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縣委書記辦公室出來,正好踫到組織部長,手里拿著一個文件夾,知道他是去向縣委書記匯報工作,只是打了個招呼,便擦肩而過。回到自己辦公室,也是心里有事,想組織部長去見縣委書記,談的是不是關于那位局長候選人的事呢?如果,這事已經定了,自己就不必瞎忙乎了。
這麼想,心里就有點兒酸,這種時候,各路人馬還不盡顯神通,自己卻坐著被動等時機。也難怪啊!張建中畢竟是自己的女婿,話說不出口。張建中畢竟還女敕資歷淺,跟那些希望晉升局長的人比肯定差好大一截。
下午打電話給組織部長,瞎扯了一通廢話,就問他上午見縣委書記談什麼事?是不是那個空著的局長人選有些兒眉目了?組織部長忙說︰「不是這事,不是這事。這麼重要的人選,我當然得先向你請示匯報。」
李副書記分管人事組織工作,盡管提拔局長鎮委書記鎮長這些一把手還沒話語權,但按程序,組織部長即使在執行縣委書記的指示,也應該假意向他請示匯報,除非組織部長不把他當回事。
「我听到了一些風聲,想當局長的人不少。」
哪一次有位子空出來不是蜂擁而上,爭個頭破血流?
組織部長說︰「我也听說了。」
「就沒人直接找你談嗎?」
「這個,這個……」
李副書記打斷他的話說︰「另這個這個了,到我這邊來坐坐,我們分析分析情況。」
不容他提出異議,就把電話掛了。
組織部長掛著縣委常委的職務,當初與縣委辦主任的李副書記是同級,彼此關系還不錯,李副書記升上來,成了他的頂頭上司,他也不見得有什麼不服,對人還說,李副書記在部隊早就是正處了,現在當副書記說是升了,卻還是副處,還是屬于高職低配。前不久,李副書記同意把他兒子送去省黨校培訓,劃入第三梯隊的行列,又多了一份感激之情,對李副書記更多了一份畢恭畢敬。
「最有可能當局長的是那個局的第一任副局長。他業務熟,資歷也夠。」
李副書記笑著說︰「最有可能,有時候也是最不可能的。」
「那是,那是。」組織部長也笑起來。
李副書記便收斂笑,看著他問︰「還想瞞著我?」
組織部長大笑起來,說︰「什麼也瞞不了你。」
這不明擺著嗎?你組織部長都認為是最有可能的,僅僅是因為業務熟,資歷夠嗎?當官講資歷不假,講業務不假,但都不是決定因素,起決定作用的是,手里握著話語權的人。
「縣長也有這個意思。」
李副書記心兒不禁一涼,但還是往下問︰「縣委書記呢?」
「還沒有表態。」
「會不會是穩坐鉤魚台呢?」
「不是沒有這種可能。」組織部長不傻,你找我來談這事,只是看熱鬧聊八卦?「李副書記是不是也有人選?」
李副書記身子往沙發背椅一靠,說︰「我的人選還擺得上桌嗎?」
組織部長笑著說︰「不一定,不一定。兩虎相爭,往往是兩敗俱傷,漁人得利。」
李副書記不得不擺出點姿態了,你探人家的口風,也應該向人家露點口風,這樣才顯得你對人家的信任。
——其實,我的人選你也應該猜到八九分,就是紅旗機械廠的王主席。我跟他的關系,興寧縣的人幾乎都知道,一個部隊轉業的,平時來往也密切。
——從公的角度說,他的資歷是沒得比的,三十歲在部隊已經是副營級,轉業到地方,是正營,相當于正科,雖然安排在工廠企業,但他的能力大家都知道,雖然只是負責工會工作,但興寧縣哪家企業的工會有紅旗機械廠活躍?當領導嘛,主要還是領導水平,能把素質不一的普遍職工管理得一切行動听指揮,是非常不容易的!
——前一陣,縣總工會不是還想調他去當主席嗎?
「是的,是的,王主席去當那局長,只能算是平調,能力水平更是綽綽有余。」
李副書記不無惋惜地說︰「能當那局長的人選多得是,大家都在比後台,誰後台硬,誰上位。」
——我們就看熱鬧吧!
他再次退縮,不打無把握之戰,明知自己沒有勝利的把握,還硬向前沖,那只有犧牲。他不能暴露自己的意圖,不能把張建中擺上桌做無謂的犧牲。
下一次,再有機會,你還敢提張建中嗎?
要麼不提,要麼就得有十足把握,切忌一而再,再而三。
郝書記說︰「你是不是太謹慎了?」
「不得不謹慎。畢竟,他是我的女婿。」
「你不一定要自己提名啊!可以叫別人提名吧?比如,要組織部長按正常程序提出來。」
「你別自作聰明,別以為大家都是傻瓜,听不出弦外之音!」
「那就一起擺理由啊!」
「真正的理由是什麼?是職務!職務高,就有理,就可以擺理由。你在文化局,大家听你的,是因為你在理嗎?是因為你的理由把大家說服氣思想通了嗎?那是你黨組書記的職務,把人家想要說的話頂了回去。」
「總得說民主吧?」
李副書記笑著問︰「你講民主嗎?你每做一件事都征求大家的意見嗎?如果,別人提出反對意見,你是不是也接受?」
——當然,我們也講民主,縣委書記把他的人選擺出來,可以說一百個理由,縣長也把他的人選擺出來,也說一百個理由,組織部長非常不知趣地擺出自己的人選,也想厚著臉皮說一百個理由,縣委書記和縣長會讓他說嗎?
——一句話,「長話短說」,就可以打亂你的陣腳,就可以讓參加討論的人都知道,你那個人選是計劃外的。輪到表決,你說有誰會投組織部長的票?組織部長自己也不敢投。」
——不要心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小張也還年青,機會多得是。
郝書記還是不甘心,說︰「誰不想抓住第一個機會。」
「這話沒錯,但也要抓得住才伸手。」李副書記提醒了一句,「這事就到此為止了,別嘴多到處說。」
「我到處跟誰說了?除了跟小張說說,還會跟誰說?」
「小張也不能說,知道我處處為他鋪路,反而會助長他的傲氣。」
郝書記還是忍不住告訴了張建中。她說,你別看你爸對你總是冷冰冰的,其實,他是外冷內熱。知道最近他為你做了什麼嗎?想提拔你當局長。張建中知道自己有多少斤兩,你幾乎沒有機關工作經驗,又那麼年青,一下子當局長,手下那些人服你管嗎?
「我行嗎?還是別太勉強了。」
「當然,你也知道,競爭相當劇烈。」
張建中听出話外音了。如果,別人說這話,張建中完全可以認為,那是在挑釁他的智慧,但這話從岳母嘴里說出來,便是真誠的。
「以後,好好干,機會有得是。」
這才是郝書記的最終目的,她要讓女婿看到希望,讓女婿知道娶了她女兒,不是一點希望都沒有,東方不亮西方亮,你岳父岳母不會虧待你。
「我會努力的。」
女兒從房間里出來,見他們低聲說話,便問︰「你們說什麼?」
郝書記說︰「沒說什麼。」
「我都不能知道?」
郝書記對張建中說︰「你爸要我告訴你,這事對誰也別說。」
女兒不高興了,說︰「你們合起伙來瞞我啊!我可是你們的女兒,他才是外人。你們合著外人一起來欺負我。」
郝書記板著面孔說︰「什麼外人,內人的?這里都是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