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長走進辦公室的時候,大家都站了起來,他問,張黨委呢?老主任說,在他辦公室里。說著,想過去敲他的門。鎮長示意他不用,就說,昨天的活動搞得不錯,很成功!你們辦公室應該記一大功。老主任樣樣都考慮得很周到,阿啟嘛!配合得很好。其他同志都表現得不錯,特別是臨鎮的人醉成那樣,你們都一個個把他們扶上了車。
他看了一眼阿歡,又說︰「我要批評你兩句,你也是辦公室的老同志了,但太愛惜身子,喝酒的時候一點也不主動,你多敬人家幾杯,我們領導就少喝幾杯。你不喝,那些喝不就都留給領導喝了嗎?」
阿歡听了一點不覺得難受,換在以前,挨了鎮長批評,心里會不舒服好大一陣的。但現在不一樣了,感覺鎮長的批評是一種裝腔作勢,做做樣子給別人看的,讓人家覺得,鎮長對他是非常嚴格的。你想想,他很快就要提拔他當主任了,他能不讓大家認為,他對你阿歡要求有多嚴格嗎?
這就是領導的藝術啊!
「以後一定改正。」阿歡也嚴肅地繃著臉,一副決定痛改前非的模樣。
「不要只是嘴巴說說,還要有行動!」
張建中听到鎮長的說話聲,忙推門出來。
「鎮長來了。」
鎮長說︰「我們不急,你先忙完你的。」
張建中說︰「已經處理好了,沒敢去打擾你,所以,只是在辦公室里等你,想你處理好事情,自然會過來叫我。」
「我分管過辦公室,知道辦公室的事情多,多大的事,多小的事,都要經過辦公室,一天忙上傳下達就夠嗆。所以,也沒想要你去陪我走一趟,雖然,圩東村是你聯系的點,但我去處理也沒什麼,替你減輕點負擔嗎?不過,你去去也好,知道有那麼一回事向上匯報,也說得更清楚。」
張建中尷尬地笑了笑,說︰「其實,這種屬于我份內的事,你吩咐我去干就行了,但你鎮長那麼關心,我怎麼還好不陪你去走走呢!」
阿歡多少也猜到是什麼事了,但覺得鎮長對張建中也太客氣了,你有必要那麼寵著他?你可是鎮長啊!更何況,你很快就在可能坐正書記的位置了,他張建中,一個書記的干將走狗,也要隨之滾蛋到某一個角落里了。
沒有哪一個領導會重用上一任的人!
然而,阿歡到底還女敕,還不懂得這其中的奧妙。張建中並不是書記的人。書記重用的,是原來副縣長有交代,他是副縣長的人,就算鎮長當了書記,他也不可能不買副縣長的帳。
換言之,不管誰當這個書記都會重用張建中,也就是說,書記即使下台,對張建中也不會有影響。
捉奸在床,對張建中一點損害也沒有。
顧名思義,圩東村就在鎮政府所在圩鎮的東邊,與圩鎮隔一條小河。幾乎所有的地界劃分都有一個規律,都是以水劃分的,或江或河或一條不溪流。水的這邊是一條村,水的那邊是另一條村。
早年,那小河水流還是挺急的,由于層層截流用于灌溉農田,到了圩東村,水淺得只有膝蓋那麼點深,可以清晰地看到河底的鵝卵石。如果,不是坐車,直接趟水過去,路程反而近許多。
圩東村是一條大村,有四百多戶,一條彎彎曲曲的沙路通向村口,鎮長告訴張建中,凡是進村的路都是彎曲的,絕對不能裁彎取直。
「你知道是什麼原因嗎?」
張建中還真不知道,雖然來過幾次,也有疑惑,就是沒有問。
「從風水學來說……我不是迷信啊!是群眾迷信。有時候,我們也不得不尊重農民的某種風俗習慣。」鎮長伸直巴掌,做了一個直進的手勢,說,「這直進就像一把劍,直插胸膛。誰樂意?誰也不樂意!這彎曲就像擺龍,龍擺進村子就為村民增添了龍氣。
張建中在腦子里想像那路是直的,果然就像把劍,想像那路是彎曲的,果然就是一條龍擺著尾巴,于是便覺得,這似乎不屬風水,更像是一個預臆,老百姓更希望龍鳳呈祥,風調雨順。
圩東村是邊陲鎮一個比較富裕的村莊,僅從村民興建的樓房就能看出來,多是新磚紅瓦,且一幢比一幢壯觀。不知內情的人,以為圩東村得改革開放之利,農民勤勞致富蓋起來的。
當初,張建中與老好人總結邊陲鎮的經驗時,就曾把圩東村做為一個實例說明這一點。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總結的材料也是真實的。比如,圩東村是全縣第一個實行聯產承包責任制的農村。紅旗縣還在籌劃如果實行聯產承包責任制,圩東村就已經全面鋪開,據村民們說,幾年前,他們已經這麼干了,只是政策不允許才捂著蓋著沒敢聲張,政策一允許,他們只是把他們的作法公開了。
因此,圩東村成了縣里實行聯產承包責任制的示範村。
然而,圩東村蓋起的一幢幢新樓房,卻是因為村里人偷渡去香港打工,賺了港幣回來興建的。
圩東村的人偷渡香港並不是跑到那邊定居,只是坐漁船到那邊,在建築工地干個半年幾個月,又坐船回來。開始,是農閑出去,農忙回來干農活,後來,用錢可以買糧食了,覺得農活干不干也無所謂了,就回來休息一兩個月,養精蓄銳又再去香港搏殺一段,農民沒文化,但有的是體力。
張建中來過幾次,都沒能找到村長,因為他也跑到香港去干工地了。他曾說︰「既然,他丟下村子不管,還怎麼讓他當村長?不如換另一個。」
老主任說︰「換了誰也一樣。除非換那些不能去香港干活的老頭。」
鎮長來圩東村,就是談村長的事。他告訴張建中,那村長前兩天回來了,正在家里休養。
圩東村大致可以分成兩塊,一塊是舊村,一塊是新村,舊村破舊不堪,新村嶄新一片。這里原來就是農田,村里人也像當初那樣,不聲不響,就在農田蓋起新樓了。
當然,村里還是有自己的規劃的。村長那幢新樓在新村最顯眼的位置,然而,只蓋了一層,在左右新樓的襯托下,顯得有些不足。
村長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人,或許是干工地的緣故,臉曬得很黑,他卻梳著一個很光亮的小分頭,穿著一件花襯衫,像有一種歸國華僑的味道,低頭看,腳下穿著一雙人字拖。
他開門一見鎮長,就說︰「怎麼好要鎮長親自上門?有什麼事,你傳我去鎮府就是了。」
鎮長說︰「我找人傳了幾次話,都說你跑到香港去了。你要再不回來,我就撤了你換人了。」
客廳是那種農家格式的客廳,不管樓房的面積不小,客廳還是弄得很窄,當中放一張四方桌,四周擺四把椅子,村長便從桌上拿起一包美國萬寶路,給大家派煙。鎮長笑著說︰「你他/媽比我還豪氣,抽進口煙了。」
「這算得了什麼?回來的時候帶了幾條,在那邊很便宜。」
張建中不吸煙,但禁不住村長的熱情,還是接了,拿在手里把玩著,放在鼻子下聞了聞,也沒覺得這煙與中國煙有什麼區別,然而,他知道,這煙比國產煙貴許多,在國內也不容易買到。
「這次回來多長時間?」鎮長問。
村長「嘿嘿」笑著說︰「三兩個月吧!」
「說準確點。」
「我也說不好。如果,那邊有活干,可以一個月又要過去。」
「你就丟下這里不管了?」
村長說︰「管,怎麼不管?這不是沒發生什麼大事嗎?」
「發生大事就遲了。」
村長卻問︰「鎮長喝點什麼?是咖啡還是女乃茶?張黨委應該喜歡喝咖啡吧?現在的年青人都趕時髦,喜歡喝咖啡。」
張建中說︰「我無所謂,什麼都可以。」
村長對鎮長說︰「你是肯定女乃茶了。」
鎮長說︰「你錯了,我喜歡喝咖啡,不是趕時髦,是被你B的,成晚成晚不敢睡,不喝咖啡提神不行。」
「你不要進了門總提這事好不好?談點別的就不行嗎?」
「我今天來,就是談這事。你給我吃什麼喝什麼,我都要談。」
村長坐了下來,說︰「好吧,好吧!你談吧!」
鎮長指著他說︰「你別耍賴啊!跟你談正事,你就不沖咖啡了?把咖啡沖好了,我一邊喝一邊跟你談。」
說著話,他又從桌上的煙包里模出一支煙點上。
村長提了提保溫瓶,見只有半瓶水,拔了木塞,看了水溫,覺得升騰的熱氣不夠,就沖屋里喊,你給煲點開水。屋里走出一個三十歲左右,不僅打扮得花里花哨,而且,還像城里人一樣白女敕的女人,但到底還是鄉下女人沒有太顧忌,可能在屋里女乃孩子,出門時,一只手還在那很飽滿的胸上揉個不停,等意識到客廳坐著好些個男人,才把手放了下來。
張建中正好面對著門,看得清清楚楚,臉一陣脹紅,忙也移開目光,但又很不舍地用余光瞟了瞟,女乃孩子女人的胸總是大得很夸張,且翹得很驕傲,再因為方便,里面應該沒有穿那種繃得很緊的罩罩,便清晰可見兩粒葡萄像是要破衫而出。還沒走幾步,屋里的孩子哭起來,她忙又往回跑,這一跑,整個胸都抖動起來,仿佛一陣地動山搖。
鎮長問︰「孩子多大了?」
村長說︰「三個月了。」又喜滋滋地說,「是男孩。」
鎮長說︰「不會是超生的吧?」
「不會,絕對不會!這點覺悟我還是有的。」
鎮長又言歸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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