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花的打扮完全出乎張建中意料,穿得松寬不說,還把那爆炸頭梳成一束馬尾,真不知道她是怎麼把那麼卷的發梳順的?
張建中笑著說︰「第一眼看見你,還差點不敢認了。」
阿花問︰「不會影響你吧?」
「不會,不會。」
「但是,我那麼遠跑來,你要不認我怎麼辦?」
「我不是認你了嗎?」
張建中突然意識到,阿花說的「認」不會那麼簡單,應該還有更深一層的意思。你不見她,總躲著她,她就是追到這里來了。
阿花還是拿著一個很新潮的包,這會兒雙手拎著,很有些扭捏地說︰「早就想到你這來看看,看你上班的地方,看你每天都在干什麼?」
「有什麼好看的,怎麼也不能跟城里比,不能跟縣府大院比。」
「比我想像的要好許多。原來我以為,跟我過去下鄉的農村差不多,」
「我又不是來當知青。」
「知道,知道你是來當官的,來當副鎮長的。」
他們就站在鎮府門口說話,好些人下班經過,便投來目光,別有用心的人還跟他打招呼,就走近一點,很認真地看阿花,然後責怪張建中似的說,你怎麼不叫她進去?人家大老遠的從縣城來。
盡管很素裝了,人家還是看得出阿花是城里人。
「是我的同學,剛好有事來邊陲鎮,順便來看看我。」張建中不得不撒謊。
阿花說︰「我們別站在這里了,每個人出來都看我們。」
她低著頭,臉一陣陣紅。
張建中感到很別扭,今天看見阿花就覺得她跟以前大不一樣,小心翼翼的,扭扭捏捏的,這哪是他習空見慣的阿花?他反倒覺得還是以前的阿花更自在。
「先去我辦公室吧!」他還沒想到怎麼安置阿花,但她說得對,總不能在這大門口擺展吧?
張建中的辦公室在一樓,也像原來黨政辦那樣,屬大辦公室里的一個小辦公室,大辦公室是農業辦,好在大家都下班了。
「你怎麼也不打個電話過來?如果,我下鄉,不在辦公室,你找都找不到。」
「我怕打電話告訴你,你更會躲著我。」
「怎麼可能呢?」
「完全有可能。」
她仿佛這時候才抬起頭看張建中,他卻躲開了她的目光。
「有這必要嗎?」她說,「又沒人要B你。」
他的臉紅了。
阿花說︰「你不想听我的電話,你不听我的招呼,我就知道你心里怎麼想了,我沒有怪你。本來,我就沒有要求你怎麼樣?你願意就願意,不願意就算了,干什麼要搞得像誰欠誰的?我阿花是什麼樣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是那種氣量小的人嗎?是那種不講道理的人嗎?」
她說,我知道你,只是一時沖動,清醒過來了,想清楚一些事了,懸崖勒馬,不再犯糊涂,有什麼不好呢?對你是好事,對我阿花也是好事。不是嗎?我們還應該是好朋友啊!我們一條巷子里長大,就因為那麼一點事,就都躲著避著?
她說,我跑那麼遠來見你,只有一個目的,就是希望我們還能像以前那樣,不管這期間發生了什麼事。該忘的,我們都忘了,別搞得大家心情都不好。以後,以後,我們很少見面的機會了。
早就听說她申請去香港,想應該是批下來了,她要隨老公去香港了。
「你要走了?」
「嗯。」
「這是好事,可以經常跟老公在一起了。」
「其實,我早就叫他回來大陸做生意,他也不是不想回來,只是一個人的勢力有限,最近,他找到了一個搭檔。那個是東莞人,準備去東莞合伙做生意。」
「你跟他去東莞。」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當然要跟他,以前,他在香港想隨也隨不了,現在,他回東莞,有這條件,我當然要跟他。」
張建中笑了笑,說︰「原來是去當老娘板,遂了你的意了,以前,你就總想著當老板。」
「也不是了,只能算是小本經營,開一家來料加的小廠。」
許多事情似乎都說明白了,心境也放下了。
張建中拿起電話問食堂那邊有沒有兩個人的飯菜?說他的一個朋友從縣城過來了。食堂那邊說,沒有預約,飯倒是有,菜卻不夠。張建中說,雞蛋總有吧?炒幾個蛋就可以。食堂那邊連雞蛋也沒有,但從總公司那個門溜到街上去買也不麻煩。
炒幾個蛋,還有張建中那份菜,勉強也能對付了。
剛才,外甥女也是閑著,听說張副鎮長有朋友來,就自告奮勇地把飯菜端了過來。一進辦公室門,見張建中的朋友竟是女的,就陰著嘴笑。
「張副鎮長,這是誰啊?你也不給我介紹介紹?」外甥女把飯菜放在辦公桌上問,眼楮卻一刻沒有離開阿花,先看她的臉,又看她身上穿的衣服,再看她手里拿的包。
張建中忙介紹,說外甥女也是縣城來的,是高書記的外甥女,在總公司做事。外甥女到邊陲鎮不久,卻學得很官方,伸出那只小手跟阿花握手。
阿花很不習慣,臉反而紅了。
「是朋友還是女朋友?」外甥女一點不含糊。
「普遍朋友。」張建中說。
「不會吧?那麼遠的,普遍朋友會跑來看你。」
「我來辦點事,听說他在這里工作,就隨便過來看看他。」
「你在哪個單位上班?是下來檢查工作嗎?」
「她是學校的老師。」張建中也想不到更好理由,「下來听課交流,下了課就過來了。」
阿花沒想到,張建中把她說得那麼高尚,臉紅得更厲害了。
「我就知道你騙人。老師不可能拿那麼新潮的包,她的發也燙的。」
張建中裝著不耐煩地說︰「小孩子別管那麼多。」
「我知道你們是什麼關系!你不承認,我也知道。」外甥女還挺 的,還一定要點明白,「她是你的女朋友。」
阿花反而忙了,說︰「你別誤會了,我們不是那種關系,我們只是一條巷子里長大的,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還是青梅竹馬啊!」
「我已經嫁人了。」阿花被迫無奈,只好表明身份。
外甥女嘴巴便張得圓圓的像個洞。
張建中說︰「人小小的,歪想法倒不少!」
外甥女轉變得也快,說︰「如果,你們不是那種關系,我在這里就不會影響你們了。」
「沒人說你會影響我們。」
「你們吃飯,你們吃飯。」
阿花覺得這個小女孩挺有意思的,就問︰「你吃了嗎?」
「我吃了。」她拿了一邊椅子坐在阿花身邊,問她那包在哪買的,問她燙發哪里最好又便宜,還說,她拿這樣的包,不應該這麼打扮,拎這麼新潮的包,應該穿那種新潮的衣服。
張建中沒想到外甥女小小年紀,對打扮那麼有心得,看來喜歡打扮真是女人的天性。
這頓飯吃得有點久,一直都是外甥女在說,阿花卻顯得很淑女。最後,她問阿花什麼時候走?說她可以帶她到處看看,張副鎮長在總公司還有一個辦公室呢!我就是他直接領導的。
阿花本來就是想來看看張建中在邊陲鎮的環境,就問他「你不陪我四處走走嗎?」
張建中看了一下時間,說︰「我只能陪你一會兒,下午一上班,我約了人談事。」
「談什麼事?不談了。」外甥女說,「我們還去街上轉轉,這里的干海鮮很好,都是漁民新鮮曬的,比縣城的味道要好得多。我讓張副鎮長買幾斤送給你。」
「不用,不用。」阿花有點受不了外甥女的熱情。
話音未落,卻有人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