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沒有風.身上卻越來越冷.明明知道電話彼端的那個人其實和她毫無關系.可是听他娓娓道來的那些事.凌若星還是會感覺寒意深重.
听上去這樣低沉真摯的聲音.原來也不過在說自己變心的過程.都說世上男子皆薄幸.現在看來果真如此.
「你姐姐她知道我的心意以後.一直在回避我.這一切都是我的問題.和她一點關系也沒有.」電話那頭的聲音十分的黯然.顯然這件事已經折磨他很久.
「小星.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對不起.」季承一遍一遍的低喃著.為自己當年的錯誤懺悔著.
凌若星沒有說話.她不知道自己要做怎樣的反應.這不是她喜歡過的人.也不是她曾經刻骨銘心的感情.所以對于電話里面這個懺悔的男子.她不知道應該怎樣去應對.
季承沒有的得到她的回答.接著說道︰「那天你去拿成績.我知道小心也會去.所以.是我專門找了那個機會.希望她能給我一個明確的答復.是我太自以為是了.我以為她對我也是有感情的.我以為她只是礙于我是你的男朋友才會拒絕我.我以為憑我的條件.只要我喜歡誰.還不是手到擒來.都是我的錯……」
他的聲音到最後都有些嗚咽.這麼長的時間.這件事一直壓在他的心底.這是他無法回避的原罪.尋求不到救贖.
彼時他少年得意.長得帥.家世好.成績優秀.體育一流.屬于殿堂級校草.和凌若星在一起的時候幾乎跌破了全校的眼鏡.但是凌若星偶然的闖入了他的生活.然後他發現和她在一起的時間十分有樂趣.所以追到了她.
那時和她在一起.也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施舍.覺得自己還可以擁有更好的.還可以配得上更好的.選擇了她.是她的榮幸.和凌若星在一起.他甚至有種灰姑娘的情節.以為自己是那個拯救她人生的王子.
不知道是不是被偶像劇的情節教壞了.他一直以為他這樣的男生.天生就應該和這樣擁有著明媚笑容雜草一樣頑強的少女在一起.
直到遇到了凌心月.要不是他們兩個考上同一所大學.要不是凌若星拜托姐姐照顧他.他從沒有想過自己會和這樣從來只是埋頭學習.腦子里只有方程式和圖書館的女孩有怎樣的交集.
每個人的一生.也許都會有注定的劫難.而凌心月.注定是他的劫.
就像是他永遠都不明白.凌心月怎麼就甘心那麼死板的在宿舍、教室、圖書館三點一線往返.像是單調而無味的幾何循環.
明明是親生的姐妹.妹妹就像是田野里最燦爛的向日葵.而姐姐.卻是路邊剪裁最刻板的萬年青.開始.只是覺得這樣天然呆的一個人.逗弄起來很有意思.
什麼時候.這份逗她玩的心情就變了樣.是他佯裝發燒讓她在下雪天跑了幾站路去給他賣藥的時候.還是在藝術節表演節目他拉她上場的那一瞬間.亦或是那次地震的患難以共.總之.是他變了心.或者說.他真的對她動了心.
問題是有的人不能動心.動心了.也許就注定會傷心.
他一向自我.所以從沒考慮過.她是凌若星姐姐這個身份有什麼了不得.他很多次想和凌若星說清楚.凌心月都阻止了他.說他如果影響小星復讀.絕對不會原諒他.
所以.一拖再拖.直到高考放榜那天.他拉著凌心月想要再次和她說清楚.再次被她拒絕後.他生氣的把她拽進懷里吻上她的時候.所有人的命運都改變了.
凌若星遠遠的看到這一幕.驚訝的拿著錄取通知書不管不顧的就往這邊跑來.在一聲刺入大腦皮層深處的剎車聲中.他眼睜睜的看著曾經被他寵若珍寶的女孩像一個麻袋一樣被撞飛翻滾著.最後落到了地面.
那時的地面.一下子被剎車的痕跡和鮮血的痕跡雕刻.撞入他們不敢置信的眸中.
之後的之後.他的人生.就像是處于噩夢之中.再也沒有可以歡笑的勇氣.
凌若星的車禍昏迷.給整個凌家都蒙上了一層厚厚的陰霾.本來只是三點一線眼里只有學業的女孩.開始學會了打工.開始為多省一毛錢而苦苦謀算.
看著凌心月日漸消瘦.他的心疼就沒有停止過.可是.她已經把他當成了拒絕來往的黑名單人物.尤其是.因為他的原因.她被尹星耀誤會.處處針對.甚至休學.放棄了她最喜歡的專業.和曾經無比憧憬的夢想.
錯恨難返.這四個字就像是他再也無法清醒的夢靨.一步錯.步步錯.他和她.和她.都再也回不到從前.再也找不到曾經天真無邪的笑臉.
听到凌若星出院.誰也不知道他那一刻的心情.就像是已經被判處無期徒刑的囚徒.突然被釋放的感覺.
對于一直昏迷的凌若星.對于她可能不再醒來的事實.其實他早做好了心理準備.從最初的期盼她可以蘇醒.到最後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兩年三年的失望.已經幾乎陷入了絕望.
他以為他這輩子.都不會再被原諒.
可是.她卻醒了.
「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你會有那麼大的反應.」
「對不起.我該早給你說清楚的.」
「對不起.害你那麼突然以至于沒有注意來往車輛就沖了過來.」
「對不起.害你在醫院躺了那麼久.」
「對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錯.」
……
電話的彼端.那個男子似乎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只是一遍遍的重復著這幾句話.聲音低沉而無力.就像是在黑暗中找不到方向的行者.只能祈求上蒼的指引.
凌若星沒有說話.心髒已經揪痛難忍.讓她連呼吸都覺得有些奢侈.他的話.不知道是不是攪亂了她心里那些殘留的記憶.讓她終于明白了一切過往.
也因此知道了這個身體原本的主人.曾經是多麼的可笑、可悲、而且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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