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想啊,可是雲家少爺吩咐了你不見客,我又擔心同你岔開了,只能在這里等著你。」
李琦縮了縮身子,說話的時候連牙齒都是在打架的,清晰地咯咯聲在耳邊響起,讓人莫名的有些沉重。
「大小姐,正是要緊,藥田出事兒了,送到拍賣行的藥不對勁兒,若不是您吩咐下來的出貨之前要事先查驗,恐怕我們這筆買賣可就要信譽掃地了。」
李琦之所以這幾日都在這里等著便是因為這個緣故,而孫景元那里他也去支會過了,可是孫景元半點也不肯承認是自己的過錯,如今供貨出了問題,他自然也不能獨自做主,只能等著孫錦繡來主持大局。
「大哥呢?他怎麼說?算了還是先回去吧,我當面問他來的好些!」
孫錦繡隱隱是明白了什麼,想了想拍了拍李琦的肩膀讓他先回家去好好休息休息,這件事情還是他們兄妹單獨談談的比較好,免得讓孫景元在外人面前丟了面子。
「小姐……」李琦還想說什麼,然而孫錦繡已經不理會他,踏上了回汶水村的馬車。
孫錦繡並沒有回到家中,而是直徑上了山,那些草藥摘下來之後是命專人送到拍賣行的,然後經過檢查處理之後再送往指定的地方,孫錦繡采用的是分權集中,相互監察的辦法,免得有人在草藥之中動了手腳。
山上的草藥有專人負責,采摘和送貨也是分開的,這些事情都是由孫景元負責的,而到了拍賣行之後,這些草藥又要經過專門的挑選和處理,又是由不同的人負責的,而最後的檢查則是交給了李琦。
而這三人之間並沒有直接的關系,外人並不知道她的藥廠所采用的這種方式,所以一般要下手的話都會在其中一人身上下手,而另外兩人便很容易發現問題。
而這件事情的問題,似乎就出在了孫景元的身上。
孫錦繡半倚在馬車之中,長久熬夜讓她有些頭疼,撐著腦袋,眉心生出深深的溝塹,孫錦繡抿著唇一句話也不說。
大哥,你可別讓我失望啊。
「小姐,今個兒您怎麼來了?」
藥田之中仍舊有人再忙碌著,前些日子,孫錦繡剛進了一批三七打算試種,如今這一批存活了大半,藥田之中的人也又有的忙了。
「我大哥呢?」
孫錦繡望著藥田之中忙的汗流浹背的那些藥農們,卻獨獨不見孫景元的身影,也顧不上其他的開口詢問道。
「大少爺啊?唉,最近也不知道怎麼的了,大少爺變得怪怪的,特別是那個叫做什麼素裹的騷娘們來了之後愈發嚴重起來了。」
種三七這邊的田管趙六嘆了口氣,看著孫錦繡的眼神變得有些怪異,想到這些天發生的事情不禁又多哀戚了幾聲,到底是老實人也不好說些孫景元的什麼壞話,只是含蓄的提醒這孫錦繡。
「你倒是說說怎麼了?」
孫錦繡也隱隱覺出事情有些不對了,這些人平日里雖然叫自己「小姐」,可是對孫景元都是以姓名相稱的,他們總在一起做事說話間也隨便些,听著趙六如今這樣說,似乎是素裹在其中說了些什麼。
「倒也沒什麼,就是大少爺說我們叫‘小姐’做‘小姐’就該叫他‘大少爺’,想必是那個叫做素裹的攛掇著的,這幾日少爺也不總是同我們一起下地了,同素裹兩個人呆在小屋子里頭干什麼都不知道。」
趙六祖上就是做藥材生意的,後來因為家道中落才不得不回家務農,自從那次假藥事件孫錦繡救了趙六的妻子之後,趙六為了報答便拖家帶口的上了山幫著孫錦繡操持藥田的事情。
這里的藥材大多分開種植,有些會串種,每一種藥都有專門的田管,所以孫景元的事情也不是太多,只是平日里孫景元平易近人也總喜歡和田管們學些東西,便親自下田和藥農打成一片,如今到時好了,已經好幾日不見人影了!
「我听李琦說這幾日送過去的藥出了問題,我想看看是哪邊的藥田負責這事兒的,大哥既然靠不住了,事情也總要解決的。」
孫錦繡有些頭疼的撫了撫額,她是沒想到這幾日風清揚竟然會發生那樣的事情,導致原本已經安排好的事情全都擱置了,才會讓素裹有機可趁。
既然事情發生了總要想辦法解決才是。
「這事兒我也听說了一些,前些日子翠竹樓的李掌櫃是親自上來過一趟,可是同大少爺吵了一架這事兒也就不了了之了,我听種金銀花那里的王四說過,那些金銀花的確是有問題的。」
趙六知道了這件事情之後的確很是憤怒,可是苦于這藥田是孫家的,這里頭到底還是孫景元說的算了,而此時孫錦繡又找不到人,只得隱忍著等著孫錦繡回來了再說。
「你先去將王四找來吧,有事兒還是當面說的比較好。」
孫錦繡看出了趙六眼中的憤怒之色,壓著性子同他好生說著,這事兒的確是孫景元的錯,趙六是個謹慎又嚴肅的人,如今能忍著不發貨已經是很好了。
這大哥到底在做些什麼,難道當真要為了一個女人壞了整個藥廠?
「小姐您不用找了,我王四就在這里。說句不當說的話,這藥廠是您辛辛苦苦打下的,我們這些人是憑著您的面子才來這里的,可是如今孫景元這樣作為要將整個藥廠弄得烏煙瘴氣的才肯罷休,倒不如眼不見為淨,我王四自求離去!」
王四一听說孫錦繡來了山上,此時正在三七田里頭便急匆匆的趕了來了,面紅耳赤,雙眼突爆,兩腮鼓著見到了孫錦繡便是開口先將孫景元削了一頓,胸口起伏著,顯然是氣得不輕。
「王管事你也別著急,先說說這事兒吧,到底是怎麼回事,大哥的事兒自然是要辦,可是總有個輕重緩急,如今這藥材再有五日便要交貨了,若是交不上可不單單是丟了信譽的事兒了?」
孫錦繡先將王四和趙六請進了屋子里頭,命人給兩人倒了杯茶,看著王四的臉色漸漸的緩了下來這才正色道。
這趙六和王四都是亟需的人才也是她千辛萬苦挖出來的,她自然是不肯放走讓別人白得了這個便宜,而見趙六在一旁,孫錦繡對著這些藥農從來就沒有虧待過,王四自然是不好同孫錦繡再擺臉色。
「是這樣的,大少爺六日之前也不知道怎麼了,命人將已經準備好了的兩車金銀花都帶走了,我原本想要稟告小姐,可是大少爺說是小姐的意思,有急用。直到,兩日之前翠竹閣的李掌櫃的找上門來,我才知道大少爺是將這些金銀花偷偷賣了,拿去換了神仙散!」
王四說到這里痛徹心扉,聲音也已經哽咽了起來,他極愛這些草藥一樣樣都是當成寶貝一樣的照顧著,如今竟然被孫景元拿去全換了神仙散,氣得血氣上涌,前些日子險些吐了血。
「而且他…。他還不知道從誰那里打听到的,用山銀花替換了那些金銀花,真的以為沒人能認得出來了嗎!」
「神仙散?」
孫錦繡的眉頭皺的愈發緊了,她倒是听說過這東西,其實就是罌粟花磨成的粉末經過簡單地提純而做成的粉末,因為服用了之後醉生夢死,欲仙欲死,所以被人稱之為神仙散。因為我朝並沒有適合大量種植罌粟的環境,所以這種神仙粉並不多。
可是有些想要投機取巧的藥販還是悄悄的種了一些,賣到各處去,若是這樣的事情放在現代這就是販毒的事情,可是要吃好幾顆花生米的,可是如今是在古代,許多人都不知道它的危害,只知道貴的要命,所以一般染上這種癮頭的都是有錢人家的少爺。
「小姐,做生意最講究的便是一個信字,如今大少爺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在可是要被人斷指的!」
趙六語重心長的勸著孫錦繡,想到孫景元竟然這般的不成器到底是忍不住嘆息。孫錦繡的辛苦大家可都看在眼里頭,如今好不容易生意順了,弟弟讀書也成器,這大哥又出了這樣的事情,當真是造孽啊!
「東西還沒送出去就還好,事情便還有轉機,王管事,如今藥田里的金銀花還剩多少。」
雙拳緊握著,指節泛白,周身散發出冷冽的氣息,令人不敢靠近三尺之內,此時就連方才理直氣壯的王四也不由得冷汗直冒。
「連一半都不夠,恐怕這樁生意我們是做不成了。」
「這事兒,我再想想辦法,替我傳下話去,從今日開始,我大哥孫景元便不再是這藥田的管事了,這些日子就勞煩您同趙管事兩人好好替我照顧著這里,至于我大哥往後他若是來了,不用趕,但是他說什麼都不作數,明白了嗎?」
孫錦繡顏色肅然,沉默掙扎了良久終于開口吩咐道,既然事情要做了便要狠心,否則的話便會事倍功半!
「小姐,出事了!翠竹閣出事兒了!」
孫錦繡接著又吩咐了一些事情,正準備朝著翠竹閣去找李琦商量商量對策,沒想到李琦身邊的一個小伙計便急匆匆的趕到山上來了。
「喘完了氣再說!」
孫錦繡听到這話陡然間有種不好的預感,想必是翠竹閣出了什麼不能掌控的大事了,否則的話李琦也不會這樣急著派人趕上山來。
這樣想著面色也隨著沉了下來,然而即使心里頭著急,可是如今那小伙計喘成這樣,若是急著逼他說反倒是說不清楚,到時反倒是耽誤事情,不如等他平靜下來了再細細詢問。
「喝了水再慢慢說。」
孫錦繡抬手給那小伙計倒了杯水,讓她喝完了再將事情細細說來,那小伙計捧著杯子,大約一刻鐘後終于緩過起來,將方才翠竹閣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掌櫃的回來之後就命人去私下打听了周圍的鎮子有沒有多余的金銀花好收集了來以解燃眉之急。沒想到大少爺竟然提前將那些摻了山銀花的金銀花送去給了合安鎮的聶員外!如今聶員外正抓了大少爺上門討理,還說要剁了大少爺的一根手指!」
小伙計方才急得冷汗直冒,如今看見了孫錦繡卻是漸漸地平靜下來了。見那小伙計正滿眼希冀的望著自己,孫錦繡真的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她的這個大哥恐怕是服用了神仙散之後完全被素裹控制住了,如今是對著那素裹百依百順,竟然做出這樣的蠢事!
「王管事,趙管事,這里的事兒都交給你們了,這幾日我恐怕不能也沒空上山來了,勞煩你們找信得過的人將收好的藥都送到翠竹閣去,就此拜別了。」
孫錦繡對著兩人恭恭敬敬的做了個揖,現下里是有人想要她一無所有,恐怕還會對藥田有所動作,為了以防萬一,她只好將這里交給兩個最能信得過的人了。
至于山下的事情,恐怕孫景元將來是要恨她的了!
只是,他自己種下的因,難道還要想要結出什麼甜果來?
「小姐,您等等我!」
那小伙計眼見著孫錦繡匆匆得解了馬車其中的一匹馬,上馬揚鞭便絕塵而去,頓時有種被人拋棄的錯覺,回頭望了望被擱在一旁風中顫抖的車,小伙計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李管家你還說要駕輛馬車來接,怎麼不告訴我小姐會騎馬呢?
一路快騎,孫錦繡只用了半個時辰便到了翠竹閣,將韁繩往上前來的伙計手里頭一丟,連一句話都沒讓人來得及說,便朝著屋內走了進去。
「孫錦繡怎麼還沒來!難道真的不要她大哥的手指了?」
孫錦繡穿過前堂,便听見二樓的廂房之中傳來了凶神惡煞的怒吼聲,更加夾雜著有人哀求的痛呼聲和救命聲,顯然孫景元已經被對方抓到了壓在屋子里頭。
「聶員外,您也知道我們家小姐同知府家公子之間的關系不菲,如今還在雲府沒有出來,您有什麼條件不如對著我說可好?」
面對這樣的場景,李琦倒也還顯得鎮定,客客氣氣的朝著聶員外賠笑,想方設法的拖延時間免得到時候孫錦繡還沒來,對方已經等不及得將孫景元的手指給剁了。
「滾蛋,你算什麼東西,我既然是親自來了,自然也要由孫錦繡親自來和我談,你也配!」
聶員外朝著地上唾了口唾沫,冷笑著將手中的尖刀在孫景元的臉上比了又比,嚇得孫景元秉著氣息,不敢有半點喘氣的意思,生怕聶員外手中的尖刀就這樣落在了自己的臉上。
「錦繡,救命啊!救命啊!」
終于,孫景元憋不住起了,張著嘴牟足了勁沖著門口大聲喊著,站在門口剛想要推門進去的孫錦繡幾乎認為孫景元是透視眼,能夠看見外頭的一切,不過也不可能,否則話他怎麼看不出素裹是個黑心的賤人!
「喲,聶員外當真是好興致,跑到翠竹閣來玩菜刀?」
孫錦繡深深的吸了口氣,笑吟吟的推門進來,睨了一眼聶遠手中的尖刀,連看也不看被壓著半個身子趴在桌子上的孫景元,只是轉頭吩咐李琦。
「李琦,聶員外好不容易來一趟,怎麼不好生招待著,還不快去把上回拿來的雪瑩韓翠跑商來,難道要讓聶員外喝這些茶葉沫子?」
「是。」
李琦得了孫錦繡的眼神,立即吩咐了人下去,緊接著原本都收在屋子里頭的那些伙計們也都散了下去做事。
「聶員外,你看我的誠意都到了,您這樣…。」
孫錦繡仿佛是沒有感覺到這劍拔弩張的氣氛一般,隨心所欲的朝著不遠處的軟榻上一倚,懶懶的打了個哈欠,眼楮朝著站在那兒的聶遠望去。
「聶院外,您一直站在那兒,難道不覺得腳酸嗎?」
小小的幾個動作,雲淡風輕的一句話,卻瞬間打散了屋子里頭冷凝到極點的氣息,聶遠的面色緩和了些,對著手下的幾個人揮揮手吩咐道。
「你們都下去,把這人也帶下去好好看著,若是出了半點差錯,就卸了你們兩只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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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錦繡到底會怎樣挽回局面呢?孫景元的手指又是否保得住?明天傍晚五點五十五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