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幫主的奢華別墅里。
「大罷工鬧起來?」陳一枝喑啞著嗓子吼道,「你知道你的敵手是誰嗎?」
江幫主正笑得開懷,聞得此語戛然止住,擺了擺衣角,坐下,才道︰「一枝兄,還記得我們一起討論中國的出路嗎?您當年也曾追隨孫中山的民黨,之前是和滿清,現在是和北洋,爭斗了大半輩子,抱著為推翻他們的黑暗統治、實現三民主義而奮斗的信念戰斗,結果呢?您為什麼不再追隨孫中山先生了呢?因為當你深入到實際斗爭中去的時候,很快發現,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的條件下,中國人民迫切需要的並不是立即進行什麼的主義革命!」
「那是什麼?」
「中國人民最迫切需要的是民族的**!由于外國資本控制著中國大部分近代工業,無論是上海、長沙、香港日益高漲的罷工斗爭,還是其他城市的工人運動,都不可避免地同帝國主義發生沖突,都有不同程度的反對帝國主義的意義。即使工人要求改善生活條件的經濟斗爭,也很容易轉變為反對帝國主義、反對軍閥政fu的********。帝國主義勢力和封建軍閥總是互相勾結,千方百計地破壞以至武力鎮壓這些群眾斗爭。中國革命不首先進行反對帝國主義侵略、反對封建軍閥統治的斗爭,國家就不能**,人民就不能解放,也就談不到實現什麼主義,也就談不到實現什麼理想!辛亥革命以後,外國帝國主義和國內封建軍閥互相勾結,壓迫中國人民,帝國主義的侵略和軍閥政治才是中國內憂外患的根源,也是人民遭受痛苦的根源。」
「我們社會黨剛剛建立,你就要喊打倒帝國主義、打倒軍閥,你是不是腦袋發燒了?我們拿什麼去和他們打?你叫外面的工人用拳頭嗎?你真敢想!」
「是的。我有什麼不敢想!我們中華民族有同自己的敵人血戰到底的氣概,有在自力更生的基礎上光復舊物的決心,有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能力!」江幫主臉上橫肉一顫一顫,眼中凶光逼射。
陳一枝雖與他相交有一段時間,領教過江幫主的瘋狂,此刻,也覺不寒而栗。////
沉默了一陣子,陳一枝忽然抬起頭,一雙黑豆眼閃爍有光︰「你要帶著那些信任你的人一起下地獄嗎?」
「中國已經到了最危險的時候,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江幫主道,「中國人繼續畏首畏尾,那才是去死之道!」
陳一枝將身子一挺道︰「危言聳听!」
「中華民族是背負著八國聯軍佔領北京、被迫與西方列強簽訂《辛丑條約》的巨大屈辱,跨進20世紀門檻的。」江幫主在椅子上將身子向後一仰,舒展一子道,「那時,中國已經完全墮入半殖民地的深淵。國家積貧積弱,人民饑寒交迫,並且面臨著亡國滅種的威脅。‘救亡圖存’的吶喊,回蕩在世紀之交的中華大地上,顯得格外痛切。然而,那時統治中國的腐朽的清政fu卻已成為徹頭徹尾的‘洋人的朝廷’,無恥地宣稱要‘量中華之物力,結與國之歡心’。在這樣日益深重的民族危機和社會危機之下,中國民族民主革命所面臨的民族**和人民解放的任務,更加迫切地擺在中國人民面前。誰能夠領導中國人民求得民族**和人民解放,誰就將成為中國革命的領袖政黨。」完,眼楮望著棚板不言語了。
「你的也有道理。」陳一枝一邊思索一邊道︰「可我們現在的力量,你不覺得玩早了嗎?工人這樣鬧事,日本鬼子搞不好會派兵鎮壓,甚至借口發動侵華戰爭!日本對中國的侵略是蓄謀已久的。還在清朝末年,它就通過發動甲午戰爭和1904年至1905年在中國東北進行的日俄戰爭等侵略擴張行動,迫使清政fu訂立不平等條約,侵佔中國台灣,並把中國東北的南部地區強行劃為自己的勢力範圍。日本在中國東北設立殖民機構,如關東都督府、南滿洲鐵道株式會社、駐奉總領事館等,建立關東軍,對東北進行全面的政治、軍事控制和經濟掠奪。」
「我知道你在擔心這個。」江幫主分析道︰「我早就想過了,歐戰時期,中國和日本現在都是協約國,日本要是派兵打中國,英美首先就不答應了。你日本兵力多的在協約國里搞內杠,為什麼不派去歐洲戰場?在戰爭,肯定打不起來!」
要國際形勢,民國還沒有人能有江幫主看得清!
「日本人就是自己不動手,他只要向北洋政fu施加壓力,上海督軍盧永祥就會派兵鎮壓!」陳一枝。
「哈哈……」江幫主像是听到本年度最好笑的笑話一樣大笑,看著懷疑的目光,江幫主忙道,「現在北洋的形勢與滿清時大不相同了,盧永祥未必會乖乖听日本人的話。一方面,工人有組織,社會各界同情我們,盧永祥也要考慮一下上海民意;另一方面,此事和盧永祥直接關系不大,沒有盧永祥的眼色,警察局是不敢殺人的。最關鍵的是,皖系段祺瑞剛剛下野,我听盧少帥還去參加督軍團會議,馮、段府院之爭,直系和皖系之爭,已經到了白熱化,盧永祥和南京的李純也是劍拔弩張,在這個時候盧永祥不會去干激起民憤的事情。」
「國內外的形勢你竟然模的這麼清楚?」陳一枝上下打量著江幫主。
「那是當然!」江幫主大笑。
「好!有你的,你把我服了,我不會反對了!」陳一枝滿意地道,又問,「督軍團會議是什麼?」
「我听盧少帥的。我現在跟他的關系不錯。段祺瑞的智囊徐樹錚辭去陸軍部次長,卻在搞風搞雨,把曹錕從直系四督巧電中拉出來否認。而張作霖組織所謂的秦、晉、皖、奉大聯盟,據也是徐樹錚的策劃,這個督軍大聯盟,好像又是督軍團再版。」
「北洋內杠白熱化了?哈哈哈哈……」陳一枝仰大笑,「北洋軍在岳陽吃了敗丈,再亂下去,中山先生的護法聯軍就要直搗黃龍了……」
「你太真了,」江幫主背起手,來回踱了兩步,「徐樹錚邀請各省督軍前來開會,會議的主題是對西南作戰,和對付北洋派中的主和派。只怕護法軍和主和的馮國璋風光不了多久了。這次,以直系軍閥的曹錕和山東督軍張懷芝為首,督軍們和督軍的代表齊集孫家花園開會。參會的有安徽督軍倪嗣沖、山西督軍閻錫山、陝西督軍陳樹藩、河南督軍趙倜、福建督軍李厚基、浙江督軍楊善德、淞滬護軍使盧永祥、蘇皖魯豫剿匪督辦兼第七師師長張敬堯等也派有代表,就連關外的張作霖、吉林督軍孟恩遠、黑龍江督軍鮑貴卿也有代表前來參會。」
陳一枝忽地擊案躍起道︰「好大的陣勢!這次會議的規模和聲勢,不下于徐州會議,除了西南各省和長江三督沒有代表參加外,這等于是又一次的督軍團會議。」
江幫主點頭道︰「徐州會議是段祺瑞的智囊徐樹錚幕後煽動,以對付黎元洪。這次的會議也還是徐樹錚策劃的,用以對付馮國璋。不過地點和領頭的人物改變了,地點從徐州搬到,和北京只是近在咫尺,領頭的人物由張勛換了曹錕。
武人們聚在一起,自然是摩拳擦掌,躍躍欲試,一個個恨不能立刻飛奔南下,給南方軍一點顏色看看。在會議上,曹錕和張懷芝表現最為突出,他們在段祺瑞的授意下,完全控制了這次的動向。由于馮國璋是大總統,不好直接罵他,于是這些人便把矛頭對準了主和的長江三督,特別是江蘇督軍李純,更是被罵得狗血噴頭,並被扣上北洋的內奸、人、走狗、叛徒的大帽子。
光罵還不行,得有實質性的東西。在經過一番爭論後,會議初步決定,要求馮國璋明令討伐湘、粵,並擬以兩路南下進攻湖南︰第一路以曹錕領餃,沿京漢路經過湖北後進攻湖南南部;第二路以張懷芝為主帥,沿浦路南下後經江西攻入湖南東部。各省督軍還約定了出兵的兵力,其中直隸、山東、安徽各出一萬,奉出兵兩萬,山西和陝西各五千。
有意思的是,之前只要是提到用兵討伐,各省督軍總是推三阻四,而且出兵之前一定要中央將糧餉槍械補充齊全,經費發足,否則決不動兵;而這次督軍團會議卻面目一新,各省督軍們個個自告奮勇,精神可嘉,他們非但自願出兵,而且願意自籌經費,並不需要中央出一個子兒。
參加這次會議,代表上海盧永祥的,是盧的兒子著名的上海公子盧嘉。奉代表,是張作霖的智囊奉軍署參謀長楊宇霆。代表倪嗣沖的,是倪道烺。會議並推舉段芝貴進京向馮國璋攤牌,他們表示一點婉轉的意見,如果南軍退出湖南和解散非常國會,就可以談和,這是談和的起碼條件,如果總統不采納,督軍團將以對付黎前總統的手段對付今大總統各省宣布月兌離中央而自主。」
「所以,南軍這次要敗了?」陳一枝冷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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