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離開總公司,遠遠地見黃副書記從外面回來,騎著單車,著一頂軍帽。如果,如果是夏天,戴的便是草帽。
「剛從下面回來?」
「是啊!跑了幾個村委會,看他們球隊練球的情況,特別強調他們牢固一些注意事項。」
「這些事還要你親自跑?」
「不親自跑不放心啊!」
這天,陸副書記也往下面跑,但他並沒急著趕回來,留在一下面喝酒吃晚飯,那個村委會是他的老聯系點,村委會幾個干部都是他一手扶上來的。這會兒,除了婦女主任,幾個男人在火鍋前圍成堆,鍋里煲著狗肉,吃著喝著烤著火,滿頭大汗,熱氣騰騰。
「你們的球隊組織得怎麼樣了?」
「早組織好了,都練好多天了。」
「估計能進前第幾名?」
支書斬釘截鐵地說︰「第一名!」
陸副書記笑著說︰「你就別吹了!你以為我新調來的?你們村什麼情況我不清楚?隔壁村哪一次不贏你們?而且,還是三比零。」
「你那是老黃歷了!去年,我還不敢說,今年,我保證,拿第一。」
陸副書記說︰「你不知道現在狠批浮夸風嗎?」
「知道,怎麼會不知道?」
「那就少說話,多做事!」
治保主任說︰「書記沒說假話,去年,我們村有兩個子弟進了縣的排球學校。進去的時候,才那麼丁點高。」他用手比劃了一個高度,說,「今年回來,一下子長成大人了,跳起來腦袋高過網,扣球‘ ’有聲。昨天,跟隔壁村賽了一場,還沒用足力,倒過來,我們三比零。」
「這可不是我說的。」支書很有幾分得意,一邊用筷子在火鍋里扒了幾扒,說,「這狗肉就是昨天贏的,听說,你今天要來,就留了半只。」
陸副書記用筷子一邊說,一邊指著村委會那幾個人,說︰「你們要是不拿第一,我不放過你們。」
支書問︰「拿了第一,你又怎麼?」
「拿了第一,我管你們狗肉吃到夠!」
「太小意思了,狗肉我們不稀罕,我們要真金白銀!給錢!每人一百。」
那時候,還沒有一百元一張的大鈔,一百元可不是小數目。
「你想吃了我一只車啊!你們好幾十人,我把老婆孩子賣了也給不起!」
支書說︰「五十!不能再少了。」
陸副書記說︰「不能拿第一,是不是該你們給我五十?」
幾個人愣了一下。
「不敢是不是?」陸副書記「哈哈」笑了起來,說,「打球不是說贏就能贏的,有兩個子弟打得好怎麼樣?我只要搞定一個裁判就能殺敗你。所以呢,想贏球還要買通裁判!」
治保主任說︰「我們不搞這些虛假東西,我們靠真實力!」
支書說︰「就是,就是。」
陸副書記一拍腿說︰「有你們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我也希望你們靠真實力拿第一。拿了第一,我給你們慶功!」
這是陸副書記跑的第一個村,他還要跑下去,跑那些有一定實力的村,把他們的勁鼓得足足的,還讓他們知道,裁判的作用。只要有裁判就可能有誤判,這一個個想爭第一,就有可能為一個有爭議的球鬧起來,甚至會愈演愈烈大打出手!
即時,他還要叫幾個心月復助陣,遇到誤判,就在一旁冷言冷語,推波助瀾,甚至暗中出手,挑起事端。
雖然感覺這麼搗弄,太多僥幸成分,多少還要靠些運氣,但左思右想,也只能這樣了,還是不能太明顯,打起來,總是要追究責任的,如果,你明白無誤地叫人家在球場上打架,人家出賣你怎麼辦?
不要偷雞不成蝕把米!
黃副書記卻比他狠得多,也好運作得多,晚會雖然只有一個晚上,但人多,場面亂,制造一場混亂太容易了。他叫一個混混到家來密斟。那混混就住他隔壁,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三十歲的人了,什麼事也不干,大佬似的帶著三幾個剛出校門的小年青,穿村走巷,偷雞模狗,惹是闖非,三天打一小架,五天打一大架,被派出所拘留了無數次,每次,他家里人都上門求請,叫黃副書記去派出所放人。
他說︰「我要你幫我,你幫不幫?」
那混混說︰「黃老叔,你有什麼難盡管說,有什麼障礙擋你的路,我保證幫你鏟平!」
黃副書記說︰「這又不用,我只要你打一架就行!」
「這個小意思,誰得罪你了?我立馬就動他,你要胳膊還是要腿?」
黃副書記說︰「你看看你?想判刑啊!想進監獄啊!」
那混混胸脯一拍,說︰「有你老黃叔罩著,我什麼都不怕!」
「你不怕我還怕呢!」黃副書記欲擒故縱,說,「算了算了,我還是找別人吧!」
「你找誰都沒我好使!在邊陲鎮這地頭,我是大哥大,打架是我的強項。」
「你好使有用嗎?我可不想到時候,出事了,警察還沒問話,你把我賣了。」
「這個你放心,我就是被抓了,警察就是用槍頂住我腦袋,我也不會當叛徒,也不會出賣你。」
黃副書記說︰「其實,也沒那麼嚴重。你就像平時那樣,在晚會上,隨便找個茬,打一架就行了。當然,場面鬧得越大越好。」
那混混笑了,說︰「我明白了,你是想破壞晚會。」
黃副書記很嚴厲地說︰「我可沒這麼說!」
「是沒說,但我知道就那意思!」那混混說,「你還要讓人以為,我們只中像往時一樣,打打殺殺。如果,被人抓去派出所,你還去領人!」
「我不希望你們被抓,人那麼多,你們跑還不容易?隨便往哪一鑽,誰又找得到你們!」
兩個副書記手段不一樣,但都做好了準備,等著拆對方的台,只有對方出錯,才能顯示自己更有能力,更能條件拿那個正科的編制。
「你就等著看好戲吧!」黃副書記在電話里說。
副縣長裝不明白,說︰「年初一,我可沒時間去邊陲鎮,李副書記是肯定去的,我不去湊那熱鬧。」
陸副書記也在電話里說︰「黃副書記那人能做成什麼事?我去幾個村模過底,他成天說去了解情況,其實,還是去大吃大酒。這樣的人,讓他負責球賽,不出問題才怪呢!」
副縣長說︰「你應該向張書記反映。」
「我已經反映了。」
反映才怪,副縣長很清楚,他是向自己匯報,請功領賞,並不是希望領導解決問題。
李副書記是在春節放假前一天發現問題的,高書記來給他拜早年,把一個厚信封放在辦公桌上,他問張建中有沒給他電話,見高書記閃爍其詞,心里就明白了幾分,招呼也不打,叫了車就去邊陲鎮。
岳父大駕光臨,把張建中驚得不輕。
「我的話也不听了,我的話也馬虎應付了。你知道其中潛藏的危機嗎?我不是來跟你爭辯標語事件的幕後主使,如果,不是高書記,說明了什麼?說明有人要出你的丑,說明有人會破壞春節活動。」
李副書記完全相信,高書記除了吵了一架,沒有干過任何事。
——不要以為,你沒有得罪人,高書記就不說了,副縣長呢?
不必說的話就不說了,你張建中心里不明白?你能有今天,別忘了副縣長也是推手之一,他是第一個提拔你的人,希望你當他女婿的人,現在,看著你一天天出息,心里好受嗎?我當副書記,他心里又憋著一肚子氣,逮著機會,能讓你在邊陲鎮展示光彩的一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