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密達放下剪刀之後,便一直站在門外,並沒有離去。
她能猜到,司徒睿華看到了什麼。
但是她卻不能猜到司徒睿華看了那張臉之後,會有什麼反應。
所以,她不走。
可是良久之後,卻是讓她詫異的,房里卻是沒有動靜,唯一的動靜,便是司徒睿華放下剪刀之後,那一聲長長的嘆息。
里面飽含的情愫,卻是她不忍深究的。
「能治好麼?」司徒睿華看著鏡中的自己,眼神黯淡的看著身後推門而入的女子。
「血脈之連,心髒之移,不能!」司徒睿華臉上的這些傷疤乃是情殤和情母破軀而出時落下的,那些疤痕都是連著司徒睿華的心脈的。
動疤痕,等于割心脈。
當眸子里璀璨的旭日褪下,余留的,便是清冷沉靜的暗夜,一瀉千里。
「多謝阿密達祭司的救命之恩。」午飯之時,司徒睿華給阿密達敬了杯酒,道。
「世子若是不嫌棄,可在我苗疆住下。」阿密達接過,一口飲下,帶著三分緊張道。
「那就多謝大祭司了。在我跳下懸崖之日,便已不是世子了。」司徒睿華夾起一塊白菇,扯了扯臉皮,平淡道︰「日後,還請大祭司喚我一聲,寂滅。」
阿密達點頭,嘴里咀嚼著司徒睿華為自己新取的名字。
寂滅。
諸行無常,是生滅法。生滅滅已,寂滅為樂。
他這是看淡一切,以寂滅為樂了麼?阿密達笑了笑,半晌,道︰「那寂滅也不要老是大祭司,大祭司的叫,就叫我阿密達吧。」
司徒睿華頓了頓,點頭。
沒有浣玉的日子,他以為,他會生不如死。
結果他沒有。
清晨,推開窗,鳥語花香,風清霧茫。
阿密達會請他一起種蠱。
午後,竹林清畔,素紙筆桿,一筆一劃,墨色暈染。
阿密達會以書畫相邀,倒也怡情。
傍晚,月色泠泠,滿山的曼珠沙華盡綻。
阿密達弄箏,他彈琴,相知相鳴,月柔星嘆。
在外人看來,他一介鬼面布衣,武功盡失,能和苗疆第一祭司在一起,天天怡情弄雅,入的是詩情畫意的神仙之境,享的是世間繁華之富貴,該是神仙般幸福美滿的日子。
可是,每當入眠歸夢之時,只有司徒睿華才知道,阿密達祭司再美,不及某人。
苗疆景色之美,山清水秀,可是沒有某人,一切都是慘白晦暗。
如此度日,余生之寂寥,平靜無波。
他如此食不知味的苟延殘喘的活下來,意義是什麼。
直到,阿密達將一封信箋推開在他面前之時,他才知道,他的心。
他終究做不了苗疆寂滅無欲的寂滅,他的心底,到底還是向往那塊是非塵囂之地,不是貪慕其中喧囂繁華,而是不舍身在其中的某人。
「苗疆的子民離開不得我,這場宴席,你代我去。」阿密達攏袖,手兀自捏得緊了,故作鎮定看著司徒睿華。
當他看到那宴席地點之後,便再也沒有移開過眼。
到底,他是真龍,任憑了這段時日她如何誘惑,如何撫慰,他的心,從未變過。
他到底,是個過客。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