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傷逝03
徐惠看她神色不對,不由問道︰「阿武，你怎麼了？」
吳詡正想得出神,被徐惠一叫,嚇得渾身一抖，手上的荷包也滾落在榻上。
徐惠伸手去揀荷包，發現有一塊玉佩已經掉出荷包口了，不由笑著嗔道︰「這荷包里裝了這麼貴重的東西，你也舍得亂扔？」
「這是貴主兒賞你的……」徐惠拿起那玉佩細看,話說了一半就頓住了，略有些吃驚地看著吳詡。
「怎麼了？」吳詡被她看得莫名其妙,湊過來一看，原來徐惠手上拿的正是那天李治賄賂她的那枚玉佩。
那天回萬春殿她也沒來得及細看，就隨手裝到荷包里了……
難道有什麼不妥嗎？
這一打岔,她倒是把月信的事給忘記了。
徐惠看吳詡的神色就知道她一定不知道這玉佩的重要性，不由暗暗嘆氣，只能立刻收緊手掌，把玉佩扣到吳詡手上，握著她的手道︰「這東西可貴重得緊，你要收好了……」
徐惠其實很想問問吳詡是怎麼得到這玉佩的，可現在殿中人多口雜，她可不想害死吳詡，看來只能另找機會私下問問她……
徐惠打定主意，便笑著岔開話題︰「貴主兒待阿武你真是親厚……」
吳詡正想辯解這玉佩不是李明達給她的，卻被徐惠的一個警告眼神給制止了。
「快裝好了，若是弄丟了，貴主兒一定會不高興的！」徐惠使勁握著吳詡的手，讓她趕緊把玉佩收起來。
吳詡看她這麼緊張那玉佩，也不敢多問，忙把東西裝進荷包，口中假裝抱怨了幾句︰「阿徐你也太小心了……」說著又把話題轉到孕婦飲食上。
崔尚儀等人是坐在徐惠身後的，倒是沒注意到兩人私下的眼神動作，也不疑有他。
傍晚，吳詡一回到萬春殿，就立刻屏退侍人，悄悄拿出玉佩來查看，細細一看才發現問題大了︰那玉佩上不僅雕有象征皇子身份的蛟龍祥雲紋樣，最要命的是玉佩背面還篆刻有李治的名諱……
也就是說，這玉佩不是件普通的裝飾品，分明是李治個人私印一樣的存在！
完蛋了！
她這次攤上大事了！！
李小九肯定是因為喝醉了，所以才誤把這麼重要的東西給她的吧？
那貨不會酒醒之後就把事情給忘了吧？
要不然他怎麼沒有第一時間來找她呢？
吳詡越想越有可能，越想越坑爹……
丟失這麼重要的玉佩可是大事，要是被李二陛下知道，可就糟了！
以李二陛下的尿性，到時候非把整個宮中鬧得人仰馬翻不可！
不行，她得趕緊還回去！
不然就死定了！
吳詡欲哭無淚，難怪小徐妹子看到這東西時會這麼震驚呢……
小徐妹子不會以為她跟李小九有一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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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治剛剛沐浴完畢，身上只披著一件寬松的中衣，散著一頭猶帶水汽的長發，赤著腳踩著木屐，在廊上慢慢地走著。♀
發絲上不斷滑落的水珠在他身後劃出一道蜿蜒的水痕……
從沐浴的地方到麗正殿的寢宮步行約用了一盞茶時間，比在千秋殿可遠多了。
果然還是不同了……
李治心里嘆了一聲，把跟著身後誠惶誠恐的六個小內侍都揮退，只留王內侍（不是李二的那個王內侍）和小順子在身邊侍候。
王內侍姓王名伏勝，與李二陛□邊的王伏來是同一時期從內侍省出來的。兩人一個跟了現任的天子，一個跟了未來的天子，也都算是有福氣的。
王伏勝手里拿著一塊極大的布巾，上前為李治擦頭發，一面勸諫道︰「郎君可要保重些身子，如今雖是七八月里，也要留心著涼才是……」
他跟著李治身邊的時間最長，又是李二陛下賜給李治的人，對李治的一些不規矩行為也頗敢進言。就像這次，李治沐羽後竟然衣冠不整而且沒有坐步輦就跑出來了，實在是大大不符合他如今太子的身份。
「阿勝你多慮了……」李治笑笑，渾不在意道︰「孤近來時常練習騎射，身子骨比往日強健多了，絕不會像小時候那樣略吹吹風就病倒的……」
「郎君也別怪老奴羅嗦……」王伏勝道︰「聖人既然把郎君交給老奴，老奴就不敢有一日懈怠的……」
「郎君如今已經貴為太子，也該有太子的氣派，可不能像在千秋殿那樣了……免得惹人笑話！」
如果有人敢這樣倚老賣老對承乾說話，八成是要被拖下去喂狗了。
李治卻只是收斂起了笑容，並沒有表現出一絲不耐煩的樣子，等王伏勝說完，才淡淡道︰「阿勝你說的有道理，孤日後會注意的……」
王伏勝也不是不會看眼色的，既然已經盡到本分規勸了太子，也就不會再多說廢話自討沒趣，便對李治道︰「老奴去看看茶點準備得如何了……」
李治點點頭，沒說什麼。
王伏勝朝小順子使了個眼色︰「過來替郎君更衣……」說完就慢慢退出了麗正殿。
小順子不敢多話，拿著衣衫上前，伺候李治更衣。
太子的衣飾比藩王的略繁瑣些，小順子花了比往日略長的時間，才幫李治換好衣衫。
李治微微張開雙臂，讓小順子幫他圍上腰帶，然後再把配飾一一掛上去。
小順子很仔細把荷包、金魚等物一一掛上去，最後再檢查了一遍。
結果卻發現少了一件很重要的東西。
小順子手都抖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顫著嗓子道︰「太子，您、您的信鑒不、不見了……」
「那個啊……」李治微微仰著頭，似乎在回憶著什麼，半晌才道︰「孤記得好像掉進太液池了……」
這樣輕描淡寫的回答，讓小順子幾乎昏死過去。
太子殿下啊……
那可是你的信物啊！
這麼可以隨隨便便弄丟喲！
萬一聖人發現了可腫麼辦啊？！
「這件事你不許告訴王翁，听到沒有？」李治淡淡對小順子道︰「否則，孤就把你送到承恩殿去！」
承恩殿如今是太子妃王氏的寢宮，現在正好缺個總管內侍呢。
小順子聞言不由一抖，忙不迭保證︰「奴謹遵太子之命……」
承恩殿。
王氏一身正裝，端坐在正殿之上，就像是一尊華麗的偶像（注1）一般。
「阿芙，郎君今夜還是歇在麗正殿麼？」王氏問她身邊的一個圓臉的侍女。
那圓臉侍女盈盈走到王氏面前，首先向她行了一禮，這才恭敬地回稟道︰「啟稟娘子，郎君說了，這兩日政務繁忙，就一直歇宿在麗正殿……」
王氏點點頭，臉上不喜不怒的，半晌才道︰「你傳我的令，讓麗正殿的侍人好生照顧郎君，有任何事立刻報來……」
圓臉侍女忙應了。
王氏又問承恩殿的楊尚儀道︰「北苑那位近日如何？」
楊尚儀也如圓臉侍女阿芙那樣先是向王氏行了一禮，才道︰「劉氏與鄭氏尚在月中，都感謝娘子的恩德，俱言等她們能夠下榻，就到娘子這里來磕頭……」
「不過……」楊尚儀略頓了頓，有些猶疑道︰「這冊封位份一事是不是與郎君商議一下？」
「不過是兩個孺人的位份，我還是可以做主的，何必勞煩郎君？」王氏略有些不悅道。
楊尚儀聞言也不敢多話，只默默退下。
原來，劉氏與鄭氏先後生下李治的長子長女後，王氏就提議給兩人一個名分。東宮妻妾的名額參考前朝，除正妃外，還可配備兩名側妃，四名良娣，六名孺人，其余良人數量不限。這些妃妾都必須是出自良家的清白女子，而孺人以上位份的女子還必須是官宦出身才行。
劉氏與鄭氏不過是掖庭出來的普通宮人，能懷上孩子並被王氏所容已是僥幸，若能冊封為孺人，那簡直是天大的恩寵了。而這一提議又是太子妃王氏所出，兩人對王氏自然是感恩戴德，死心塌地……
楊尚儀是宮中的老人了，只听王氏的話就明白了她的心思。
如果李治只是個普通藩王，王氏這樣做倒是顯得賢惠大度，可如今李治貴為太子，如果納兩個普通宮人為孺人這樣位份的貴妾，實在是大大不妥！
王氏應該不會想不到這點，但楊尚儀認為她是有意這樣做的。
王氏想要用位份拉攏劉氏和鄭氏，那是毋庸置疑的。
但最重要的是，王氏想利用提升劉氏和鄭氏的位份來打擊後進。
要知道孺人以上位份的妾室是有數量限制的，如果讓劉氏和鄭氏先佔了兩個名額，那麼接下來進東宮來的官宦女子甚至是世家女子的數量就會減少兩個……
而劉氏與鄭氏兩人身份低微，即使已經生了李治的長子、長女，到底還是庶出的，最終要依靠王氏這個嫡母。劉、鄭二人為了子女自然要討好王氏，到時王氏有勢，兩人有子嗣，聯盟堅不可破！
楊尚儀不由暗嘆他們這個太子妃頗有幾分手段，但他們的太子殿下似乎也不是那麼好糊弄的……
太子妃再有手段也掩蓋不了她目前最大的硬傷——無子。
成婚已經一年，王氏還是未有喜訊，太子殿下倒是沒什麼怨言，他爹李二陛下卻是急得不行了，決定在小兒子生辰那天再給他送三兩美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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