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日,楚京張貼了無數張大大小小的告示,太後自棄仁德封號,甘為清風道人。愨鵡曉正當後宮妃嬪喜不自勝地以為她永遠都不會回宮時,卻因陛下一道聖旨激起千石浪。
玉華宮的季芸兒無力地坐在正殿內的椅子上,什麼叫封後典禮繁瑣,先以貴妃之禮相待?陛下就如此迫不及待地要將那妖女納入後宮麼!
為什麼?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讓陛下甘冒天下之大不違也要冊封先帝的女人為皇後?鳳印與後位又這樣與她擦肩而過…憑什麼!
「娘娘,您息怒。」百合小聲勸慰道。
「本宮為何要怒?」季芸兒卻冷笑,「陛下這次一意孤行,難保不失臣民心。」
「咱們的昭儀娘娘現今如何?」江楚秋早在七日前就已搬去了昭儀宮,江寄一直被關在牢里未放出來,陛下此舉是有心廢掉江家了。
可江寄是兩朝元老,樹大根深自然門生無數,她這幾日听說為他求情的折子已經堆滿了龍案,但是陛下卻拋下了所有政務去了明國寺!
大多數人原本以為陛下是為先皇的牌位被毀才將左相及皇後廢黜,可近些日子一切真相都浮水而出,陛下明擺著就是為樂正錦虞除掉絆腳石而已,也不怕寒了文武百官的心。
誰說樂正錦虞就能做皇後了?等著瞧吧!
季芸兒款款起身,對著百合與田七吩咐道︰「跟本宮去昭儀宮探望咱們的昭儀娘娘。」
樂正錦瑟正在永溪閣內安胎,陛下的旨意傳遍整個皇宮時,她倒沒有多大的反應,除了滿心的嫉妒之外不得不承認她的皇姐魅惑男人很有一套。但是她月復中有龍子她怕什麼?她現在只需保護好月復中的孩兒,讓他能夠平安誕生,以後自能要什麼就有什麼。
春月與秋霜將各嬪妃這些日子巴結送來的東西一一檢查,最後確認無誤後才收了起來。
百靈宮中這些日子卻發生了件令人不解的事情,心妃娘娘自那晚醒後便囑咐下去任何人不得打擾她靜養,就連紅桃也未能近身,平日的湯藥也只能放在寢殿屏風後面的桌上。
但是眾人只疑惑了一會兒,注意力就被陛下的旨意給吸引了過去。
兩朝後宮之主,樂正錦虞不是一般地蠱惑聖心。
林嬤嬤擔憂地望著自家娘娘,這些日子左相夫人幾乎日日都來這昭儀宮,除了哭求江楚秋想法子將江寄從天牢中救出來之外再無其他。
江楚秋早已遞了書信給父親以往的那些門生,可是這幾日陛下去了明國寺,誰也沒辦法救出父親。
好容易勸走了母親,江楚秋真的很想大哭一場。她自己的後位被廢的委屈誰能來幫她?自入了後宮,她的事情一直層出不窮。新婚之夜陛下便拋下她去了未央宮,緊接著鳳印因季芸兒與樂正錦瑟的爭執而被奪,現在又受父親毀了先帝靈位的連累,連後位也被廢了。
她自認行為無出,賞罰分明,從不苛責妃嬪宮人,難道她做得還不夠好麼?是她太端莊賢淑才讓陛下遠離如賓麼?
到底怎樣才能救出父親…
她正扶額苦思,季芸兒已經進了正殿。
「淑妃娘娘安好。」林嬤嬤與婉如的話將她飄忽的思緒給拉了回來。
她抬頭便見到盛裝濃扮的季芸兒出現在自己的面前,短短數日地位的懸殊便恍如夢一場。
她澀然一笑,欲給季芸兒見禮,如今她依舊是淑妃,而自己被降為昭儀,按慣例要與她行禮才是。
季芸兒雖暗自心爽,但一想到自己的來意便立即攔住了她,親切地拉住了她的手道︰「姐姐無需多禮,在妹妹心里,您還是我東楚的皇後娘娘。」
雖然季芸兒這般說話,可江楚秋還是將手從她的掌心抽出,規規矩矩給她見了一禮,「給淑妃娘娘請安。」
如今的情形已經容不得她再犯絲毫錯誤,就算是在她的昭儀宮也不行。
季芸兒訕訕地收回了手,見她拂逆了自己的好意,也不再堅持,改口笑道︰「昭儀妹妹快起身吧!」
江楚秋這才站直了身軀。
百合與田七紛紛上前給她見禮。
季芸兒環視這昭儀宮,雖說昭儀的份位也不低,但到底與後宮最富麗的鳳藻宮無法相比,也難為江楚秋能恪守禮節處之泰然了。
林嬤嬤給季芸兒奉了茶,她笑盈盈地接過茶盞,代替江楚秋坐了上首。後宮姐姐妹妹之稱還不是憑借份位來決定?
即便是江楚秋再如何控制因地位落差的心境,也難掩惆悵之意,在相府她為眾姐妹之首,入了後宮也是皇後之尊,眼下見季芸兒坐在上方俯看自己,別扭感夾著一道從未起過的情緒剎那間襲上心頭。
她為自己忽起的不甘而感到羞愧,可這份情緒卻越壓抑越洶涌。
季芸兒要的便是她的這份不甘,以往自己在她面前的心情也應該讓她體會一番才是。
她放下茶杯忽然嘆了口氣,「本宮頗為江昭儀不值,說來也怪江相沒事毀了先帝的牌位干嘛,江昭儀說是不是?」
江楚秋垂首不語,事已至此,她還能怪罪父親麼?
袖中的手掌握了握,她深吸口氣做了任何人都未料到的舉動,
江楚秋雙膝一彎,猛然跪在了季芸兒的面前,溫聲乞求道︰「求淑妃娘娘救救我父親。」
季芸兒服侍聖駕好些年地位還屹立不倒,定有辦法規勸陛下放了父親。
季芸兒當然也沒有料到她有這番舉動,神情微怔卻又立刻上前將她扶起,「江昭儀真是折煞本宮了,快快請起。」
待江楚秋起身後,季芸兒搖頭嘆息,「左相犯的可是誅滅九族的死罪,陛下仁慈才僅僅將他關入天牢,說實話,本宮也沒法子救他。」
見她一臉絕望之色,季芸兒眼珠轉了轉,「不過——」
江楚秋立刻抬頭看向她,听她的話似乎還有轉機。
「唉!本宮也不知如何說,」季芸兒忽然一嘆,「本宮只是想起了瓊美人。」
樂正錦瑟?江楚秋不解地望著季芸兒。
季芸兒見她秋水般的眸子里滿是渴求之色,笑了笑,「本宮其實也煞是羨慕瓊美人,陛下當初是如何大怒要將她遣回北宜國,可是最後呢?」
龍子!江楚秋心一震,是的,她如今憑借著月復中龍子安穩地待在永溪閣中。
季芸兒知曉她已經想到自己要表達的話,遂無限可惜地掃了一眼她的月復部,自言自語道︰「唉!也怪本宮不爭氣,陪了陛下這麼多年未能給陛下添半點龍嗣,瓊美人有孕自然是讓陛下歡喜異常,若是日後再誕下龍子,本宮的地位都難說了…」
說著說著,她掩了掩嘴,傷感道︰「罷了!罷了!都是命里注定的事情。」
江楚秋大腦一片空白,只是怔怔地看著她。
季芸兒精神欠佳道︰「本宮今日來只是想來瞧瞧江昭儀,既然江昭儀無礙,本宮這就回去了。」
她轉頭囑咐林嬤嬤道︰「好好照顧你家娘娘,回頭本宮再來看看。」
「恭送淑妃娘娘。」
林嬤嬤目送季芸兒出了宮門,更加擔憂地看著江楚秋,剛想開口讓她不要將季芸兒的話給記入心中。
江楚秋卻定定地看著她問道︰「若是本宮有孕的話,陛下會不會放了父親?」
林嬤嬤愣了愣神,不確定地點點頭,「若是娘娘真的有孕,陛下應當會寬恕丞相。」
婉如不解地看著她們,陛下不來昭儀宮,娘娘如何懷孕?還有,她只知道太後要做皇後了,這個消息完全顛覆了她以往的認知。
躺在床榻上的樂正錦虞卻不知道她已經由東楚太後暫時變成了宇文睿的貴妃,臨近傍晚的時候,人才悠悠轉醒。
琉璃眸緩緩睜開,樂正錦虞一眼便見到了守在自己身邊的宇文睿,似乎幾日未曾好好打理,俊逸的面上有些憔悴。
她動了動被包裹在大掌內的手指,吃力地開口喚道︰「陛下。」
「朕在。」宇文睿握著她的手未放,柔聲道︰「可還有不適?」
樂正錦虞搖搖頭,這幾日她的心異常平靜,除卻那日夢到慕容燁軒之外,再無其他不適。
沐雨已然端了靈芝熬成的藥過來,「娘娘,喝藥了。」
樂正錦虞也未細听她的稱呼,想坐起身卻牽扯到了自己的傷口,胸口處傳來強烈的痛感,她立刻皺眉不再動。
宇文睿放開她,接過沐雨手中的藥碗想也不想地就喝了一口,然後俯身吻上她的唇瓣。
略顯蒼白的唇經由他的輕吻,又變回了胭脂的顏色。
溫熱的藥汁順著樂正錦虞的咽喉慢慢滑入月復中,千年靈芝一入月復,全身須臾間就被數道暖流包裹住。
如此反復幾次,一碗藥便悉數被樂正錦虞喝盡。
喂她喝完藥後,宇文睿便離開了她的唇瓣,見她的面容也染上一層胭脂色,這幾日緊繃的神色才緩和了下來。
見她眼中閃爍著晦暗不明的神色,宇文睿幫她撩了撩額邊的發絲,「怎麼了?」
樂正錦虞的神智已經清醒,若是方才有人在碗里下毒…他這般是要自己愧疚麼?
她忽然將臉撇開,不去看他。
宇文睿見她不自在的模樣,眸中卷上笑意。他隨手將空碗遞給沐雨,「下去吧。」
沐雨乖巧地退了下去,臨走時吩咐外面的守衛不得打擾宇文睿與樂正錦虞。
宇文睿隨即地在她身旁躺下,樂正錦虞見他不避諱地躺在自己身邊,索性閉上了眼楮。
本以為他會有所動靜,可過了半晌,直到耳邊傳來均勻的呼吸,樂正錦虞才睜開眼,轉臉便望見他已經沉沉地睡了過去。
長長的睫毛覆蓋住一向幽深的寒眸,褪去了威嚴與懾人霸氣,安靜地如同一個普通男子。
樂正錦虞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他時的場景。
那時她才入楚京,九月燦爛若火的金秋與北宜終年的漫天白雪相比多了份勃勃生機。可是心如死灰的她早已無暇欣賞那份豐收富足,只想著東楚的天果然廣闊浩淼,怪不得樂正無極眼巴巴地把自己獻給宇文靖。
彼時先皇後還在,她以虞妃身份入了未央宮。
宇文靖一如她想的那樣年歲蒼老,眸中對自己美貌的垂涎卻不加掩飾。接連留宿未央宮,讓她成為了梅妃她們的眼中釘,肉中刺。
初入楚宮,她還不懂得如何保護自己。南宮邪的人隱藏在自己身邊,但是除了幫她用藥物控制宇文靖之外,其他的皆放任自己去學去做。
陷害未央宮的宮人偷竊等伎倆經常發生,她由初時的不知所措到最後的麻木,最後仗著宇文靖的寵愛,她第一次趾高氣揚地指揮人殺了梅妃身邊的一名侍婢。
就在太子征伐班師回朝的宴會當晚。
她記得她處置人的囂張跋扈毀了他的洗塵宴,那個時候他卻目不轉楮地看著自己,認真的表情似乎透過她在看另外一個人。
黑色的錦服緊緊束身,張揚的金龍騰雲翱飛,整個人就在那邊靜靜坐著,冷冽的寒氣幾乎將全殿都凍結,深邃的眸子里迸發出零碎的光芒。
那是第一次見到他,二人目光在空氣中相對之時,她沒來由的一驚。
再後來,東宮的人經常出現在後宮中,他的母妃早已亡故,沒有子嗣的先皇後理所當然成了他的母後。
不知是誰風傳,所有人都說,太子看上了年輕美艷的虞妃。
此事自然也傳入了宇文靖耳中。
那日他不可遏制地大怒,逼問自己與宇文睿的關系,她冷笑不語,她只與宇文睿在宴席中只見過一面,私情又是從何說起?不用想也知道定是有人陷害。
宇文靖怕她勾引宇文睿,差點毀了她的容貌,她那時便狠心地給他下了「千夜」。
南昭國國師煉的藥,總是取這麼地詩情畫意的名字,服入便忘卻一切地飄然似仙,夜夜**蝕骨,生命卻在悄無聲息中慢慢枯竭,待到第一千天便會戛然而止。
無人可查的自然而亡。
南宮邪來信叱呵她魯莽,但她當時若不魯莽,還能一如既往地寵冠後宮麼?
在後宮失去了容貌,就等于失去了自己的命。拿什麼去爭,去奪?
如果重新給她一次機會,她依然會毫不猶豫地下手,何況他早已垂垂老矣。
在南宮邪的心中只有整個九州大陸,恐怕無人可知,一向以最溫和面貌示人的南昭國才是諸國中最野心勃勃的陰謀家。
她毀了南宮邪的計劃。
他的本意是讓宇文靖好好活著,只有他活著一天,宇文睿便不能登基。一個遲暮的老虎與一只正值壯年的雄獅,任誰都會選擇前者作為對手。
為了回報他將自己與母後救下的恩情,她盡力地想辦法挽救他的計劃,既然整個東楚都在風傳她與宇文睿莫須有的曖昧,她何不將此事坐實?
時常的踫面,
皇上的寵妃與太子被人抓住,太子毫無疑問會被廢掉。
借著他經常來後宮的機會,她便不時地與他「巧遇」。不可否認的是,宇文睿有讓女人為之瘋狂的資本,他只需站在那里,便引無數女子趨之若鶩。
宇文靖所有的子嗣都叫她虞妃娘娘,只有他淡漠地直呼她的名字。
「樂正錦虞。」
听他這樣叫她,她巧笑嫣然地走近。
第一次承歡他身下的時候,她的心是掙扎的,他是她第二個男人。
一切都安排好的時候,她深呼了口氣,什麼都要靠自己爭取才能得到,所以,樂正錦虞,墮落吧!
就像第一次命人殺了梅妃身邊的宮女一般,就這樣邁出了第一步。
她卻出乎意料地在他眼中看出了憐意,令人恍惚的疼惜。
果然有人來了,可她沒想到的是撞破她與宇文睿的人是太子妃,那個印象中十分嬌弱的女子。
她驚慌地縮在他的懷里,瞥見了他眼中一閃而逝的殺機。
第二天,太子妃暴斃。
那個軟弱的女人在撞見他們的時候,卻沒有想象中的大喊大叫,只是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隨後滿是淚水滿是震驚地逃離。
得知太子妃暴斃的時候,她將自己關在未央宮里整整一日,除了自責之外還有對宇文睿殘忍無情的恐懼。
南宮邪的人卻在她耳邊嗤笑,「看吧,五公主,這便是無能的下場。」
若是太子妃當時大吵大鬧的話,她與宇文睿被抓,她自然不會死。因為她死了,所有矛頭當然會直指宇文睿。
那個女人應該是十分愛他的。無掙扎,無痛苦地自盡而亡。
女子之于愛情總是這麼地傻,她很早就知道這個道理。
後來,她與宇文睿的風言慢慢被壓了下去。
她要將他拉下太子之位的計劃沒有成功,卻被迫與他一次又一次地在一起。由最初的羞恥心到最後的欣然承歡。
南宮邪的人怕她對宇文睿動情,便背著南宮邪偷偷給她下藥。她其實早就看見了卻只能忍著,還佯裝一直被她們控制。
直到在她們的幫助下成功登上了後位,她成為了宇文靖的皇後,地位鞏固之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她們全都給殺了。
後宮里的女人們都在背後罵她是妖女,迷惑君主,紅顏禍水之類的她都清楚,所以,她也全都讓她們付出了代價。
果然,再無人敢忤逆。
再後來,宇文靖的身體因為「千夜」變得越來越差,幾乎再也未能早朝,東楚的大權全都落在了宇文睿手中。
宇文靖駕崩後,他便時常來自己的未央宮,甚至光明正大地到了如今的地步…
樂正錦虞仔細地打量著宇文睿的眉眼,這三年,平心而論,他對自己算是極好的。
樂正彼邱的性格寡淡沉默,他卻是深沉內斂。他為自己所做的一切,她卻無法讀懂,也無法猜測他的想法。
見他沉睡的模樣,樂正錦虞心中一動,南宮邪想要的東西會不會就在他身上?
她曾不止一次地趁宇文靖昏迷的時候詢問那東西的下落,每次都被告知早已傳給了下一任帝王。而宇文睿清醒睿智,肯定不會讓她得知那東西的下落。
那樣重要的東西,會不會就被他藏在自己身上,只是自己從未在意過?
似是感覺到她審視的目光,原本熟睡的宇文睿驀地睜開了眼楮。
樂正錦虞見他突然醒來,下了一跳。連忙將臉撇到一邊,腦袋卻被他瞬間抬手勾了回去。
不觸踫她胸口傷勢的輕柔,宇文睿側身凝視她,「在想什麼?」
對上他溫和的目光,樂正錦虞將心中的思緒收好,意有所指道︰「這里是明國寺,被人瞧見有辱陛下的英明。」
宇文睿卻低低一笑,「朕與自己的皇後在一起,誰敢胡言!」
樂正錦虞聞言,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他方才說什麼?皇後?
宇文睿撫上她的臉,「朕前幾日已先行昭告天下你棄位修行,你已不再是東楚的太後。」
樂正錦虞想起他那日莫名其妙的賜封自己為清風道人,原來是為封後做準備。
她張了張口,剛想說什麼。
宇文睿卻細細地摩挲她的面頰,低沉的聲音似乎隔了好幾個輪回,「樂正錦虞,朕等這一天,足足等了七年。」
樂正錦虞詫然失語。
良久,她听見自己的聲音,「陛下不怕有人反對麼?」
宇文睿輕吻上她的唇瓣,「帝王總有許多身不由己,朕想放肆一次。」
「朕听說你性命堪憂的時候,十分惶恐。」他緊緊地握住她的手掌,「陪在朕的身邊,做朕的皇後。」
樂正錦虞的心口忽然劇烈地疼痛起來。
第十日的時候,樂正錦虞的傷勢才有所好轉,能勉強坐起身,卻還是不能行動自如。
後山的環境不利于休養,樂正錦虞被抱到了她之前所住的禪院。榮安派人遞了宮中的消息過來,宇文睿便先一步回到了皇宮。
龍案上赫然堆滿了朝臣的折子,大致分為兩類。
一類是替江寄求情的,另一類是反對立樂正錦虞為後的。
宇文睿望著眼前堆積成山的折子,只翻了幾本便讓人全都拿下去燒了。
成堆的折子被宮人前後抱出宮殿,燃燒的火光讓眾人都明白了陛下這一次的決心。
樂正錦虞沒死的消息傳到西陵,慕容燁天震怒地摔碎了帝殿內的器具。他的人竟然被她給傷了,听說性命垂危不下于她。一個身手了得,一個手無縛雞之力,而樂正錦虞的傷是自己所致,他簡直無法想象這結果。
「將西陵最好的藥材給那人送去,讓她早日恢復!」慕容燁天冷聲吩咐道。
東楚的封後旨意早已傳遍了天下,燁軒至今還被她害得下落不明,他一定要殺了樂正錦虞,絕不能讓她封後!
北宜國今日的天氣格外溫和,天空澄澈地不見一朵雲彩,純淨的藍色投射下來將皚皚雪地也映染成遍野冰藍。
有風輕輕拂過,凜冽的寒氣也有所減緩,刮第一下似乎有些冷凜,再刮一下卻變得柔和起來。
樂龍殿中躺著的樂正無極早已沒有了往日的精明,自壽辰那日過後,便老態盡顯,連起身也變得費力起來。除了後宮所剩的妃嬪偶爾來探望之外,只有一直伺候的老太監靜守在身側。
太醫開了無數種藥方卻法根治他心中的郁結,面對他日益嚴重的病情只能一籌莫展,北宜國的大權慢慢落在了樂正彼邱的手中。他雖然還未被正式冊封為太子,卻已經擔起了監國的重任。
樂正錦虞受傷與東楚的封後消息第一時間傳到了樂正彼邱手中,輪椅在芣宮已經靜靜地待了數個時辰。
樂正彼邱傾世的容顏寡淡無常,白皙透明的手掌情不自禁地放在胸口處,怎麼能對自己下如此重的手…怎麼可以…
听聞她的傷勢至少要三個月才能痊愈,封後也應該在那時。捂在胸口處的手慢慢落回輪椅上,陽光照射進殿內,地面上只留有他一人的身影。
北宜國的天也要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