剃頭佬也會玩欲擒故縱,說不去就算了,我不勉強,我的錢也不是撿來的,自己還舍不得花呢!說著,掉頭就走。那兩個不完全為錢的家伙忙拉住他,說,再商量,再商量。剃頭佬的底氣足了許多,說︰「有什麼好商量?你們都不干了,還商量什麼?」
「這大白天的,干這種事太危險。」
剃頭佬說︰「我會害你們嗎?你們被發現了,被人抓了,我有好處嗎?你們只要知道,她從水浸村去我們村,就知道一點也不危險。」
兩村之間有一片很大的竹林,互相走動,總喜歡走捷徑走竹林里那條彎彎曲曲的小路。剃頭佬說︰「你們躲在竹林中間,兩條村都離得遠,她就是再大聲叫,也沒人听得見。
「但她能看見我們啊!」
「你們可以蒙面啊!」
「還是不行,如果,有人經過,還是有可能會被發現。」
「不會的。」
二十多年前,學習山尾村防蔣匪特務反攻大陸,海前村的民兵曾在竹林里挖了好些防御公事,雖然年事已久,但保存得還算完整。
「你們把她弄進哪一個地道里,想什麼她都很可以。誰看得見?」
那幾個人的心又動了。
「一人一百怎麼樣?」剃頭佬加碼了。
「殺你!」那兩個看錢沒那麼重的家伙說。
頭兒回了他們一句,「你們倆去!」
兩個家伙便不敢聲張了。
頭兒對剃頭佬說︰「你帶我們去看看地形再給你答復。」
幾個人便騎單車的騎單車,坐單車尾的坐單車尾,趁太陽落山前跑了一趟那片竹林,最後頭兒拿定主意,干一把。他對那兩個家伙說,我們是為錢,不是為女人!那兩個家伙說,是的,是的。卻各懷鬼胎,那個女人到了手,還怕成不了事?想起那女人漂亮的臉兒,那挺挺的胸,心里想,那天頭兒是沒看清楚,看清楚就不會說這麼樣的話了。
剃頭佬到的遲,就是為這事兒,一大早,那幾個人又來了,又仔細看地了一回地形,見一切都布置就緒,他才急急地往村子里趕。如果,發現婦女主任失蹤,而你剃頭佬又不在,村里人肯定會懷疑你。
村子里誰不知道你與她有多仇恨?
前幾天就有好些人看見她打你。還滿村滿巷地笑話你差點被她踩爆了,氣得老婆大呼小叫地要去找她算賬,幸好,被剃頭佬拉住了。他悄悄告訴老婆,會有她好看的!
娟姐知道張建中他們來海前村,本想叫村支書一塊去的,村支書說,他上午要去鎮里開會,她只好自己去了。治保主任和民兵營長都有各自的聯系點,一般情況下,都不會要他們幫什麼忙的,何況,也應該不會發生什麼狀況。
走進那片竹林時,太陽已經升有半空高了,陽光斜斜地照進來,不密集的地方很亮,風吹得竹中「沙沙」響。那條彎彎曲曲的小路走得不能再熟了,偶爾也會在夜里走,一個人拿著一把電筒,一邊走,一邊听竹葉「沙沙」響,听腳步「沙沙」響。好多女人都說會害怕,她卻一次也沒怕過。
怕什麼呢?難道還有鬼?
就算有人要干壞事,這四鄉八鄰的,誰不認識誰?干壞事的人,最怕就是認識,就算你成了事也跑不了。何況,你還未必能成。
娟姐是好對付的?
姑娘在娘家的時候,還興組織鐵姑娘干男人干的活,她就是鐵姑娘隊長,犁田耙地,她哪一次輸給男人?年底上水利修水庫,鐵姑娘的紅旗插在堤壩上迎風飄揚,她挑的兩筐土可以壓得那些年青的男民兵彎著腰。
拐過一個彎,她听到有什麼聲音「嘩嘩」響,便撿起一個土塊扔過來,就像一只野貓從竹叢鑽出來,沒命似的逃竄。
她拍著手,說︰「想嚇我?這大白天的,看看誰嚇誰?」
再往前走,就前不著村,後不著店了。
「過來了,過來了。」那幾個埋伏的家伙發現了她。
「一個人嗎?」
「一個人。」
頭兒從竹葉的縫隙看過去,果然見一個女人興沖沖地走來,身上穿著一件白底小花的上衣,下穿一條藍褲子,肩上還斜斜地背著一個帆布掛包。
「是她嗎?」他問身邊見過她的人。
「是她,一看就知道是她。」
「也不見得漂亮啊!」
「你們的目光也太差了,這叫漂亮?媽的,一個個還不如剃頭佬,真正個男人婆。」
兩個沒太看重錢的家伙很有點失望。
「準備好了。」
這麼說,就有一個家伙把拿起地上的繩索。繩索另一頭綁在一棵小樹上,繩橫過小路,在上面蓋了些枯葉,只等她走過來,就一拉,絆她個嘴啃泥,然後,一擁而上按住她。
「大家動作要快啊!按住她,馬上就堵住她的嘴,別讓她叫,再蒙上她的眼楮。听到沒有?」頭兒很有步驟,指著一個家伙說,「你堵她的嘴。」又指著一個家伙說,你蒙她的眼。」最後對拉繩索的家伙說,「你馬上把她綁起來。」
有人覺得似乎不妥,問︰「誰按住她啊!」
頭兒看了看,說︰「我來按。」
有人擔心地說︰「按得住嗎?」
「一個女人我會對付不了?」
「女人掙扎起來也是很有勁的。」
頭兒就大罵起來︰「你們堵住嘴,蒙上眼楮不能按啊!」
突然意識到聲音太大了,忙都扭頭看娟姐來的方向。
她似乎听見了,收住了腳步。
「誰?誰在哪里?」
頭兒忙示意其他人別聲張。娟姐又撿起一個土塊扔了過來,土塊在竹叢里散了,響起好一陣「嘩嘩」聲。
難道是听錯了,只是一種幻覺?不可能啊!平時靜得除了竹葉的「沙沙」聲,就是不知什麼名的蟲叫聲,還從來沒有幻覺過人的說話聲。見鬼了,晚上黑得看不見路,也不會有說話的聲音,這大白天的,還會有人貓在什麼地方?
娟姐拍了拍手上的土,想肯定是自己的幻覺。
張建中在村子里轉了一圈,又回到登記地點,還是沒見娟姐過來,想她說得好好的,怎麼到現在還沒露面?他還想跟她談她丈夫的事呢!她丈夫組織人到邊陲鎮來可不同上一次。
上次,多少還有一種民間性質,那些人主要是看到倒把明和監友的面子到邊陲鎮來的,而且,當天就走了。她丈夫卻是你張建中約來的,帶有官方性質,是不是需要高書記出面啊?是不是要舉行一個歡迎儀式啊?還有他們在邊陲鎮的吃住也要考慮周到。
听說,她丈夫是一個營級干部,想一定是一位威武的海軍軍官。真有點難于想像,水浸村普遍得和其他村沒什麼兩樣,怎麼會孕育一位這麼出色的男人,其實,在邊陲鎮她丈夫也非常出色。
不過,娟姐不也是一個出色的女人嗎?
——英雄配美人。
張建中想到這麼一個詞,來形容娟姐和她的丈夫。
娟姐還算不上美若天仙,卻有著某種讓人說出的氣質,她的英姿颯爽很是讓張建中驚嘆。阿花夠豪氣吧!但她豪氣得缺少某種內涵,汪燕夠漂亮吧?但她漂亮得讓人捉模不透。
娟姐幾乎具備了她們兩者都達不到的東西。
跟她在一起,總是有一種很舒服的感覺,你能感覺到她的豪氣,卻不會挨罵受氣。你能感覺到她的關懷,卻透明得知道她沒有半點雜念。
這麼想著,走著,不知不覺間,張建中走進竹林朝水浸村的方向走去。他想,娟姐應該在來的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