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不光是王守仁看到了舊港的宗教矛盾,周重也早就注意到了舊港的那些穆斯林,畢竟大明西北的回民與漢民之間的爭斗也是不斷,甚至是經過幾百年的融合,但後世之時依然不時听到回民與漢民沖突的事,更何況舊港剛開始就是一個穆斯林城市,現在忽然出現那麼多的漢民,若是不出現矛盾那才叫有鬼呢。
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周重在接到王守仁對舊港宗教矛盾的稟報後,立刻召集焦芳和張彩商議事情,其張彩更是甘肅人,他老家那邊就有不少回民,所以對于處理這種宗教矛盾的問題,他很快就想到了應對之法。
張彩的建議首先就是劃分居住區域,也就是把舊港一分為二,其老城區依然讓那些穆斯林居住,而在老城區之外再建造一座新城,以容納新移民的到來。
當然僅僅是分開居住還是不夠的,張彩的第二條建議就是以官府為主要力量,教導新移民要懂得尊重別人的風俗習慣,特別是穆斯林的一些禁忌,也要大力宣傳,使得新移民不至于在不知不覺觸犯了對方的禁忌。與此同時,官府也要教導那些穆斯林要學會寬容,他們可以保持自己的風俗習慣,但卻不能強迫別人也遵守他們的風俗,哪怕是看到別人在自己面前觸犯了穆斯林的禁忌,他們也不能上前指責,畢竟除了官府之外,沒有任何人可以強迫他人按照自己的行為準則做事是。
張彩處理宗教矛盾的辦法算不上高明,但卻規矩,而且這也是現階段周重能做到的最好辦法,所以他很快給舊港知府李義去了道公,要求他結合舊港的實際情況。按照張彩提出的幾點辦法酌情處置,同時周重也給王守仁也下了道公,讓他們按察使司留下人監督舊港的宗教矛盾。
幫著李義處理了一下舊港的宗教矛盾後,王守仁對四海總督府治下的州府考察也終于完成了,于是他在舊港直接乘船回到雙嶼港。並將自己這一路上的見聞,以及對四海總督府未來的發展方向寫成書交給周重,然後開始真正的著手整治總督府的吏治。
王守仁一出手,就把矛頭指向了私德有虧的張彩,說起來張彩年輕時,甚至還開口向屬下討要小妾。可以說人品很有問題,現在年紀大了,沒有精力再去了,但卻開始變得貪財起來,本來大明官員的俸祿很少,全都靠各種灰色收入支撐。甚至這已經成為官場上的潛規則,所有人都知道但卻沒有人敢說破。
周重對官場上這種灰色收入十分反感,一來官員收下這些灰色收入,容易滋生貪婪之心,二來這種灰色收入並不透明,身為總督的他也很難監控,所以周重在總督府剛剛成立時。就嚴禁總督府的下級官員私自收受財物,也就是將所有灰色收入一下掐斷,不過周重也知道官員只靠俸祿是養不活全家的,所以他將那些灰色收入掐斷後,干脆由暗轉明,將各種名目的灰色收入變成總督府的補貼發下去,這樣一來官員的收入也能更加透明,也便于周重對下級官員的監管。
周重對總督府的財政做了改革,大部分官員也都對這種改革表示歡迎,畢竟他們不必像以前那樣擔心吊膽的收錢了。而且收入也並沒有減少,自己也不必承擔風險,所以大部分官員都是嚴格遵守周重立下的規矩,沒敢再收受任何名目的灰色收入。
但是張彩這個人卻是好了傷疤忘了疼,他與焦芳在總督府站穩腳根。並且取得周重的信任後,貪婪的心思再一次升起,開始收受一些別人的賄賂,不過他雖然收錢,但是卻也不會做的太過分,比如周重吩咐的一些事情,哪怕他是別人出再多的錢,他也不敢打絲毫折扣,因為他十分清楚,自己這位年輕的上司可不是好糊弄的,萬一因為一些錢財而導致周重對自己不信任的話,那他日後的前途可全都毀了。
張彩收受賄賂雖然十分小心,但可惜他遇到了王守仁,歷史上的王守仁在用兵方面就是奸詐出名,現在他把自己用兵時智慧用在官場上,同樣也是無往而不利,比如王守仁就讓人假扮商人向張彩行賄,結果張彩一時不察就收下了,這下讓王守仁抓了個人贓並獲,這應該就是後世釣魚執法的前身了。
對于張彩收受賄賂的事,周重其實也有所察覺,畢竟雙嶼港本來就是他的地盤,任何風吹草動都逃不過他的眼線,只不過張彩雖然受賄,但做事卻極有分寸,有些不該拿的錢,他是打死都不會拿,再加上周重又十分看重張彩的才能,所以對張彩受賄的事視而不見。
不過周重之前可以裝做不知道,但是現在張彩受賄的事卻被王守仁抓了個現形,這下周重就不能再裝傻了,幸好張彩受賄的數額不是很大,王守仁也沒想真的要把張彩制于死地,他只是想通過這件事向北方官員立威罷了,所以並沒有向朝廷稟報,而是私下里交給周重處置,最後周重只好將張彩收受的賄賂充公,然後又處置了張彩家直接收下賄賂的家人,雖然這樣的處罰並不重,但王守仁也並沒有追究。
借著處置張彩這件事,王守仁迅速在總督府樹立起自己的威望,老謀深算的焦芳在打听了一下王守仁的過往,以及他在台灣三地的考察經過後,十分明智的選擇了退讓,之前受到壓制的南方人也終于可以出頭了,不過王守仁也不敢過分逼迫,畢竟焦芳和張彩哪個都不是易與之輩,而在南方官員,也只有自己可以勉強與兩人相抗衡,與他同級的楊統根本就不是兩人的對手,所以王守仁也見好就收,總督府的南北官員勢力也慢慢的恢復了平衡。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以達伽馬為首的葡萄牙使團在北京居住了近半年後,終于帶著正德簽署的通商書離開了北京,這份書的內容其實就是之前周重與達伽馬已經達成的協議,現在只不過由正德再次簽字確認,同時也更加保證了這份條約的合法性。
達伽馬在離開北京之後,還特意來到雙嶼港向周重告別,而且這次見到周重後,態度卻變得更加的恭敬,多次強調自己在回去之後,就會立刻支付剩下的百萬兩賠償,同時也希望周重遵守雙方之前簽署的合約,大力推動發展大明與葡萄牙之間的貿易。
對于達伽馬表現出來的恭敬,周重並不怎麼高興,因為他知道達伽馬之所以變得之前恭敬,是因為他在大明呆的這半年里,肯定已經看清了大明的虛實,知道整個大明只是一個虛弱的巨人,根本不像他們之前想像的那麼強大,而且大明上下都對海洋抱著一種可有可無的態度,哪怕是現在大明已經從海洋賺到無數的財富,但是大明對海洋依然不怎麼重視,這個發現對于達伽馬來說,簡直就是天賜之喜。
不過大明上下雖然對海洋不怎麼重視,但是其卻有一個例外,這個例外就是周重,達伽馬之前在雙嶼港呆過一段時間,知道周重的四海總督府在海上擁有極強的力量,甚至可以毫不夸張的說,僅僅一個四海總督府,就已經擁有打敗他們葡萄牙王國的力量,而且更加糟糕的是,那個年輕的總督似乎還十分受到大明皇帝的信任,大明朝廷也對總督府的發展提供了大量的支持,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總督府在海上的實力幾乎是一日千里。
可以說達伽馬的這一次北京之行,不但讓他搞清楚了大明的虛實,同樣也搞清楚了周重這個年輕總督對大明的意義,甚至可以毫不夸張的說,周重就是大明的海上皇帝,所有與大明有關的海上活動,都離不開周重的支持,他們葡萄牙人日後想要與大明交易,同樣也需要與周重打理好關系,甚至若有可能的話,達伽馬還希望可以找到周重的弱點,只要能夠擊敗周重,那麼整個大明的沿海都將對他們葡萄牙王國開放。
也正是因為上面這些原因,所以達伽馬再次見到周重時,態度變得十分的恭敬,甚至可以說是謙卑,畢竟現在他們葡萄牙人在亞洲這邊的實力大損,短時間內根本無力與大明爭鋒,更何況現在周重的四海總督府實力發展飛快,天知道對方哪一天會殺進印度洋,所以現在對周重保持必要的恭敬,日後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對于達伽馬的恭敬,周重卻是十分的清醒,特別是他知道眼前這個葡萄牙人已經看清了大明的虛實,日後葡萄牙人若是再次積累起能夠打敗自己的實力,那他們絕對會毫不猶豫的動手,只要自己一敗,整個大明的沿海就完了,所以他現在只能拼命的發展總督府的海上力量,甚至主動與葡萄牙展開競爭,最好能夠將葡萄牙人的勢力從印度洋那里趕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