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洪之中混雜著碎石斷木砸在身上疼痛不堪,穆修緊緊咬著牙忍痛,雖然看不清任何東西,但是他始終記得握緊另一只手,奮力的想在洪流之中穩住自己的身子,但是自然之力哪里是人力可以抗衡的,支持不了幾刻穆修便已經覺得渾身疼痛不堪,更是虛軟的有些後力不濟。
穆修的內力到底是差些,在有一股山洪洶涌而來的時候,砸在頸側的山石讓他一陣眩暈,緊緊的握著的手無意識的一松,但是下一刻比他更有力的手更緊的握住了他,穆修不知為何突然覺得心底一松,竟是什麼都不怕了,他奮力的揮動著另一只手,努力在山洪之中露出頭來。
就在他剛剛露出頭還未看清狀況,裴奕握著他的手驟然用力,一下子把他拉扯了過去,靠近有些熟悉的胸膛的時候,穆修還有些恍然不知狀況,待緩和了片刻才接著昏暗的視線,發現裴奕已經穩穩的抓住了一顆巨大的樹干,兩人已經固定在了激流的山洪之中。
穆修松口氣,伸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泥水,激蕩的山洪之下他無法說話,他倒是真想告訴裴奕,只需再堅持一會,山洪雖然來勢洶洶,但是一般持續時間並不長。
待過了三刻,這山洪便如來時一般驟然退去,兩人月兌力的滑落在地上,渾身沾染了不少的沙石。
穆修靠在樹干上,有氣無力的嘆道,「險些送命
轉頭去看裴奕時卻發現裴奕已經閉上了眼楮,他苦笑了一聲,挪挪身子靠過去,「多謝你了
但是裴奕沒有半點反應,穆修微微皺眉,仔細看去這才瞪大了眼楮看清楚裴奕的狀況。裴奕左腿已經完全變了形,顯然是被山石砸中,沾染了泥沙的衣褲上面更是血跡斑斑。
穆修心底一沉,他努力撐著身子半跪著伸手拍拍裴奕的臉頰,聲音焦急的叫著,「裴奕你醒醒!」急聲叫了幾遍,但是裴奕沒有半點反應。
穆修深深的吸口氣穩定下自己的心神,他咬牙伸手撕掉了裴奕的褲子,入目的情形讓他的心揪緊,應該是小腿骨斷掉了,大腿的地方還有個一指長的傷口,正往外滲著血。
穆修穩穩心神,山洪水髒,他必須找個干淨的水源給他處理傷口。他忙伸手抱住裴奕的身子,之前曾經發現一處水源,兩人還在那里喝了點水。他也是有些月兌力,抱著裴奕幾乎有些眩暈。
穆修抖著腿一步步的在泥濘的地上模黑走著,好在那處水源安然無恙,沒有受到那股山洪的波及,穆修勉強將人輕輕的放在地上,扯了自己的衣服放進去洗干淨,而後快步回來處理裴奕的傷口。
穆修抹了一把自己頭上的汗,焦急的在自己的身上找藥,可惜方才的山洪太過洶涌,他的衣服毀壞了不少,那些藥更不知所蹤。
穆修咬咬唇,只能先將那處傷口用力的包扎緊了,靠著壓力給他止血。
這處傷口還算是好處理的,最要命的是斷掉的小腿,若是一個接不好,今後裴奕這條腿可就算是廢了。穆修伸手模模裴奕的臉,咬牙閉了閉眼之後,瞪著眼楮看著小腿,用力的將變形了小腿掰回原位。已經昏迷過去的裴奕就在這一下用力中痛醒過來。
裴奕一邊倒吸著氣一邊說道,「穆修?你沒事吧?」
穆修狠狠的瞪他一眼,低頭處理那處斷腿,手不時的抖一抖,他不知道裴奕是用了多大的心里才能在山洪之中被山石砸中之後,在如此嚴重的傷勢之下,還能緊緊的握著自己的手,還能想著在穩住身子之後攬自己入懷,又是在那麼洶涌的山洪之中緊緊的抱著他,護著他。
裴奕……你又是何苦!
裴奕嘴里嘶嘶的吸著氣,看著低頭擺弄自己的左腿的人,勉力笑道,「看你這樣應該是沒事,你看我多有先見……之明……嘶……你醫術高明……保護你周全不就是能保住自己這條腿麼!」
穆修緊緊咬著牙,管這個混蛋說些什麼,他只一心的調整裴奕左腿的腓骨位置,若是有些閃失那也是會有後遺癥的。
裴奕見他不說話,只顧著低頭給自己接腿,他微微動動身子想要坐起來,但是他方輕輕一動,穆修便猛然抬起頭來,幾乎帶著凶狠的視線死死的瞪視著自己,裴奕有些討好的笑笑,「我不動了不動了!」
穆修再度低下頭去,手卻是抖得越發厲害了,他抬手狠狠的給了自己一巴掌,這才穩住了,再度仔細的給裴奕接腿。
裴奕想要阻止都沒來得及,心疼了一把,但是看著穆修緊張的樣子,心底又有些發酸發甜,一時間那腿部的極痛倒不那麼難忍了。
但是過了一會,穆修的手再度抖了起來,他抬起頭來看著裴奕,「怎麼辦?我接不好!怎麼辦?裴奕……我接不好……會廢掉……」
裴奕勉強支起身子,伸手拉住了穆修的手,忍痛笑道,「穆修,這樣可不像你呢?」
穆修咬牙看著裴奕,「你這腿要接好必須動刀!」
裴奕緊緊握著他的手,「別慌,穆修,不會有事,你動刀便是!」
「你不懂!現在的環境怎麼動刀!沒有器具!若是延誤了,你這腿就完了!你知不知道!」穆修吼道。
裴奕笑看著他,「那也不怨你,你盡力就是
穆修低頭看看那已經開始腫脹的腿,在看看裴奕的臉,他幾乎咬破了嘴唇,「現在唯有一個辦法
「我相信你腿已經痛到麻木了,裴奕仍帶著有些扭曲的笑看著穆修。
穆修撕扯著自己身上的衣服,「只能踫運氣,我只能勉強找準位置對上斷裂的骨縫,然後綁緊,用內力疏導,看看是否錯位,但是你知道,現在你的腿已經開始腫脹,如果送入內力,會比現在疼上數倍
「沒事,我抗的住!」裴奕吸著氣說道。
穆修看了看他,繼續說道,「不只是如此,如果內力疏導發現有錯位的話,還需要把你的腿再度錯開重新對齊骨縫,沒有麻藥,更是比疏導內力疼上幾分!而且還需要緊緊的綁住你的腿,讓骨頭能夠嚴絲合縫!」
裴奕聳聳肩,吐著氣,說道,「這些我不懂,你自己拿主意就好,就算接不好我也不會怨你!」
穆修深深吸口氣,「我先點了你的睡穴!會好受些!」
裴奕忙搖頭,說道,「不!我要清醒著!」
穆修瞪視他,「听我的!」
裴奕搖頭,吸著氣,緊緊握住穆修的手,「我要看著!」穆修的情緒太容易變化,他希望自己能夠陪著他,即便是疼他也能受的。
穆修咬唇,點頭,開始準備動手,時間已經延誤不得。
事情說起來容易,但是做起來費神費力的多。穆修在已經腫脹的小腿上模索斷裂的部位,凝神一點點的挪動著位置,在加上仍處于夜晚視線本就不強。
費了許久的心神終于感覺對齊了位置之後,穆修深深呼出一口氣,抬眼看裴奕。
裴奕嘴里塞著一團布料,無法說話,便給他一個安慰的眼神。
經過方才的山洪,穆修本就剩余的內力不多,他盤膝坐在地上凝神匯集丹田中的剩余的那點微末的內力,過了一小會,他看了一眼裴奕說道,「我動手了
裴奕點頭,緊緊咬住了嘴里的布料。
但是那種疼還是讓裴奕冒出了滿頭的冷汗,內力直接通過穆修的手在腳踝處的一處穴道上輸進去。一開始還好,只覺得有些麻癢,但是內力上升至他的小腿處的時候,一股仿佛刮肉一般的疼痛襲上。
讓裴奕險些控制不住踢出一腳,他忍著痛緊緊的咬著嘴里的布料,眉心皺的死死,汗如雨下,手緊緊的扣進了地上的沙石之中。
穆修凝神控制著內力,但是裴奕的肌肉繃得太緊,他不得不暫緩了內力,說道,「裴奕,必須放松左腿!」
裴奕咬著布料點頭,緊緊閉上了眼楮,控制著自己努力不去想疼痛的事情,而是想著穆修,想著這個口是心非的家伙心急的時候是如此的可愛,那雙眉眼在認真的時候閃著的光,唔,對了還有看到美酒時,一副嘴饞的樣子……
穆修低頭,繼續輸入內力,疏導的同時查看著斷裂的骨縫,僥幸的是,穆修雖然從來沒有這樣治療過斷腿,但是骨縫對的正正的好。松口氣的同時,穆修再度將自己為數不多的內力持續的輸入進去。
待感覺差不多了,穆修才緩緩的抬手,空蕩的丹田讓他身子發虛,差點坐立不住,但是現在還不是松懈的時候。穆修勉強站起身在周圍找些粗些直些的樹枝,而後修整齊了,用自己衣服上扯下來的布條使勁的綁住了裴奕的小腿。
終于,處理好了,天已經快亮了,穆修的臉色極為蒼白,他伸手扯下裴奕嘴里的布料,「還好吧?」
裴奕的臉色比穆修好不了多少,他的嘴都已經發酸了,嘴里也有些血跡,是太過用力咬透了布料微微而咬傷了下唇。即便如此他仍是笑看著穆修,「這話我倒是想問你
穆修靠在他的身邊疲累的躺下,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裴奕歪歪頭,磨蹭了下穆修的頭頂,「多虧你
穆修嘴角勾起一個笑,這混蛋其實人還是挺好的,要是那張嘴不那麼壞就好了……迷迷糊糊的穆修竟然睡了過去。
裴奕嘆口氣,怪自己托大,不該扔下一眾的侍衛獨自進來,這不自討苦吃了不是,不過看著肩頭上靠著的人,裴奕突然覺得,雖然疼的他想要叫喊,有些狼狽,可是似乎還是比較劃算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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