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是農歷三十的時候才放假，但機組沒投產，二十八這天，還在學習的小青年兒們就撤光了昌浩和媳婦商量回家過年，秀美告訴他把水果挑出來點兒放被窩里，要是露面放著，回家一周再回來就成凍隻果了其他的要帶回婆婆家；海鮮雞魚肉等，一樣少也要留出一點兒放在廚房里如果放在下屋里，家里沒人的這段時間，會讓鄰居的貓啊狗啊的叼吃了剩下的也要全部帶走，不然的話，過了春節就會開化，吃不了都浪費了
兩個人把每樣東西都分成了兩份，一份兒是昌浩的爸爸媽媽的，一份兒是嬸子家的，然後大包小裹地回家了
到了嬸子家，叔叔正在門口站著，昌浩上前問︰「大冷天的，叔你站外面干什麼？」
「你嬸子說這兩天你們兩口子快回來了，讓我勤到外面看著點兒」叔叔說著接他們進了院子
「嬸子干啥呢？」
「她籌備年節有些累了，在屋里躺一會兒」
幾個人嘮著嗑進了屋嬸子見他們兩口子進屋，慢慢地坐了起來，說︰「我就知道這幾天你們要回來嘛」然後轉向昌浩叔叔說︰「今年昌浩兩口子回來過年，正好我也感覺累得慌，要不通知二弟和三弟在自己家過得了」
昌浩馬上說︰「那可不行，不能因為我們倆改了祖宗的規矩我們兩口子回家過年一樣的」
嬸子拉著秀美說︰「你沒在農村待過，那里不比城里有暖氣，後半夜住了火冷著呢」
秀美跟嬸子說︰「沒事兒，嬸子，我們倆也在農村租的房子，一樣的」
見嬸子有些難受，小兩口沒有吃午飯，把東西分出來說要趁亮回家嬸子讓他們把東西都拿家去，現在二叔兩口子和三叔也分福利品，三十的時候都能帶些來昌浩說︰「這些就放這里，你們老兩口慢慢吃，免得自己舍不得買」
到家的時候，正趕上日落西山，秀美跟在昌浩身後，看見村外一望無垠的白雪地在夕陽的映照下，像是天女散花灑落了一地的碎金「農村真美！」秀美隨口說道昌浩頓時覺得全身每個細胞都生出力氣來，似乎這聲夸獎是送給他本人的他想，這種感覺應該叫振奮
兩個人在絕好的心情下，到了昌浩家可進了屋，秀美的心情一下跌到了谷底︰廚房里煙氣混雜，一股濃重的土屋味道直沖腦門，讓她感覺有些反胃昌浩把她直接讓到了西屋屋里炕上地下的倒也利索，只是土牆的白灰太容易剝落，露出滿牆的斑駁地上雖也沒有任何垃圾，但土地總是沒有水泥地平整，坑坑包包像是沾滿了鞋底的泥坨二妹熱情地過來喊嫂子，把嫂子月兌掉的大衣和外衣掛到衣櫃里，找出大妹在家時穿的棉襖和褲子遞給嫂子，說家里冷，別凍著秀美接過衣服穿上，衣服成了半截大衣，褲子挽了兩扣，把剛剛還水靈靈的小媳婦一下變成了村姑
過了一會兒，大哥大嫂回來了大嫂也不下廚，徑直進了西屋和妯娌嘮嗑大嫂本來就是村里的美女，加上合體的衣服，倒顯得秀美是農村最不起眼兒的歪瓜裂棗了
長了幾歲，還是沒見三兒懂事兒，兩個嫂子嘮著嗑的時候，就把二哥帶回來的東西翻了一地，看著沒有自己的專屬，就啃著個隻果進了西屋，「大嫂你看你一天溜光水滑的，我哥掙點錢都添你身上了，回來過年啥也沒帶你看我二嫂，人家是貧下中農出身，穿著勞苦大眾的衣服，卻把家里所有值錢的東西都給公婆抗回來了」大嫂也不惱，翻著眼皮兒說︰「你二哥二嫂那是國營工人，過年過節有**給發吃喝兒我們是農民，自己還吃不上溜兒呢，還往家拿公婆想吃啥，他兒子也得能掙來呀」走了一天了，秀美有些累了，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三兒看見了，一只泥腳踏上炕沿，從炕櫃里給二嫂拎出一個枕頭來，說︰「二嫂你躺著吧，一會兒飯做好了我喊你」秀美接過枕頭，跟大嫂打了招呼躺下了
三十晚上，秀美把單位發的酒拿了出來，恭恭敬敬地遞給公公，又把一條別人送給媽媽在娘家放了幾年沒人戴的藍格子的四方頭巾恭敬地遞給了婆婆，然後掏出兩張嶄新的十元鈔票，分給三兒和二妹三兒照例伸手就接，嬉皮笑臉地謝二嫂二妹沒有接，說我都大了，不用給壓歲錢了二哥接過塞到二妹兜里秀珠見這兩口子出手闊綽，心生不快，伸手掐了昌哲一把昌哲不但沒有反應，而且還樂呵呵地讓三兒和二妹給二嫂敬酒，秀珠剜了他一眼後，也皮笑肉不笑地應和起來
年夜飯的時候，昌浩媽媽把他們哥倆要孩子的事提上了重要議程大媳婦說，他們倆都吃不飽呢，生了孩子咋養活呀二媳婦說，眼下租房子住呢，條件不好，等明年單位分了房子就要
初一初二，又到了三兒最歡實的時候︰他把二嫂拉出去顯擺，領了群小伙子抽陀螺這朝鮮族的傳統游戲被他耍出了花兒，幾鞭子下去，就能把別人的陀螺都擠出局剩下自己的時候，就把鞭子甩出長長的哨聲，把個陀螺抽得騰空一尺多高，然後再旋轉著穩穩著陸；或者打著斜兒出去，再搖搖晃晃地旋轉回來這時，三兒和秀美都會陶醉在眾人的掌聲中
婆婆總是緊著秀美愛吃的東西做，榛蘑呀木耳呀干菜大炖呀，這些城里不常見的東西一直都是秀美的最愛可秀珠不愛吃，秀珠愛吃秀美帶回來的海鮮和馬哈魚，她就偷偷告訴昌哲拿了收拾干淨，然後自己下廚做了吃二妹看不明白，跟大嫂瘋搶著這些平日里少見的美味，還夸大嫂︰「別看我大嫂平時不做飯，但做出的飯可是最好吃的」大嫂也高興地迎合小姑子，「愛吃艾愛吃下頓大嫂還給你做」兩個人那是吃得香聊得舒服
初三一早，昌浩看見媳婦耷拉著眼皮沒了精神，馬上張羅回家媽媽不高興，說這又是急著回大叔家了昌浩馬上解釋說是急著回電廠的岳丈家媽媽這才幫著打點帶回家的東西︰到下屋取了些晾干的榛蘑和用鹽水腌漬過又晾了半干的老蕨菜，還特意煮了些咸鴨蛋，讓他們給親家帶回去
媽媽說得很對，昌浩是急著回嬸子家，他怕在又冷又潮的土房子里繼續呆下去，媳婦不感冒也得拉肚子可到了嬸子家，小兩口還是沒有住下就回了家嬸子病了，沒有人做飯，昌浩和秀美又不大會下廚，嬸子催他們早些回秀美父母家，城里條件好，還有人照顧他們倆昌浩問嬸子得的是什麼鉑叔叔和嬸子都說累的，沒大事兒
回家的路上，秀美告訴他，嬸子過年的時候累著了，都停經半年多了，又稀稀拉拉地來了例假昌浩後悔，說這些年做打糕和準備年夜飯的粗活兒都是他幫著做的，回家前都看出嬸子難受了，咋就沒在嬸子家多干一天活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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