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1卷
第4節第四章
四
早上六點半，席遠山像往常一樣起了床，這是他常年改不了的習慣。只有在星期天他才會把一星期的疲倦、睡眠統統補足和消除。他起床後的第一件事不是去洗漱，而是打開電視機再做清潔工作。有時，如果妻子伍子梅隨後起了床，他便不自己做早飯，直接坐到了電視前看中央一台，或者二台，反正各看一個小時。他的早飯很特別，一碗面一個煮雞蛋，干干的，沒有湯湯水水，沒有調味料，只有鹽和香油。吃完面條，有時只吃了幾口，燒著的水開了，他便先泡上一杯濃濃的茶涼著，吃完早飯，一邊看電視一邊喝茶，每天的生活就這麼周而復始地起程了。
他家客廳正面牆上掛著一幅山水畫，名為《瑤河春色》。牆的二邊掛著二副漢墨，摘自于先賢哲言，分別為「春發其華，秋結其實，業精于勤行成于思」和「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這是縣文化館的一個畫家和書法家，十年前離開大瑤縣去大都市發展時，專程送給他的。他們原都是農民，是他在文化館工作時發掘培養出來的，他們都稱席遠山為「老師」。盡管如此，席遠山從沒向他們開口要過字畫，離開時就特意為席遠山畫畫寫字以示感謝！席遠山不懂字畫的價值，只惜情義，于是裱了裝框掛在了客廳里。早二年，他突然听牌友孟光輝說，他牆上的三幅字畫，現在至少值五十萬了，還極具升值空間。席遠山回答這是朋友的一份情義，哪怕是一張廢紙，也得好好珍藏。黃金有價情無價，如果他們不走出大瑤縣，如果他們安于現狀，他們同樣得不到價值的發現。
上任縣委書記的第一天，席遠山沒有改變依舊的生活習慣，卻攪動了他內心的平靜悠然，茫然而沉重。他壓根沒想過當縣委書記，他覺得來得太快太快了，突然得令他措手不及。一個月前，市委陳書記把他約到辦公室談話，要他考慮一下準備接任大瑤縣縣長一職，征求他有什麼困難和意見。他在陳書記面前掏心亮肺說從沒想過這方面的事，也不願有這方面的念頭。末了，他開玩笑說要當就當書記。不過，組織上安排他縣長，他還是會服從組織的決定。他不是為了當官而當官，一縣之長，多少還是能為老百姓辦些實事，辦比不辦要好。
席遠山的手機響了，是司機小李打來的，問什麼時間到什麼地方來接他，席遠山說不要來接，司機小李忙表白是辦公室劉萬達主任的安排。席遠山說昨天已告訴了劉主任，不要安排車接送上下班。
妻子伍子梅正在做上班前出門的準備，電視機屏上顯示的時間告訴席遠山該上班去了。出門前，席遠山推開正在睡覺的兒子的房門，叮囑道︰「席志強，路上多注意安全，到了給你媽打個電話可憐天下父母心，兒在外，總是父母的牽掛。
從家走到縣委大樓，一般情況下需一刻鐘時間。
一路上，席遠山腦海里簡直如一團亂麻，毫無頭緒。昨晚他在床上翻來覆去折騰幾乎到起床前，面對大瑤縣的現狀和問題，他猶如一頭饑餓的獅子，面對擺在眼前的獵物卻不知從何下口。不在其位時，席遠山盡管對大瑤縣出現的、存在的、或有可能發生的一些問題，進行過如何治理、如何防範的思考，但時光不可能倒流，那時的問題是單一的，甚至是可以在萌芽時給扼殺掉。隨著時間的推移，老問題不斷深化，新矛盾不斷出現，新老交疊，錯綜復雜，需要解決的需要做的工作實在實在太多，且棘手。他不能新官上任三把火三板斧，他知道稍有不慎，自己不被燒成礁炭便被砍得血淋淋。騎驢看唱本，邊走邊瞧。什麼騎驢看唱本邊走邊瞧？作為一個領導來說，尤其作為一個決策者的領導來說，這是對黨對人民極不負責的態度，也是事先為推卸可能出現的錯誤而備的潛台詞。席遠山認為，作為一個對黨對人民有高度責任心的領導，對任何一項工作的決策應事先進行全面的分析調查和研究，盡可能避免一些錯誤的發生和不良後果。
「席書記！」
「席書記！你好！」
快到縣委大樓門前時，席遠山被熱情的問候打斷了紊亂的思緒。他突然意識到了什麼，這種意識使他振了振精神，抖擻地朝辦公樓走去。在他身後的不遠處，有幾輛飛馳的小車，像發動機突然停止了運轉似地在路邊停靠了下來，有幾輛想剎車停下不知是沒及時剎車還是沒反應過來的車，快到席遠山身邊時，又突然加速象小偷似的飛跑著進了縣委大門。縣委書記步行上班，科局長們坐車上下班再心安理得，至少也少了往日的幾分威風和霸氣。
樓道兩邊的辦公室門大部已打開，給樓道添了幾分亮堂，又似乎像一張張微笑的臉在歡迎席遠山的上任。席遠山好些年沒見到過如此充滿生機的景象了。他以前來縣委辦公樓辦事，別說還不到上班時間，就是上班後一二個鐘頭，一些部門領導的辦公室仍大門緊閉，謝絕入室。
席遠山走進辦公室，這間辦公室是原縣委書記閔文清的辦公室，辦公室的擺設原封沒做變動，他昨天只是將可用來當雙人床的寫字台換給了辦公室的秘書，搬走的時候，他特意用手敲了敲桌面，拉開抽屜看了看，他覺得三萬多一張的辦公桌毫無什麼特別之處，怎麼看怎麼想也不值三萬多塊錢呀。辦公室的擺設和所有見過的領導辦公室一樣，寫字台後面是一排遮住了整個牆體的書櫃。席遠山泡了一杯每天上班不可少的濃茶，轉身時雙眸在書櫃上停住了。書櫃里的書整齊有序，各時期的偉人著作，歷代帝王宰相傳記和黨的法律法規政策，還有什麼領導藝術、人才學之類的時尚書籍，總之，給人無不感到領導是一位愛讀書且知識淵博的人。他驀地想到了閔文清，他不知閔文清翻動過這些書沒有，如果看了一章半段的話，閔文清又從中學到了什麼，受到了什麼啟迪呢？
天災，**。
席遠山腦海閃過人們常說的天災、**。他沉思了一會，臉上忽的閃現出一種驚喜，他對人們常說的天災**有了新的認識和理解。人們常說時很平淡，听的人也沒在意，更不會去細想去領悟。其實，古人所言「**」而應是人為制造的禍，不是指人們自身的疾苦和不幸。天災是大自然運動時的自然現象，受時限地域性制約，稍縱即逝。而**呢，則不受時間和地域限制，一旦發生，不僅有漫延性且有持續性。猶如蟻災，無論多麼堅固的長堤都會被吞噬。
是呀，天災不為災，**方為災。
人類的每一次戰爭不就是極有說服力的佐證嗎？
對，從人入手，領導班子抓好了，領導干部管好了，工作上沒有過不去的坎，沒有改變不了的局面，席遠山坐到桌子前，從抽屜拿出一個新的紀錄本，著手制定工作方案，他要為大瑤縣寫上新的一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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