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逐漸回籠,她迷迷糊糊地抬起頭。微風從窗外吹來,黑色的長發從兩側落到了胸前,風吹在後脖子上,皮膚表層細膩的絨毛一根根豎起。涼意從她背靠著的牆壁上滲透到背上,滲透到四肢百骸,窗外汽車鳴笛聲陣陣響起,摩托車呼嘯而過的聲音也听得一清二楚。
她低下頭,看到身上穿著簡單的藍白格子襯衫,下面七分牛仔褲,腳上是匡威前一年秋季的最新款帆布鞋。熟悉的搭配,她抬眸看著室內,處處都透著可怕的熟悉。
左手用力想要從地上站起來,卻驚慌地發現,她的左手軟軟地垂在身側,是剛才接觸到七色花花睫汁液的手,綠色蔓延上手臂的情景她仍然記憶猶新。桌上放著的電子鐘顯示時間是,2010年6月4號。
她右手撐地,身子不知為何軟弱無力,走路沒兩步就開始兩眼發暈,天花板一陣陣的旋轉。咬牙撐了半天,總算走到了衣櫃前,鏡子中的面容一如既往的熟悉,可卻讓她不由自主倒到了背後的床上,睜著眼楮看著白色天花板的吊燈,一眨不眨。
一直在牆角縮著的小老虎這時候跳上床,不知道為什麼它的嘛嘛好像心情不好,所以它看在那個冷面男人不在的份上,安慰下她吧。它堅持不懈地伸出粉色的小舌頭舌忝著歌妮的臉,歌妮卻無動于衷地看著天花板。
歌妮抬起手,試圖催動靈力發出哪怕一個小型的虛閃也好,可是體內連之前的一點都沒有。不論是周圍的一切還是她的長相變化,都讓她不得不相信,她回來了。回到了她原本的世界,那個沒有烏爾奇奧拉的世界。
這時候她才注意到半邊濕漉漉的臉頰,她看著鍥而不舍舌忝著自己的小老虎,扯出一個笑容,眼楮不知為何,一陣陣發澀。
「怎麼辦啊,一點用都沒有了……」她喃喃的說著,目光失神,看向遠方。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一定要有什麼東西讓她感到恐懼,那麼一定就是失去力量。之前再如何,她都會告訴自己,沒關系的,最最起碼,無論怎樣,她還是烏爾奇奧拉的從屬官。
在以力量為尊的虛圈,最起碼,在第四十刃的從屬官的位置上,她待得問心無愧。而如今,她成了普通人,回到了自己原本的世界,與烏爾奇奧拉不再有交集。過往種種好似成了黃粱一夢,只有這只小老虎的存在告訴她,那一切都是真的。她曾經,站在離他那麼近的位置過。
胃壁一陣陣的火燒,她逐漸蜷縮起身子,頭腦卻前所未有地冷靜,接下來,要怎麼辦。今天是六月四號,再過三個月,就是死的日子。
是的,她清清楚楚地記得,自己的死因。她的父親是當兵的,母親是一個公司上班的白領,家里不說有錢也不可以說沒錢。在那一天,她熟睡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聞到煤氣的味道,隨後就再也听不到聲音了。應該是被引爆了麼?她努力回憶著,胃痛卻更加清晰。
放養政策讓她的性格相當招人煩,不僅嘴損而且喜歡的東西永遠和別人不一樣。在大家追韓劇追的熱火朝天不再看火影的時候,她淡定地看佐助二子在中二路上一去不復返,當大家看小說看的昏天黑地的時候,她正在努力向哥哥證明自己對他是真愛,將兄控貫徹到底。
小老虎舌忝了她半天,見沒有效果,只好嗚咽兩聲,縮到了一邊,在她目光看過去的時候搖一搖尾巴。原本不打算吃飯的,她看著它餓的不行地過來討好地咬著她的袖子,直把她拖下床。
笑了笑,「小祖宗,你真是難伺候啊床頭櫃子上有家里的座機,旁邊是各種外賣的電話。
她叫了一個葷菜一個素菜之後,把小東西抱起來放在懷里。「這下好了,改明兒你就不能出家里一步了,不然準被逮到動物園里去給人參觀
小老虎似懂非懂地睜著圓溜溜的大眼楮看著她,蹭了蹭她的手心。它總覺得她現在很難過,所以它在努力不添亂。
床頭的電話忽然響起,她隨手接起︰「喂?」
電話那頭是媽媽的聲音︰「今晚公司加班,我晚點回去,晚飯你就自己準備吧。听說快考試了,你努力復習吧,就這樣說完沒等她接一句話,電話中只剩下‘嘟嘟’的聲音了。
她鬼使神差地掛了之後開始打爸爸的電話,哥哥的電話,一個個打過去。然而神奇的是,仿佛是老天為了捉弄她,不管打給誰都是‘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听,請稍後再撥’。
嗯,爸爸好像在執行什麼任務,哥哥好像是出國了。
很好,短期內她可以一個人待著了。至于考試,試著看看好了。她走到書桌前,看著數學語文英語,只覺得好久違。
數學書攤開在桌上,兩個小時沒有動一頁。握著筆無意識在草稿紙上劃啊劃,等到回過神來,滿紙的用中文和日文寫的烏爾奇奧拉西法。
她放下筆,呼出一口氣,台燈的光亮刺的眼楮生疼,然後重新握住,想要把這些名字劃掉,待到筆尖觸到紙上,又舍不得。
舍不得把你的存在抹掉,就算只是名字。血液好像都堵在了心房中不肯再輸送到四肢百骸,她一遍又一遍,認真地寫著,如同神聖的教徒做著最虔誠的祈禱儀式。
直到听到開門的聲音,她才反應過來,是她媽回來了。她趕緊將草稿紙翻頁,但是之前的筆畫太深,就連下一頁都是他名字的痕跡。連翻了幾頁,她的房門把手這時候被打開,熟悉的人影出現,她的媽媽,滿臉的疲憊,「怎麼做作業做到這麼晚?你寫作業就不能有點效率麼?」
「快了她回頭看著她的母親,那個為了這個家常年奔波的女人,那個常年跟自己的老公見不到面的女人。
‘踫’的一聲,她的房門被關上,擋住了她差點問出口的話語,媽,你會不會非常想我爸?
剛才只有台燈的光,床上蜷縮著小團的小老虎,她媽媽自然是沒看到的,這時候听到嗷嗚一聲,她才反應過來,嚇了一跳,趕緊關燈睡覺。
順便鎖門。開玩笑,大半夜讓她媽發現了這個房間還亮燈,肯定又要進來看了。她躺在床上,借著夜光,看著窗外,夏日涼爽的風吹進來,一陣陣的涼意。身邊只有模模糊糊一點暖源,哪怕是沒有溫度,她的另一側,也沒有了那個讓她安心的懷抱。
同樣徹夜未眠的還有烏爾奇奧拉。時霖和他緊隨其後進入了那個門,發現是人類的世界,但那又和現世不同,因為空氣中的靈力,稀薄地有和沒有一個樣。
語言是漢語,人也是清一色的黑色頭發,偶然有幾個紅毛綠毛走過,也是因為染得。時霖笑的很友好地和人搭話,在被問到諸如你的頭發和眼楮顏色之類的問題是不是cosplay時,笑著點點頭。
「這里是中國的一個城市,我先在這里等史塔克他們。你隨意時霖知道攔不住人,對著他略點點頭,只要在一定的範圍內他們的靈力都還是可以感知到的,更何況,時霖的靈力本來就沒有被限制多少。
烏爾奇奧拉此刻感受到一股血氣上涌,自從歌妮消失之後,他的周身就不可抑制地纏繞著冷氣,那是最純粹最原始的氣息。盡管他的眼底一如既往地冷靜,可是不可否認,他感覺到心底被一股前所未有的感覺所控制。
「是我的錯。對不起時霖收斂了笑容,剛才試著找出這個城市歌妮的靈絡,可是一無所獲。
烏爾奇奧拉面無表情地站在原地,他知道不全是時霖的問題。但是現在他不欲開口,尤其是想到現在仍然在禁地的關卡中,想到之前說過的‘有我在,不會讓你有事’的保證,他的表情又陰沉了一分。
既然時霖都找不到,那麼這件事還真就急不了。只是,哪怕掘地三尺,他也一定要將人找出來。
兩人找了一個廢棄的危樓,他站著,看破爛的窗外月光盈盈,回憶起歌妮在前一天晚上抱怨自己很凶殘的同時往自己懷里蹭的場景,墨綠的眸子冷意更盛。
時霖試圖站的離他更遠,最後絕望地發現這廝的冷氣是無差別攻擊,估計方圓十里都不能逃開,人是她的授意下丟的,這冷意確實該她來受。
于是眾十刃到場的時候,都發現了氣氛的詭異。尤其是烏爾奇奧拉的冷氣,嗖嗖的,連廢墟都擋不住。時霖咳了咳,試圖將心虛表現的不那麼明顯,正待開口,史塔克了然的眼神看了過來。
「這個,歌妮失蹤了。接下來主要是,找到白炎在這個世界的意識。當然,有歌妮確實會方便很多,她的靈力和白炎同源……」時霖試圖說明歌妮的重要性讓大家合作一下。
「不用。我的人我自己找烏爾奇奧拉難得打斷了時霖的話,毫無起伏的音調不帶一點感情,單手插兜,眼中倒映著看到的景色,又仿佛什麼都沒有。
「定時匯報。另外,這個城市是白炎唯一待過的地方,你們不要跑太遠。散了吧時霖揮揮手,笑意重新回到眼中,十刃們各自找到地方,打算在這里湊合著過一個晚上。
她看著烏爾奇奧拉,心下嘆氣,可能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他的情緒波動,這一回真的太過明顯。
「千歌,給我說說你們打敗惡龍娶公主的故事唄她笑嘻嘻地撲向了千歌他們的方向,聲音中帶著調戲的意味。
「無可奉告千歌屈膝靠牆閉目小憩,冷冷吐出一句。
「不要這麼冷淡嘛……」時霖和他們玩鬧的聲音傳遍整個一層,卻沒有入他的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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