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打算怎麼做?」秋華望著孫錦繡那張看不清喜怒的臉,甚至是看不出她眼中的思想,只能低聲問道。
孫錦繡不過是淡淡勾出一抹笑意來,隨後一抿唇將那抹笑意泯滅在了唇間,「不用管,派人找了大夫好生療養著便是了。」
秋華听了這話覺得不妥,有些擔憂的提醒道,「可是小姐,您如今就是琉琰城有名的大夫,更何況家中還有一個名震天下的駱大夫,哪里還有帶上門來觸霉頭,而且若是傳了出去,怕是要說小姐您的閑話了。」
老太太的身子一直不好,如今派人想要讓孫錦繡去她的院子里頭侍疾,這本來是無可厚非的事情,只是半個月前頭姚老太太兩個親生兒子的手剛剛被人砍了,這事兒雖然不是孫錦繡直接造成的,可是到底主意是她出的,這老太太必然會有所牽連。
一想到那姚老太太沒安好心,秋華便是一百個一千個的不放心,可是若是不去那萬一這不孝的名聲傳了出去,雖然孫錦繡是姚家的義女,可是到底也是不好听的。
「讓姚惜若和姚幽夢兩個人去老太太那里侍疾,我一會兒開一幅溫養的藥方給她,其余的到時候再說,這幾日蕭君玉身上的毒就要好了,等他全好了我再過去,」孫錦繡到不介意外頭的人怎麼看著她,只是她的所作所為到底是對著景勝有影響的。
不過且先看看這老太太出什麼勞什子的花頭,如今姚家都在祖父的手中了,想來憑她一人也翻不出天去,恐怕只是想要往著她身上撒氣罷了。
長長嘆了口氣,最終還是吩咐秋華道,「傳令下去,讓蔣思思搬到二老夫人的院子里頭,就說是二老夫人身子不好,能有外孫女承歡膝下。然後去請大夫過來,對外就說是表小姐身子不好,要請大夫看看。」
听說姚家易主的事情,蔣思思心思向來就重,如今更是惶惶不可終日,沒幾天就病了,一直病到了今日。對著蔣思思,她可沒有什麼責任去照顧的,要請大夫自然也不是不行,外頭也沒什麼話好說。
「奴婢這就去辦,」秋華件事情好解決了,頓時欣然,轉身就下去吩咐事情去了。
屋子里頭只剩下菊香和孫錦繡兩個人,窗外潺潺的雨聲猶如清泉流水一般淅淅瀝瀝,恍如天籟一般動人心魄,孫錦繡仍舊低頭臨摹手中的字帖,而菊香卻站了起來,走到書桌邊上打開上頭的青銅鶴嘴鏤雕小香爐,朝著里頭添了幾勺香料。
縈縈的香霧緩緩升騰而起,帶著沁人心脾的清幽洌香,菊香在孫錦繡的身邊站了一會兒,然而孫錦繡並沒有抬頭,只是一心一意的做著自己的事情,菊香見自家小姐沒什麼反應,忍不住咳嗽了幾聲,可是對方仍舊是頭也不抬。
「菊香再這樣咳下去喉嚨可就廢了,有什麼話就說吧,」就在菊香咳了半盞茶的功夫,幾乎要絕望了,才听見孫錦繡不緊不慢的開口,仿若什麼都不知道一般。
菊香面色一紅,頓時就猜到了自家小姐定是什麼都知道了,否則也不會不理會自己,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將袖中的一直沉甸甸的小袋子放在了孫錦繡的面前。
「他給了你多少好處,竟然能勞得動你?」孫錦繡鳳眸微眯,自己身邊的菊香和秋華都是蕭君玉給的,雖然是蕭君玉的人,可是相處了這麼久也算是被自己煉化了,成了自己的人了。
可是什麼時候,這菊香竟然開始幫著姚煜軒做事了。
只見菊香紅著臉,低著頭咬著下唇,顯然是害羞了,「大少爺出門在外不少地方都幫著景勝少爺,奴婢替著小姐投桃報李罷了。」
雖然菊香這麼說著,可是孫錦繡還是心領神會的一笑。她倒也是听說了姚煜軒出門在外的時候對著景勝多有幫助,亦師亦友,即使是她和姚煜軒那個時候吵架了,對方依舊沒有怪罪到景勝的身上,這樣的人品也算是貴重。
掂了掂那小小的錦繡袋子,只听見里頭一陣清脆的石頭踫撞的聲音,孫錦繡蹙了蹙眉,扯開了袋子,只見里頭全是一些大顆的珍惜寶石,小孩子拳頭大的鴿子血,切割平整還未向前過的紫水晶,其余的瑪瑙珍珠更是耀眼。
「這東西我就收下了,你替我傳話給他,我們之間既然是兄妹那就不必搞這些勞什子的東西,往後有什麼事情親自來對我說便是了,」孫錦繡說完這話,隨意的將那袋子寶石丟在了一旁的書桌上,繼續低頭寫字。
可是現如今她的心里頭卻是久久不能平靜下來了,她可不是什麼矯揉造作的人,她看著這些寶石既然喜歡,而且姚煜軒又是道歉,她自然收的心安理得。
只是,姚煜軒此舉同上次說話的都深深印在她的心里頭,恐怕這人是對著自己起了除了兄妹之情之外的心思。原本她是絕了他的心思了,可是不知道怎麼的,如今他竟然有想要和好,當真是讓人心煩。
菊香瞄了一眼孫錦繡字帖上臨摹的字,前頭的字獨見風骨,傲然成霜,而剛剛寫的幾個字卻是全然亂了,可見臨摹之人此時的千頭萬緒。
「小姐,若是不知道該怎麼辦那就莫要想了,或是您如今就應下了蕭公子的婚約,想必大少爺也就不會窮追不舍了,」討巧一笑,對著孫錦繡眨了眨眼楮笑道。
孫錦繡抬頭望著笑得狡黠的菊香,不由得瞪了她一眼,原來是在這里等著自己呢!她倒是怎麼,一直以來都向著蕭君玉的菊香竟然會幫著別的男人做事情,哪怕是姚煜軒對著孫景勝多有幫助,可是她在生意上可是加倍償還了的,甚至告訴了姚煜軒不少制作藥用保養臉的方子。
「小姐您別這樣看著奴婢,奴婢只是覺得蕭公子對您是真心的,他上次都為了你快要送命了,難道您就一丁點兒也不感動?」菊香進一步笑道,開始一步一步的試探。
她始終覺得自家小姐和主子是最配的,小姐是那樣的聰明,長得又是人間絕色,而且性子也那麼好,對下人更是沒話說,而主子的身份可是貴不可言,又那麼喜歡小姐,若是兩人能夠在一起豈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
「菊香,你話多了!」孫錦繡睨了一眼還想著要滔滔不絕的菊香,指尖泛著泠泠的寒光,儼然是夾著一根細長的銀針。
知道自己的嗦鬧得小姐不高興了,菊香癟了癟嘴,急忙用手捂住了嘴巴,向後倒退了幾步,遠離書桌邊幾丈的距離。
小姐雖然不會功夫,可是手上的銀針功夫卻是出神入化,如今她算是警告自己了,若是她如今什麼也不說,恐怕早就已經扎在了自己的啞穴之上了。
「小姐,奴婢知道錯了,」垂頭乖乖認錯。
「知道錯了還不快出去,去給景勝送些冰糖雪梨過去,我看著他這幾日有些咳嗽,」孫錦繡溫和的瞪了菊香一眼,隨即吩咐道。
自從那日姐弟倆和解之後,她可是又有好些日子沒有看見景勝了,畢竟科舉近在眼前,再不出半年的功夫就要進京趕考了,景勝也很是用功想要用實力來證明,當年父親拋棄他們幾個是多麼錯誤的決定。
「多謝小姐,」菊香知道孫錦繡這是在給自己制造機會,笑著猶如一只歡月兌的小貓一般跑出了門去。
夜間,孫錦繡便去了邊上的紫竹齋看蕭君玉,今個兒晚上是最後一帖藥了,是為了徹底的請出蕭君玉身上的殘毒,藥性很是不好控制,若是下的輕了便是沒有什麼效果,可是若是下的重了,必然斃命,所以不論是駱大夫還是孫錦繡都很是緊張。
「錦繡……」孫錦繡到的時候,駱大夫已經給蕭君玉服下了第一碗藥。
兩個時辰一次,如今離著天亮還有兩次藥的功夫。
蕭君玉躺在床上,並未帶著玉面,臉上因為中毒愈發蒼白,縴長的睫毛猶如小扇一般鋪開,顯出幾分比女子更柔美的幽艷,只是從他的身上孫錦繡卻感覺不出分毫的女氣,也許是那天生而來的威壓所致,將女子的絕色與男子的霸氣拼湊,在清皎的月光下顯出絕世天人之資。
明明是半只腳踏進鬼門關的人了,竟然還能如此的攝人心魄,孫錦繡在心中輕聲的嘟囔道︰老天爺可真是不公平。
「在想些什麼?」伸出手,輕輕握住她的柔荑將她拉到自己的床邊。
這藥太痛太苦,若是沒有她的陪伴,他擔心自己會熬不住。
「在想你那個時候到底想要告訴我什麼,雖然之後我問你了,可是你就是不說,」孫錦繡撅了撅嘴,顯出幾分嗔怪。
那日他明明是有事情告訴自己的,可是她半路卻被梁嬤嬤給叫走了,之後回來之後他卻怎麼樣也不肯說了。
蕭君玉沉默了半晌,最終抬頭望著駱大夫,只見駱大夫捋著胡須笑看著兩人,眼中現出若有所思,不一會兒便大笑,「你們說悄悄話,我去看看第二帖藥怎麼樣了。」
說完這話,駱大夫便笑著轉身離開了屋子。
「這幾日辛苦你了,雖然你不說,可是駱老都告訴我了,你這幾日吃不好睡不好,就為了這藥方的事情,瞧著你清減了不少,」蕭君玉的手覆上了孫錦繡的小臉,眼中閃現出不常有的柔情。
孫錦繡剛想要偏過頭去,可是卻見這人蒼白的臉色和額頭上細密的冷汗,不由得心軟了,「我沒什麼事情,畢竟你是為了我中的毒,若是不將你徹底的治好,我于心不安。」
听到這話,蕭君玉垂下了手不由得一笑,那笑中帶著刺目的蒼涼,「僅僅只是于心不安而已嗎?」
「還能有什麼?」雖然心中不是這麼想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孫錦繡卻是這樣說的。
她不知道眼前這個人的身份,更加不知道他身後藏著的秘密,而對方也不知道她根本不過是投身于這異世的一抹淒涼的孤魂,他們僅僅只是同盟罷了,簡單的互相依靠,若是多了什麼不必要的感情,將來不會有好結果的。
「孫錦繡,你當真是個狠心的女人!而我,不過是個傻子罷了。」
蕭君玉咳嗽了幾聲,仿佛是想要將整個肺都咳出來,喉嚨口一陣腥甜,他卻強行忍住了,只因為不想讓眼前這個女子看到他軟弱的樣子,他要成為她的依靠。
「不要說話了,否則的話會沒有力氣的,」不想看見他眼中的受傷,更不想听見他說話時的那種自嘲的語氣,孫錦繡掩住了他的嘴不想讓他再說話了。
「錦繡,若是我告訴你真話,我告訴你我是誰,你會不會給我一個敞開心扉的機會,」目光灼灼的望著她,蕭君玉不知道自己怎麼了,人世間美人無數,可是他偏就只愛上了這一個,哪怕再被拒絕,可是看到別的人的時候想起的總是她。
當遇到了一個真心相愛的人的時候,別的人就再也走不進心里了。
「我不想听,往往知道的越多,煩惱就越多,我不會告訴你我的秘密,自然你也不用告訴我你的秘密,」越是想要試著敞開心扉,可是就越是害怕。
她不要這個人在對著自己好了,做盟友,做朋友,這樣很好,不要在靠近了。至少當被背叛的時候就不會那麼心痛。
一想到自己的前世,就莫名的悲涼。
「其實我並不是一個簡單的商人,我的真實身份是先皇第九子如今的璟王的嫡子,」伸手挪開了孫錦繡掩著自己的唇的柔軟,蕭君玉的眸幽深而纏綿,清亮的令人不敢輕易直視。
「……」孫錦繡轉頭驚異的望著眼前這個人,很多事情瞬間就明白了。
為什麼這個人總是給她一種上位者的壓迫,為什麼這個根本就不像是一個尋常的富商公子,反而能夠讓那麼多的人對他敬而遠之,又什麼這個人的暗衛能力根本就不是一個商人能夠擁有的……
原本她只是單純的任何,這個人和官場有什麼緊密的關系,卻想到蕭君玉竟然是皇族後裔
「我的母妃是璟王的第一個正妻——藍青依,可是她卻被當年的晉側妃給害死了,我也輾轉流落民間,幸而母妃的舊部對著我不離不棄,」說到這里,孫錦繡明顯的感覺到了,蕭君玉握著自己的手用力的攥緊著,仿佛是眼前就站著一個令他痛恨的人。
「所以你如今想要報仇?」第一次看見這樣渾身染滿戾氣的蕭君玉,孫錦繡長長嘆了一口氣,誰說眼前這個人是下凡的謫仙,分明就是從地獄爬上來的修羅。
然而听到孫錦繡這樣的問話,蕭君玉不過是冷笑了一聲,轉頭望著孫錦繡眼中滿是眷戀,「我母親去世的時候我仍舊還在襁褓之中,所以我對這一切都沒有什麼印象。只可惜晉側妃千方百計的想要置我于死地,我自然是不能放過他。更何況我還有到那麼好心的將本屬于自己的東西拱手讓人的好心。」
「那便去做啊,反正那本來就是你的位置!」孫錦繡對于蕭君玉這樣的心思她很贊同,就好像是前世一般。
那些人害死了爺爺,想要搶走本就屬于她的東西,她斗,她搶!只可惜,最終還是擺在了一個「情」字的手上!
「所以……」蕭君玉眯著眼,眼中閃爍著希冀的光芒,若那銀河之中璀璨的星子落入了眸中,「所以,若是我拿回了屬于我自己的東西,你願不願意陪我安定?」
這一番話讓孫錦繡不由得愣住了,蕭君玉這是什麼意思?
「的確,那個位置是我的,可是得到了那個位置之後呢,我還能做什麼?可若有我愛的人在身側那邊全然不同,只有你才是我真正想要一輩子一起在一起的人,」蕭君玉的仿佛是自嘲一般的笑了笑,「我的父王已經意識了我的存在了,同樣他也已經知道了當年的真相。他發現了晉側妃是多麼可怕的一個女人,可惜如今他已經老了,力不從心了。所以他想要讓我回去,回去代替他的位置。」
孫錦繡的望著那一雙的眸子,就那樣久久的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