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亦不難解決。////我可把《新青年》雜志搬到北大去辦!」陳一枝︰「北大乃人才濟濟之地。先生到北大來辦《新青年》,一定比在上海辦得更有影響。至于社會黨,有你在我很放心。我在走之前,會推薦你來擔任主席。」
這下子,江幫主心中的憂慮頓時煙消雲散,面露笑容。
「我希望先生能擔任社會黨名譽主席。」江幫主道。
「好的。」陳一枝稍稍考慮一下,就道︰「我從沒在大學教過書,又沒有什麼學位頭餃,能否勝任,不得而知,我試干三個月,如勝任即繼續干下去,如不勝任即返滬。」
「謝謝先生。」江幫主又問道︰「先生過謙了,您可是全國青年的偶像……不知先生何時啟程?」
「料理好家里的雜事,即赴京就任。」陳獨秀爽快地答應了,沉吟片晌,又嘆道︰「這不是我自謙。我自從擔任北長的消息傳出後,全校震動。雖然青年學生無不熱烈歡迎,奔走相告,然而教師中的遺老遺少則竊竊私議,嘖有煩言,我只會寫幾篇策論式的時文,並無真才實學;到北大任教尚嫌不夠,更不要出任文科學長了。」
江幫主深深地瞧了他幾眼後,沉聲道︰「蔡先生怎麼?可是他請你去北大任教的啊!他應該會維護你罷?」
陳一枝樸實的臉上露出一絲真誠的笑意,點頭道︰「蔡兄,他對于那些對我的攻擊,態度是鮮明的,駁斥是有力的。他我精通訓詁音韻學,學有專長,過去連太炎先生也把我視為畏友。」頓了頓又道︰「很多熟習我的朋友也出來講話,我在文字學考據方面有素養,有研究有著作。高一涵先生甚至我講文字學,不在太炎先生之下。這樣眾口一辭,才慢慢堵住了攻擊者的嘴。」他又道︰「不過,我自己知道自己的斤兩,比起太炎,我還是差很遠。」
「一枝先生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謙虛的。」江幫主道︰「這次蔡元培先生萃集的各路人才中,先生絕對是姣姣者。誰不知道先生是中國學界的一員闖將,是影響最大,也是最能打開局面的人。」
陳一枝沉聲道︰「我這個人平時細行不檢,話不講方式,直來直去,很不客氣,經常得罪人,因而不少人怕我,乃至討厭我,北大校內外都有反對我的人。」
江幫主笑道︰「只有真正了解先生的人才喜歡先生,愛護先生,蔡先生就是最重要的一個。」
「是啊。」陳一枝嘆道︰「如果得不到蔡兄的器重、維護和支持,以我之所短,我是很可能在北大站不住腳,而更無用武之地。」
陳一枝想起在北京和蔡元培談起北大未來的辦學方針,忍不住也對江幫主談起來︰「蔡兄的辦學方針是‘循思想自由’原則,取兼容並包主義,無論各種學派,苟其言之成理,持之有故,尚不達自然淘汰之運命者,雖彼此相反,而悉听其自由發展。所謂‘兼容並包’,固然也為那些學有專長的舊派人物,如辜鴻銘等保留了他們在北大既有的地盤,但主要是為我們新派人物開闢陣地,提供講壇,傳布他們的新學的。這個方針對我們新派人物顯然是很有利的。」
陳一枝要革中國人思想的命,所以和蔡元培在北京的那次談的非常投機。
陳一枝的黑臉透出笑意,淡淡道︰「我也非常贊同蔡兄所的治校方針。」
江幫主心中一動道︰「是什麼治校方針?」
「是‘教授治校’,有關校務大事,由校評議會討論決定。評議會相當于後來的校務委員會,由校長、學長、主任教員等自行互選組成,任期一年。我還沒有上任已經被選為評議員,此外我還要擔任北大入學試驗委員會副會長、北大附設國史館編輯處纂輯股主任和《北
大日刊》編輯等職。蔡兄維護新派人物,我們新派人物施展我們的才干,也支持蔡兄改革北京大學。」
江幫主忍不住道︰「先生的權利很大啊,責任也很大啊。」
陳一枝聳肩道︰「我上任以後,確實有職有權。我不開課,專心致力于北大文科的改革。蔡兄對有關北大文科的‘人事、行政,一切由我主持,不稍加干涉’。」
江幫主一時更欲語無言。陳一枝做大學叫獸的興趣明顯比做社會黨的主席大!
陳一枝續道︰「我去北大的第一件大事就是為文科延聘名教授。我決定任文科學長時,就寫信給胡適,勸他早日回國,來北。」
「胡適!」江幫主當然听過這個名字,笑道︰「有先生領頭,一時提倡新文化運動的知名人士,這回還不薈萃于北大文科?!」
陳一枝苦笑道︰「蔡兄過,北大的整頓,自文科起。我是任重道遠啊!」
江幫主道︰「有先生任文科學長以後,文學革命,思想自由的風氣,必定會大流行!」
陳一枝又沉聲道︰「文科的改革和整頓首先表現在教育思想、教育方針的變化。在《新青年》創刊以後不久,我曾發表過專門論述教育方針的文章,指責過中國腐朽落後的教育的弊端,闡明我的新式教育主張是自動的,啟發的,實用的,全身的;而不是他動的,灌輸的,虛文的,單獨的腦部教育。我一直認為高等教育的宗旨不同于一般教育,應當以‘研究學理’為主。」
「先生的到了發人深省。」江幫主點頭道︰「只是怕學生學習的目的不在此。」
陳一枝豪興忽起,哈哈笑道︰「現在大學生的求學目的可以分為三類︰研究學理;備畢業後用;得畢業證書。抱第三種目的人必不多;第二種目的,雖不得謂之大謬,而僅能適合于專門學校;惟第一目的,始與大學適合。」
陳一枝頓了一頓,續道︰「為了研究學理,我研究出了三項辦法︰注重外國語。因為最新的學理,均非中國古書所有,而譯成中文的名著又很少;廢講義,因講義不足以盡學理,教員抱著講義上課是一種懶惰的表現。多采購參考書。由教員指定參考書之冊數、頁數,使學生自閱,而作報告。」
江幫主皺眉道︰「听先生這三項具體辦法,都貫穿著先生的基本教育思想,即自動的,啟發的,反對被動的,灌輸式的教育。」
陳一枝微笑道︰「除了抓教育方針以外,我對北的改革主要做了以下幾方面的工作︰擴充文科,增設新系。北大文科原來只有四門,即中國文學、中國哲學、中國史學和英語。現增設德語、法語、俄語三門。並在哲學門、中文門和英文門分別設立研究所。根據學生的外語程度,調整班次,並開設新班。期末考試後,根據學生的考試成績再作調整。允許學生自由選修各課,廢除一切課程全部必修的規定。北大各學門的課程表本來都訂得很死,自選修課增多後,課程表活了。學生各有各的功課表,對教學與科研相結合有利。教師怎麼講,可以唱對台戲。學生可以上本系的課,也可以上他系的課。學校四門大開,誰願意來听課都可以,
所以,今後的北大會出現三種學生,一是經過入學考試的正式生;二是未經入學考試的旁听生;三是不要許可自由來校听講的‘偷听生’。整頓課堂紀律,制定考試制度。雖然我還沒有上任,我已經在《北京大學日刊》先後發布了數十份《文科學長白》,針對學生紀律松弛的現象,明確規定學生因病、因事不到校者,須有證明,否則按曠課論。本科、預科各班學生上課均不得遲到。選修課一經選定之後,不得任意更改及曠課。已選定的第二外國語,亦不得中途改易。旁听他門他年級功課的,事先務須審慎,倘報名之後,听講中輟者一經查出,除追回听課證外,並剝奪其以後請求旁所之權利。規定學生升級、留級、畢業,都以學習成績為準,經學長親自審閱,上報學校,而後發給文憑。采購圖書,廣設閱覽室,為學生提供學習條件。文科各門擬各設閱覽室,要教員將所授課至不可少之參考書約需若干部開單賜下,以備采要購置。」
陳一枝長篇大論的,口水爆沾,無視江幫主都有些不耐煩的目光,繼續道︰「我在改革文科的同時,也注意到自身的改造。蔡兄準備在北大發起組織進德會,會員分為三種︰甲種會員——不嫖不賭,不娶妾;乙種會員——于前三戒外,加不作官吏,不作議員二戒;丙種會員——于前五戒外,加不吸煙,不飲酒,不食
肉三戒。我也準備加入進德會,作甲種會員。」
這些戒律無疑是為了增進個人的道德修養,改變**不堪的校風。陳一枝性格豪放,私生後也比較放蕩,有時涉足于花柳場中。這種事在當時不足為奇,但與新派人物的操行是不相容的。陳一枝為約束自己,加入了進德會,作甲種會員。並被選為進德會評議員。
江幫主正是無聊的要死,這時候,房門敲響。拯救了江幫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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