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亂斗04
吳詡被李治這一聲厲喝給嚇了一跳,隨即回神，站在門口不動了……
李治的意思她懂。
她一個漏網之魚，跑進去也只有被抽的份,自身都難保了，憑什麼救其他人？
如今能救得了殿中諸人的,除了李明達也就剩李治了……
可是,面對還在昏迷的親妹妹和怒火滔天的父親,李治又該怎麼為她們開月兌呢？
如果救不了萬春殿的人，那豈不是讓害李明達的人得意了去？！
一想到這里,吳詡的心就拔涼拔涼的……
李世民大概也沒想過，他那溫溫柔柔的小兒子會有犯言直諫的一天。
一听說十九娘出事了，李世民險些當庭厥過去，正在殿上奏事的文武大臣也都露出驚疑的神色。
李明達是李二陛下最寵*的女兒，經常在兩儀殿範圍內出沒，還時常出言勸諫，救了不少犯小錯誤的文武大臣，算是大家的老熟人了。
听說她出了事，不少大臣也都是心中痛惜，尤其是國舅長孫無忌，臉色之難看，可與李二陛下一比。
李二陛下是一甩手就跑去看女兒了，國舅大人可不能走，心神不寧地留在原地繼續干活，然後坐立不安地等待消息。
結果這一等就等了一天一夜。
這是後話。
卻說李二陛下心急火燎沖到萬春殿，先就把留守的侍人們抽了一頓。
等李明達被護送回來了，李二陛下一看，更怒了！
哥好好一個活蹦亂跳的閨女被你們搞成這麼個奄奄一息的樣子？！
說說你們想怎麼死吧！
憤怒的李二陛下大手一揮，讓人開始上刑。
由于萬春殿的宮人內侍比較多，挨廷杖的人還得排隊。
李治進來的，正打到萬春殿的小內侍們，而李二陛下的儀仗隊都臨時充當了大手，正舉著板子打得正歡呢。
整個院子一片哭爹喊娘的慘叫聲……
那些小內侍大多只有十一二歲年紀，平日里也不怎麼貼身照顧李明達的起居，最多是出行的時候跟隨侍奉，原本是個優差，今天卻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吳詡縮頭縮腦跟在李治身後進門，一看這場面只覺冷汗直冒……
瞧李二陛下這打人的勢頭，分明是要把人活活打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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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些急了，忙扯扯李治的袖子。
李治素來溫和，從來沒有動過刑、罰過人，見到這慘烈的場面也有些發愣。
「太子！！」
吳詡一聲輕喝，總算把李治的注意力拉回來了。
李治回頭看了吳詡一眼，輕道︰「孤這就進去勸諫聖人，你……你先避一避吧……」
說完，他拉著吳詡往外走了幾步，讓她立在回廊之後。
「我不……」吳詡哪肯留在外面，剛要拒絕，卻見李治板著臉，神色前所未有的陰霾。
吳詡嚇了一跳，到底沒敢妄動。
李治見她被唬住了，連忙轉身回到院中，大聲道︰「住手……」
眾人一頓，抬頭見是太子殿下，都有些不知所措。
「太子，是聖人吩咐……」
「好了，孤知道了……」李治也不想為難他們，只道︰「你們暫且停手，等孤見了聖人再作分曉……」
「多謝太子……」打人的和被打的都有一種松了一口氣的感覺！
此時，里面的李二陛下已經得到通報，便讓周尚儀來迎他。
周尚儀的臉上淚跡未干，見了李治忙道︰「太子，您可來了，阿武卻在哪里？」
「尚儀尋阿武有什麼事麼？」李治一听她要找吳詡，就挑起了眉，又問道︰「是不是阿爹要責罰她？」
周尚儀搖搖頭，道︰「十九娘剛剛醒了一會兒，卻不見阿武，哭鬧不依……聖人是有些惱怒……責罰倒是不會……」出了這麼大的事故，本來依李二陛下的脾氣，貼身照看李明達的人通通都要被打死！
可是，李明達一醒來就哭著喊著要見吳詡和周尚儀，死活不許李二陛下罰她們……
李世民沒法，只好依了。
背過身，李二陛下卻讓人把萬春殿里那些不相干的奴才先抓起來打一頓出出氣……
周尚儀等人死里逃生，哪里還敢多廢話，只能加倍小心地侍奉……
好容易盼著太子殿下趕來了，卻不見吳詡，周尚儀這心里又開始七上八下了！
李治一听他爹礙于兕子的情面不打算罰吳詡了，不由一喜，不過他也知道他爹的脾氣，現在嘴上說說免了幾人的罪，事後定要秋後算賬的！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啊！
李治想了想，對周尚儀道︰「阿武在外面，尚儀也先回避一下，孤這就去勸勸阿爹！」
周尚儀聞言，想了一想，卻道︰「聖人還在氣頭上，阿武先不要過去也好……」
「十九娘的藥快煎好了，我先去看看……」周尚儀回頭看了一眼殿內，臨走前對李治道︰「您也當心些，不要太違逆聖人了……」李二陛下對李治兄妹的寵*，朝野共知，即便李世民氣急敗壞，也不大可能遷怒李治的。周尚儀也知道她最後那句話有些多余，可還是忍不住說了。
李治點點頭，然後慢慢走進大殿。
李世民此刻正在李明達的寢宮的外殿，他背著雙手在殿上轉圈圈……
而寢殿內，孫老爺子正在給睡在榻上的李明達扎針，不許任何人打擾。
「阿爹……」李治進門就恭恭敬敬向李世民行禮。
李世民停下轉圈圈活動，雙手扶起李治，道︰「九郎你怎麼現在才回來？」
李治扶著老爹的手爬起身，恭謹地回答道︰「兒只是去查看了一些地方，詢問了一些人，所以耽擱了……」
「有何發現？」李世民陰沉著臉，顯然事情發生至今他還沒有得到任何罪魁禍首的信息！
李二陛下可是從陰謀詭計中翻滾拼殺出來的人，怎麼可能相信他可憐的小兕子受到這樣嚴重的傷害，只是一場意外呢？！
他一定要查出來，到底是誰在搗鬼！
李治只看李世民的臉色，就知道他爹心中所想，只不過，他也沒得到任何有力的證據或是證人，這事怕是查不下去了……
況且，這事還牽扯著吳詡、周尚儀和萬春殿一干侍人的性命，他不得不慎重……
「兒無能，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這事，還要等兕子清醒過來，听听她說說事情原委，才能決斷！」李治垂下眼，輕聲道。
李二陛下聞言，又開始背著雙手，在殿上轉圈圈了。
「等兕子清醒？！朕都不知道她下一次清醒會在什麼時候！！」李世民的鼻子呼呼噴著怒氣，雙眼血紅，瞪著李治道︰「難道就任由那些禍害兕子的混賬逍遙法外麼？」
「還有萬春殿這些賤奴、賤婢，護主不力！留之何用？！」李二陛下面色猙獰，咬牙切齒道︰「如果兕子有個三長兩短，朕一定要把她們通通杖斃！」
「阿爹！」李治忽然‘咕咚’一聲跪倒在地，把憤怒的皇帝陛下嚇了一跳。
「雉奴，你這是做什麼？」李世民勉強壓下怒火，上前去扶兒子，可李治卻死活不肯起來。
「阿爹，兒子求您饒恕萬春殿的人吧……」
「你說什麼？」李世民聞言不由怔了，半晌，他聲色俱厲地問李治道︰「你居然想讓朕饒恕這些護主不力的賤奴？！」
「是……兒懇求阿爹饒恕了萬春殿那些人吧，他們都是無辜的！」李治難得強硬地堅持了自己的觀點。
「阿爹您不是常常教育兒，要體恤萬民，勿輕賤奴婢，以隋亡為鑒……」
「你……」李二陛下被兒子義正言辭的話給噎住了。
裝逼裝慣了，他還真不好厚著臉皮對他家太子說什麼‘朕是天子/皇帝，殺幾個奴婢算個毛啊’之類的暴君專用語句……
想不到平日里連他一聲呵斥都承受不起的小九兒居然也有強硬的一面，李二陛下忽然感到一陣新奇。
這讓他想起了前段時間與長孫無忌之間的私語——兩人關于太子荏弱的問題進行了辯論，當時他還開玩笑地提了一個新太子人選，結果又惹惱了大舅子，被狠狠一頓拍……
現在看來，大舅子就是大舅子，眼光還是不錯的，九郎看起來柔弱些，該強硬的時候還是很硬的嘛！
嗯哼……
話說自打魏老頭子死後，朝廷上下就幾乎沒有敢違逆他的人了，就連他家大舅子也是逼急才懂得咬人……啊不是……是反擊！
人生真是寂寞如雪，高處不勝寒吶……
李二陛下兀自感慨萬千，跪在地上的李小九可是惴惴不安至極……
半天沒听到他爹表態，李治都快擔心死了︰如果阿爹一怒之下真把阿武她們都杖斃了，那可怎麼辦吶？
難道真的要說出他懷疑的那個人嗎？
可是，他沒有證據，即使說了也只會害了更多的人，阿武她們還不一定保得住！
怎麼辦呢？
對了！
李治忽然想起什麼來，正要開口，忽听殿外傳顧不得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就見崔內侍急匆匆地跑進來，也顧不得向跪在地上的李治行禮，就在李二陛下耳邊低聲稟報了起來。
李世民听著崔內侍的話，臉上神色幾度變化，最後定格在驚怒上……
「什麼？！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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