡的弧度。
她模出兜里的駕駛證,「還有個人欠債呢
那麼,現在——
北顧然的眸子在晨間的陽光下微微發光,視線掃過街道四周,隨即閉了閉眼,挑了一個像是隨意又像是刻意的方向前行。
得先找到欠債人呢。
北顧然用掌心輕輕敲了兩下頭。
但顯然,眼前這位日本首富跡部財閥的大少爺不會就此如同幻覺一般消失。
她將兩手放在身前,十指尖輕輕貼在一起,她和跡部景吾不一樣,手腳沒有捆綁,視野也不受阻礙——用一個更恰當、更生動形象的比喻就是,她像是那個綁架犯,而對面坐著的跡部景吾則是被綁架了的闊少。
北顧然的食指輕輕對敲著,臉上露出了深思的神情。
實話說,她確實沒想過事情會發生這樣的斷崖式斗轉。
她很順利地找到了那個欠了她債的男人,很幸運的是,她找到他的時候,他只有一個人——這是當然的,她的運氣一向很好。而那個男人,一群、或者精確點十多個普通混混的首領,被再一次實施了極可能斷子絕孫的暴力。
雖然,北顧然的個人觀點中,這不是什麼暴力,只是眾多女子防身術中最樸實無華、干脆有效的一招。
要知道,她其實是不會打架的。
只是運氣比別人稍微好一點。
轉回正題。
她在順利制服那個男人之後——不得不說一點,這群人完全就是烏合之眾——好吧,重點在這後面。她偶然地從他們口中得知了日本首富跡部財閥,在听完他們的部分資料介紹之後……北顧然相當感興趣地提出要了解更詳細的資料,尤其是跡部財閥的大少爺的資料。
這是當然的,她可是在听完他們的陳述後有了新的計劃。
但是……
北顧然的食指對敲卻沒有發出聲音,她的目光沉靜淡然,仿佛波瀾不驚地海平面,卻在深海里醞釀著驚濤駭浪。
跡部景吾就坐在那張看上去很舊的鐵椅子上,手腳被繩子綁的很牢固,雙眼被蒙著,但嘴上沒有貼膠布。然而這一切都不代表他很狼狽、或者有驚慌失措的情緒,更甚的說,那個名為跡部景吾的少年靜靜坐在那里就仿佛是坐在後花園喝下午茶一般鎮靜自若,身周旋繞著眾星捧月般的光華和驕橫。
而且,他很聰明。
如果她沒記錯,2月28日她在冰帝學園確實偶然瞥見過學生會會長兼網球部部長跡部景吾的常態。
那個驕傲的、華麗的、高傲的、自信的少年,舉手投足間都如太陽般耀眼。
那個冰帝的王。
然而在這種情況下,他自如地收斂了那股子強盛凌厲的囂張氣場,以避免激怒綁架犯造成意料之外的後果,同時又保持著相當的鎮定平靜和頭腦清晰。
這場綁架于他而言就像是飯後茶點一樣的過家家的游戲。
盡管他收斂了自身的氣場,但北顧然還是準確地從他身上捕捉到了這種古怪地感覺。
確實,這次綁架簡直就是在惡作劇。
她向那幾個混混提出要跡部財閥尤其是跡部景吾的詳細資料,怎麼也想不到那幾個人就這麼把他給綁架了過來。
當時她看見跡部景吾就這麼被捆綁著送到這個房間的時候,臉上大概是少有的驚訝。
要知道,她的原計劃可是了解跡部財閥的大少,以便于——傍大款來著。至于為什麼是跡部財閥的大少爺——當然了,傍大款能找年輕的就找年輕的。
但誰見過要傍大款結果搖身一變,成為綁架犯綁架了要傍的那個大款的麼。
這算是弄巧成拙……麼。
北顧然神色不變,眸光微動。
不對,那幾個人是故意這麼做的。
或許是為了報復她對他們實施的暴力行為,顯然這群駐扎東京的黑暗角落里的人不可能不知道跡部財閥的威名,絕對不可能有這種勇氣綁架跡部景吾。
他們只是想把這種禍端埋到她頭上,再進行引爆。
這麼說,門外的那群人應該是逃跑了。
北顧然的目光一沉。
但是,她真正擔心的不是那幾個混混逃走的事。
真正值得為之思考的是面前這位氣定心閑的跡部大少爺。
他太冷靜了。
據幾個綁架跡部景吾的混混所說,他是從空無一人的學生會會長辦公室被帶出來。而且由于他只是突然回校拿東西而讓保鏢待在校門外,才讓那幾個混混有機可乘。
不論怎麼說這確實是一次綁架,而且還可以確切的肯定這次綁架已經成功了。
但是他被帶到這里這麼久,絲毫沒有焦急、憂慮、驚慌地情緒流露,沒有被膠布封口卻始終沒有談判的打算。
即使一個人再成熟——在面對未知的事時必然會有一瞬的真實情緒。
但是他沒有。
而這恐怕並不是因為他完全隱藏了情緒。
北顧然輕輕對敲著的手指一頓,淡然的神色有了些許的變化。
顯然,他有著十足的把握會離開這里。
如果是這樣的話,跡部景吾極有可能是故意被綁架——換句話說,他是為了了解是誰覬覦他或者說他身後所代表的錢財、地位或其他東西,並極有可能在之後付諸于一網打盡的行動。
要知道那可是跡部財閥的大少爺,首先跡部財閥的保護絕對不是說笑的,雖然她不了解事實情況,北顧然依舊可以大膽推測這種綁架的荒謬事應該是沒有在這位被嚴密保護的大少身上發生過;其次,她即使只是短短地在學校瞥見跡部景吾走過的身影都能一眼看出那個少年絕對不是什麼普通的紈褲公子,而是由實打實的才能的帝王。
如此推斷的話,她先前懷疑的跡部景吾竟然會被幾個不入流的混混綁架這幾乎可以算是不可思議的天方夜譚的一點確實可以得到充分的解釋。
想來這個地方已經被他的人所緊盯並漸漸包圍。
而那幾個逃跑的混混必然也已經落入網中。
那麼,若不給個合適的解釋,她這個基本算是引起這場綁架的罪魁禍首怕是會引火上身,再加上——她目前非常不適合去警局這種地方。
尤其是她不能確定日本這個國家是否有著居民指紋檔案的存在。
她的指紋,可是經不起考驗的。
作為綁架犯同謀甚至可以被說成主謀的她,要怎麼做呢。
北顧然的唇角竟淺淺地彎了起來。
有趣。
她的眼底流露出這種意味。
勇氣、智謀、判斷力,以及劍走偏鋒的無畏——正如未成年的雄獅,因為缺少真正的實戰經驗,保持著最純粹的驕傲和果決、卓越和勇氣,選擇最快最有效的方法而不是最穩妥安全的途徑。
無比耀眼。
「atobekeigo跡部景吾。
清清冷冷、冷冷淡淡的嗓音似乎讓跡部景吾有了一秒的詫異。
北顧然雙手交疊放在腿上,自見到跡部景吾被綁架以來,第一次開口對他說話。
「你,可以借我點錢麼
「哈?」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這一章,我很想用一個名字︰當女主角綁架了男主角……
或者︰當拜金女綁架了闊少爺……
望天
呵呵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