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別了長輩,在眼淚與歡笑之中上了花轎,一路吹吹打打、鬧鬧哄哄的往李家村行去。
原修的房子並不在原宅里,可畢竟高堂猶在,所以這大禮的舉行仍是要過去的。
原老爺與李氏高坐在上,不知是不是上次在李山那里吃了虧,面色雖然不好看,可當著賓客們的面,卻是沒有過多的刁難,最後的一句「送入洞房」高喊出聲時,原修便又牽著春兒出外再次坐上了花轎,浩浩蕩蕩的出發向自家而去。
春兒頭上蓋著喜帕,周圍的環境自是無法看清楚的,只知道被送進了一間屋子,又被安置在了炕上。
這坐下來,人才算是舒了口氣。雖說這一路上並不用她做些什麼,可看不著東西繞來繞去的,讓人的精神上就忍不住疲憊。
「咯吱」一聲,是房門開了的聲音,接著就是小小的腳步聲。
「冬兒?」春兒听了出來,試探的叫了聲。
「嗯,姐,是我。」
小丫頭的聲音脆脆的,听起來很是開心的樣子。
春兒又放心了些,「你兩個哥哥在外面?」
「嗯啊,姐夫說,怕姐悶,讓我進來陪你說說話。」
冬兒搬了個凳子坐在了她的面前,晃蕩著一雙小腿。
春兒忍不住笑了一下,不管當時是出于什麼原因才成就了這門親事,但現在看來,決定並沒有出錯不是嗎?!
冬兒開始絮絮叨叨的說起了外面有多麼多麼熱鬧,賓客有多麼多麼的多,這新蓋的瓦房有多麼多麼的大……
听了前面春兒倒是沒什麼感覺,可最後這瓦房的說法倒是叫她吃了一驚。
她是知道原修有自己賺錢的法子的,想著大約是平時辛勤打獵攢下來的,可如今看來不太像啊。
瓦房的花費並不是一般農家能夠負擔的,再加上今天的排場……
春兒暗自琢磨著,這錢的來源說什麼都要搞清楚!
她們這邊沒有太注意時間,等听到門外有小子們吵吵嚷嚷的聲音時,才知道這酒應該喝的差不多了。
「哎哎,原二,讓我們看看新娘子嘛,一路上都沒瞅見啊!」
「是啊是啊,誰家成親不讓鬧洞房啊?怎麼就你金貴,起開啊,不讓進不行!兄弟們說是不是,啊!」
「對對對,開門開門!」
……
湊熱鬧的事兒就是這樣,有一個挑火的,立刻就有一堆附和的。♀
果然,大好的日子,原修也拿這幫子人沒辦法,只好開了門,烏拉一群人就跑了進來。
冬兒顯然是被這陣仗嚇了一跳,從凳子上竄下來就奔到了春兒身邊。
春兒還沒伸手,冬兒就被也跟進來的喜娘攬了去,哄著帶出了門……
進來的人顯然是沒想到屋里還有個小女娃,一時都安靜了,等冬兒出去了,才又咋呼了起來,吵嚷著讓原修掀蓋頭。
原修雖是不想讓這幫家伙一塊兒看新娘子,不過村里都是這種習俗,他也只好伸手……
「哇哦……」眾人齊齊發出了聲。
春兒盡量控制著面部表情,這怪得了她嗎,畫個大紅臉也不是她願意的啊……
其實這事兒倒是她想錯了,平日里女人們都是要勞作的,哪有那個閑工夫涂脂抹粉,有很多人一輩子也就這麼一天會上妝。男人們見到的大多是素顏,看到這上了妝的好奇會更多些,再說這粉可不像是現代的化妝品,抹上了幾個小時都不會掉,如今她臉上的妝容已經不像剛出門時那樣的濃了,反而顯得自然了不少。
剛才的那聲絕對是贊美更多,只是春兒先入為主罷了……
原修也有些看傻了,先前春兒他們都是一副營養不良的皮包骨樣,實在是說不上好看,可這幾個月吃得好,身體吸收的也快,春夏秋冬長得是一個賽一個的好,想來他們娘應該是個好模樣的,才能都遺傳給了孩子。
迎親前的一個月原修與她就沒有再見過,如今瞅著這人立刻便覺得陌生了不少,更是漂亮了不少,心里登時更不樂意了。
一個錯身就擋在了春兒的前面,開始往外要趕人。
他這一趕人,眾人都是哄堂大笑,有那不靠譜的葷段子就開始往外噴了,甚至攛掇著眾人要戲弄新娘子。♀
在不知道哪個小子穿過包圍圈一下子鑽到了春兒面前時,終于將原修惹火了。
只見他伸手一抓,幾下就將那帶頭鬧的最厲害的幾個給扔了出去……
當然玩鬧的性質還是更多些,不過即便如此,眾人也清楚這就是鬧到頭了,遂終于打趣著走出了門。
待人都走光了,原修板著臉動靜挺大的將門閂給栓上了……
等他轉了身,便見著春兒帶些促狹的瞅著他,「那個……嗯,都是,嗯,他們就是愛鬧,別理就行了。」
春兒笑著點頭,不說話,只仍是看著他,直看得原修手不是手腳不是腳的才終于移開了視線。
她一移開了視線,原修幾乎是瞬時就呼出了口氣,抬手就拿袖子往腦門上抹去,可沒想到這會兒春兒又將頭轉了過來,灼灼的看向他……
「額……」原修頓時定住,雙眼睜大,也不知要怎麼動了。
「哈哈……」
春兒終于忍不住笑了出來,她這一笑,原修才知道這人是戲弄自己呢,也不由的苦笑了下,接著抹完了額頭。
有了這麼個插曲,原修才放松了不少,開口說道︰「餓了不?先吃點兒東西吧。」
春兒看向房子中間那張木桌,果然見上面擺了不少東西,便點了點頭,「嗯,吃些,你剛才在外面吃了嗎?哎,不對,你喝酒了沒?」
春兒突然想起他那淒慘的酒量……
原修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麼,手指撓了撓自己發紅的臉,「有人幫著擋呢,沒喝多少……」他不好說自己可不想洞房花燭夜睡過去,特意花了銀子專門請了村里兩個要好的小子專門幫忙擋酒呢。
春兒這才放心,起身就想去吃東西,腦袋卻馬上就是一沉,「哎,你先吃,我把這東西先弄下來。」
說完先是轉身去了那梳妝案前,面對銅鏡擺弄了起來……
原修走到桌邊坐下,卻並沒有听她的先吃飯,而是托著腮看向背對著自己的那個人。
他的確是沒喝醉,可免不了也要喝上幾杯,這會兒暈乎還是有些的,看著那窈窕的背影,忍不住就想起了自己與這人認識的過程……
到今個兒應該是四個月零三天,初見面時就覺得是個面黃肌瘦的小姑娘,十來歲的模樣,吃不飽飯卻有個仁義心腸,眼楮又黑又亮,長睫毛忽閃忽閃的很精神。
再接下來卻知道原來她已十七了,比自己也不過小一點兒罷了,卻一人養了三個弟弟妹妹……
剛開始他不過是想著這樣的好姑娘,自己能幫便幫些吧,更何況因為自己的關系還讓原三去找了他們的麻煩。只不過在後來原修才明白,或許沒有自己幫忙的話,原三會被收拾的更慘……
那時候他便想著,如果自己一定要成親,那麼就一定要娶個這樣厲害心善的姑娘,不會被他的爹娘兄弟欺負,也不會被他們收買……
這才是他求親最初的打算……
當然了,這個想法,原修已經打定主意牢牢的鎖在心里誰都不說,他有預感,說出來的結果一定會很糟糕!即便現在春兒並不喜歡他……
是的,春兒不喜歡他,雖然自己已經喜歡她了……
如果剛開始是無論什麼厲害心善的姑娘都可以娶來做妻子的話,那麼現在他只想娶這個名叫「趙春兒」的厲害心善姑娘。
當時他在山上受了傷,無論是昏沉還是清醒的時候,都在想︰如果自己就這麼死了,是不是沒人會關心,也沒人會知道?!
家人從來沒在乎過自己,村人們都是好的,可自己與他們又有什麼密切的關系呢?!
可那時候,春兒來了!雖然結果是將自己給砸了下去,可當他看清是她時,便連那受傷的胳膊都不想顧著的牢牢的抱著她……
那會兒很丟人的,他的眼眶都熱了……
春兒卸了首飾,又將臉洗了干淨,一轉頭看到原修時,便見這人一臉的泫然欲泣樣。
心里忍不住嘆了口氣……
這人或許不知道,每當他看向自己跟夏秋冬時,經常會流露出這種表情。年齡跟身體都長大了,可心理上恐怕還是那個小時候被父母兄弟打罵就會哭泣的孩子呢……
春兒伸手揉揉自己的胸口,揉去那微微的心酸,才抬頭開口笑道︰
「干嘛呢?還不吃?哎呀……不是沒有我就吃不下去吧。」
原修那有些傷悲的情緒都被這打趣的語氣驅散了,他紅著臉不知道說些什麼,待春兒走到近前坐在了凳子上才開口「嗯」了聲,毫不意外的惹來了春兒的笑聲。
「原來我這麼重要啊?!那我可得主動點兒……」
邊說著,春兒拿起筷子夾了幾個菜到原修的碗里,又開口催促他快吃。
原修吭哧著也沒說出什麼話來,只是捧了飯碗,同樣給春兒夾了菜之後自己才開始吃了起來。
等倆人都吃的差不多了,便將視線看向了那壺酒上面。
原修深吸了兩口氣,抖著手倒起了酒。春兒看的十分有趣,實在是不太明白他緊張些什麼。經過這麼些時間的相處,春兒覺得自己看的很明白,原修大概是因為兒時經歷的關系,對于真正的家人是十分渴望的,所以與她成親,他能夠十分痛快的接受夏秋冬,甚至還問過自己要不要將二大爺也接過來。
而春兒,實際的年齡比他要大上許多,雖然剛開始會答應這親事主要是因為自身的問題,可慢慢的倒是覺得將他當成個大弟弟也是很好的……
「喝酒……」原修不知她在想什麼,只是小心的將酒倒滿了,之後遞給了春兒。
春兒接了過來,瞅著他那模樣是要來交杯的,忍不住這惡作劇的心就又上來了,「給我喝啊,那我就喝吧。」
說完話就要將酒往嘴里倒,剛動了一下就被原修給攔住了,「不是不是,要這樣,這樣喝。」
原修沒察覺她搗亂的真心,一本正經的將她的胳膊拉了過去,跟自己的胳膊繞在了一起……
「哎?這多不舒服,還是好好喝吧。」春兒裝作不懂的樣子便要往回拉自己。
「不行,要這樣,這樣才好,嗯,這樣喝……」
原修急的滿頭大汗,不知要說個什麼理由出來才行。春兒這時也玩兒夠了,便開口說道︰
「行了,我知道了,那就喝吧。」
這麼著,這酒才喝完了……
酒喝了,下一步就要上炕睡了。倆人又是齊齊的看向那個炕……
「你家這個炕怎麼比別人家的小?」
春兒說的這是客氣的,豈止是小,簡直是小多了,一般人家的炕最起碼要盤個四五人睡的,可這炕最多就能躺下三個吧?她又看了看原修的身板,要是他也上去的話,也就能趟二個半啊!
「嗯……錢都花光了,炕就盤小了,我,我以後會弄更大的!」
听了這話,春兒卻是眯了眯眼,主要是原修的話太順溜了,再加上那閃躲的眼神兒,一看就是事先準備好的說辭!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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