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受困,一時神念如狂,四處奔騰。
就像是站在擂台上,卻並無對手。
八方,都是紅通通的的腔壁。處處都是鮮紅蠕動的血肉,十分緊密,不知道多深,不知道多厚。
不過,雖然是血肉,卻沒有一絲一毫的血腥氣,反而有一種清新神秘,好像天地的本源氣息。
那氣息對于男子,有一種致命的吸引力,讓他產生想要投身懷抱的感覺。
「這是?」
男子也並不是魯莽之輩,在最初的狂亂之後,也便冷靜下來,用神念不停的打量和感悟著。
「難道這里是,是,難道是我已轉世投胎?」隨即又否認了此一想法,「若是投胎轉世,那麼便會有入胎之迷,只有佛與等覺菩薩不隔迷,即還記得前生事,七地前的菩薩及羅漢根本塵沙,都有迷與昏,就更不用說凡夫俗子了。受業力感召,不出輪回。」
男子漫步在血肉之中,就在他冷靜下來,突然靈光一現。「盡信書,不如無書。萬事都有例外,我當為世人開一條荊棘之路。」
就在他打破了對于外界的景仰之時,他感到念頭有一種超月兌之感,洗盡鉛華,重現天真。神魂之力,也在迅速的增長著。
他在以前,雖然也修習密宗諸法,但不知何故,總是不能回轉如意,便是宗中長老也是如此,盡管他天資縱橫,也始終沖不過那薄薄的一層膜。盡管武力強大,反應神速,卻不能神魂出竅,一切都是空談。很多長老終其一生也是在其中徘徊而已,所以有一些人對比諸般記載,得出的結論就是靈氣稀薄,再也不能保證神念生長需要。
而在這里,此一念通,男子卻有一種神魂出竅的超月兌。
對,就是超月兌,那就是是打破了知見障的超月兌。
斬殺了依賴心理!
沒有前人,沒有後來人,有的只是這一世的終極的勇氣。
不管前途漫漫,是刀山,是火海,還是荊刺叢生,這一切,都不能阻擋我前進的腳步。
神擋殺神,魔擋殺魔!
斬殺一切的決心!
一種無敵的信念!
一種對自己的信仰!
天上地下,唯我獨尊!
世人或毀之為狂夫,但我依然要鼓勇前行!
…………
此一念通,一切都豁然開朗。
方才自己的種種念頭,不過是自欺欺人而已。
這里就是明明白白的子宮,是胎盤!而我就在轉世之中,不離前世今生!
他甚至想起身長嘯,但不過瞬間鎮壓住躁動的鞋,感受著這天地之間,最為神妙莫測的輪回之力。
生與死,自由與枷鎖、超月兌與墮落、真實與夢幻、正與負、創生與毀滅……
一切的一切,都在輪回之間。
他一安定下來,立刻便感受到一種濃濃的愛意。
就像是一縷燦爛的陽光溫暖著念頭,像是一滴甘甜的雨露滋養著神魂。內外一切都變得更為詳和喜悅。那種喜悅通過一條看不見的生命之帶傳遞給自己。
感覺奇妙萬分。
一種安全至極的感覺。
這多日來的疲倦,都在這一刻得到了釋放。
一切都在神識之中反映,但他已沒有了「外面」那種天眼的感覺,已經看不到任何東西,就像是一個人閉眼望著太陽,只能看到紅通通的一片,此外無他。
當然,還有一種東西在源源不斷滇供給自己。
那就是力量。
無窮的力量。
每一剎那,男子都感覺到自己力量在增加。
就像是一個人浸泡在天仙靈藥里面,每一時刻,都在瘋狂的吸收著藥力。
他現在只有一種念頭,就是不斷的強大強大再強大。沒有力量,一切都是空談。
念頭在外界的慈愛的幫助下,終于安穩下來。一面思考著近期的種種奇遇,一面自然而然的雙手食、中指伸出,右手握于左手手心,結成了不動明王根本印。
此時的狀態,是介于神念和純粹的肉身之間的狀態。
這也是每個人都會走過的一種狀態。
只不過,千億人中,只有一個還記得。
…………
雪滿乾坤。
這場大雪,天地之間盡是白茫茫一片,正是千樹萬樹梨花開一般的景象。
大唐王朝也在這片天地之間聳立了足有千年。盛世而衰,那是歷朝歷代都逃不過的命運,開創王朝的銳氣漸次消磨,而後代子孫不知先輩創基之苦,生在烈火烹油的錦繡時代,不免放逸婬奔,做出多少令祖宗蒙羞的事來。
此大唐王朝便是如此現狀。
都城長安。取其「長視久安」之意。縱橫百里,倒也配得上千年王朝的氣魄。
皇城之外,有一條大街名為京華大街,最是繁華。王侯所居,貴氣逼人,數百貴人大族皆聚于此。乃是大唐王朝第一流的勢力所居,而在這條大街北向,還有次一等的街名為「飛盧」,地位居次。
就在飛盧街有一人家,門上牌匾題為「隴西李府」,青黝黝的院落,佔地百園,飛檐對出,古意蒼蒼,幾株高大桂樹不甘寂寞的伸出牆外,門前一對石獅相對蹲踞,極為威武。
李府主人名為李重進,也是軍中大將,此時正駐守邊關,
說來李府人丁倒是好生興旺,李重進所出,就有三子二女,不過都是庶出。正妻王夫人已過半百,這一脈卻是人丁單薄,至今無子,好在如今也是有孕在身,到今日足足懷胎六月。王夫人也是加倍的小心,一應事情若是小事便不再操勞,只有大事來回報,其余的內院都由陪嫁丫環玲瓏掌握,外面的一切都是吳大管家做主。
這一日,忽然感覺到一陣發自內心的喜悅。竟然食欲大開,吩咐廚房做下菜來。
壁廚里獸炭火熱、身披錦衣的王夫人上座坐下,其余平妻厲夫人、吳夫人都在下首相陪,而丫環婆子侍立兩側。
王夫人開口笑道︰「不知怎的,今日剛用完午餐,就覺得月復內饑餓,真是怪事!我倒不打緊,就怕餓壞了肚子里的寶貝。」那平妻厲夫人道︰「這是喜事,能吃是福,吃是得十分,就怕不能吃。看姐姐這般食欲。想哥倒是壯碩哩,再過幾月定是一個大胖小子!」
李重進年前回府探親之時,托御醫們號過脈,都說九成九是個兒子,高興之余王夫人便要夫君為其子取名。李重進曾經有過一夢,夢中曾出現四子二女,其中三子二女都已出生,唯獨多出一子,多出一子夢中呼為李想。李重進夢中醒來,便堅信此生必還有一子,既然夢中如此稱呼,事出必有其因,因此就為還沒出生的這一子取了單名一個「想」字。是以,府中上下都呼還世的孩子為「想哥」。
那王夫人听了自然高興,「那可要借妹妹吉言了。」
那最小的吳夫了只有二十余年紀,生得春意盈然,最得李重進的寵愛。卻也最是機靈,笑道︰「姐姐,我也要恭喜你呢!」
諸人說了一會子話,王夫人道︰「看一天天的陪著我也怪氣悶了,這兩日下得好雪,你們去觀雪景去吧!不用陪我了。」
吳夫人生性好動,早已有些坐不住了,听得王夫人的話,忙謝了罪出來,厲夫人也便起身告辭。
不一會兒,廚房就送上來彩椒玉米炒雞丁、醋椒魚片,清炖鴿子湯、肉香藕盒、鱷梨鰻魚五彩卷、牛花生漿、木耳紅棗羹,諸般都是王夫人日常愛食之物。
王夫人胃口全開,不一時就如風卷殘雲般的一掃而光,意猶,還吃了兩碗白米飯。
自此之後,每日或五食,或七食,別說府上人等看了吃驚,便是王夫人也驚詫不已,終是放心不下,到普渡寺請香,抽了一簽,卻是「天將降任此其人,筋骨先勞苦此身。莫謂佳景來可易,須防事事有前因。」看了之後,仔細揣摩之下,深覺此事非同小可,一面修書李重進,一面嚴令李府上下人等,不可將此事傳播出去,否則家法伺候。
厲夫人的長子李寬年已二十五,仗著父親功名,也在御營中謀得官職,只是游手好閑,結交一些二世祖,富二代到處游蕩。
這日,厲夫人將長子李寬叫來,在密室商議,叫心月復丫環在外面放風。
李寬倒是生得一副好皮囊,虎背熊腰,有其父李重進的幾分相貌。
厲夫人向四下瞧了瞧,這才低聲道︰「寬兒,大夫人產期將近,看這情形,其子倒是有些怪異,恨只恨我是二房,你是庶出,將來這一大家子的財產只怕要落在那想哥身上。」
李寬圓睜怪眼︰「那還不簡單,咱們安排人下一副藥,保證她母子二人都死翹翹。」
厲夫人作個噤聲手勢,暗暗責怪李寬不知小心。又低聲道︰「此計不可,我看還是要著落在她的食量上作文章,她說不傳就不傳了,你也有一些江湖上的朋友,將此事放出風去,自來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她一天能吃一頭象,還不見肚子脹大,顯然肚子里是個妖孽。最好,傳得滿城皆知,風言風語,這樣一來,她就是眾矢之的,咱們再如此這般,我倒要看她如何區處!」
李寬听了,忙道︰「我這就去辦!」
厲夫人又叫住李寬,仔細囑咐,看沒有破綻,這才放兒子離去。
暗夜昏燈,照著厲夫人一臉慘白。
「哼,我叫你出身大族,家大勢大,到頭來,還是要栽在老娘手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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