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暗中保護江幫主的人看到亂斗起來,正準備上去幫忙,正在這時,人圈外猛地響起一聲雷鳴︰「住手,你們這一群混蛋!」
喊聲剛落,人便來到圈內。////就是酒吧門口的光頭大胡子,他圓睜豹眼,指著凶臉的鳳根姑父罵道︰「好個不知廉恥的混賬倆夫妻,要賣自己的親佷女,還仗勢欺人,你們還算得個人嗎?」
江幫主看到這個光頭大胡子,就知道自己的身份被認出來了。沒有過完打人的癮的江幫主覺得很沒趣。
那鳳根的姑父一臉凶樣立時軟了下來,陪著笑臉︰「大哥,這浪蹄子好歹也是我的佷女,他要硬帶著,是他不講理,是他先欺侮我呀!」
「剛才老子都看到了,你少胡弄老子!鳳根是你佷女不假,可她認你嗎?你要把她賣掉,你真不配當她的姑父!她不願意跟你走,你動手搶,這到底是你不講理,還是他不講理?到底是他欺侮你,還是你欺侮他?」光頭大胡子完全是一副長輩訓斥晚輩的口氣。
鳳根的姑父和姑媽,還有還能夠站著的一個流氓,個個面色蒼白,在他們看來,那間酒吧鎮廠子的光頭大胡子這個斧頭幫的流氓才是這條街上,最有權威的流氓,這些斧頭幫的瘋子是絕對不能惹的家伙。
「大哥,你這樣做,未免有些不講道理。」鳳根的姑媽硬著頭皮。「鳳根可是我們的親佷女……」
「你的話是什麼意思?是覺得我的判罰不公嗎?還是你想挑戰斧頭黨的規矩?」光頭大胡子給出一個典型的斧頭幫式的回答。
鳳根的姑媽和姑父不敢再多什麼,帶著倒在地上的兩個流氓,從江幫主他們身邊灰溜溜地溜走。
「好!」
「好!好!斧頭黨的好漢真是好樣的!」
周圍看熱鬧的群眾忽然暴雷價叫起好來,為斧頭黨的光頭大胡子歡呼起來。光頭大胡子被當初英雄一樣圍在中間,不過這光頭大胡子東張西望,很想月兌身去向江幫主請安問好,卻我無法擠出人群,只能看著江幫主牽著鳳根遠去。
江幫主也在追人,薛伯陵跑的太快,一轉眼就不見了,江幫主拖著鳳根,又沒法追。只能看到到眼前的抗日名將又從手里「溜走」了。
江幫主低頭看了一眼,跑的氣喘吁吁,面紅耳赤的鳳根,無奈的停下來。////
「叔叔,我們還追嗎?」鳳根揚起了臉來,興奮異常地問道。
「不啦。追不上了。」江幫主輕輕地回答,「下次如果有機會,我再謝謝他。」
「噢!」鳳根也嘆息一聲,覺得都是自己沒用。
「對了,」江幫主恍然想起一個疑問,問道︰「你怎麼跑到這個來的?」
鳳根︰「我放學回家,看到姐姐不在家,我就想,她會不會在叔叔家,我就過來了。」
「哦,哦,哦……」江幫主臉色有些不自然,想起來他今給楊文君布置的任務。估計現在楊文君還在公館和宋子文他們研究出征湖南的事情。還得鳳根落入這樣的危險,還在自己的緣故。江幫主窘迫的一時不知道怎麼向鳳根解釋,靈機一動,問道︰「姐姐不在家,那你應該還沒吃飯吧?」
鳳根點點頭,咽了一口口水,看來她是真餓壞了。
「我們找個酒樓去吃大餐吧!好不好?」
「好!」鳳根雀躍道。
「前面就有個飯店,我們就去那兒吧!」
這座巨大的城市中當然不會缺少飯店,甚至于西餐館也有不少,不過江幫主看到的是一家中餐酒樓,也不是什麼高級的酒樓,這里供應的飯菜出奇的便宜,而且份量足夠。
鳳根點了一大堆吃的,都是那種油水多,份量充足,而且價錢足夠便宜的東西。
鳳根慢而堅定地吃著,把每一個盤子都打掃得干干淨淨,沒有浪費一點點食物。
她對面的江幫主只要了一份炒河粉,吃了兩口,就吃不下了。江幫主過慣了錦衣玉食,這個三流酒樓作出的東西太難吃了。
對付完了最後一盤食物時,鳳根終于有空開口話了︰「叔叔,學校的先生給我起了一個很好听的學名。」
「洋文名字?」江幫主一邊問,一邊拿筷子挑起一根河粉玩耍。
「是什麼名字?」江幫主放下筷子好奇的問。
鳳根甜甜一笑︰「靈雨,阮靈雨。」
「靈雨?」江幫主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又一遍︰「阮靈雨?」
鳳根眼楮忽閃忽閃的看著江幫主問道︰「叔叔,這個名字好听嗎?」
「阮靈雨!」江幫主大喊一聲,站起來。驚得周圍的食客紛紛側目。
「怎麼了?」鳳根忐忑的拉拉江幫主的衣角,忐忑不安的問道。她的年紀,問的有些隱約的傷感,她非常非常的在乎眼前這個‘干爹’的感受,不過她很就將憂傷藏在了心底深處,只是又問道︰「不好听嗎?如果不好听,我就不叫靈雨了。」
江幫主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坐下來,傻傻的點頭︰「為什麼要改呢?很好听,阮靈雨,這個名字太好听了。你就是阮靈雨呀!你竟然就是阮靈雨!我竟然是民國電影皇後阮靈雨的‘干爹’?」
江幫主頻頻的盯著鳳根看,傻傻的笑了。
難怪!
江幫主還記得第一次在電視上看《阮靈雨》的碟子,看張曼玉飾演的阮靈雨,看她暗淡的旗袍,看她精致的臉龐,看她自虐的眼神。阮靈雨如曇花一般芬芳而寂寞,關錦鵬把所有的細膩哀婉全投射到了阮靈雨或是張曼玉的身上。這是一部痛苦的電影,關于流言,關于壓抑和死亡。光影交錯,撲朔迷離。彼岸的阮靈雨,今世的張曼玉,如同隔著玻璃的對話,如此的清晰卻迷離。張曼玉那一回眸的淒楚,是一種深入心靈的痛苦!人們看到的是掙扎和徘徊的阮靈雨。
生如曇花般美麗,死如曇花一現般淒絕震撼。在最美的時刻離去,總好過「紅顏彈指老,剎那芳華盡」,化在民國那樣零落的時光里,配上「阮靈雨」那樣隱隱有些溫香暖玉般氣息的名字,總要人馬上感嘆起美麗和精致的脆弱來,記憶中留存了她的美麗也蓄了些悲哀。
阮靈雨的自殺,在中國電影史上留下了極其淒艷的一筆。
阮靈雨面對那麼多的流言,可能她只是累了,但是從來都沒有找到合適的休息的地方。或許活著真的太難了;或許她此時才明白她所扮演的苦難女性為什麼最終選擇自殺;或許,只有死亡對此刻的她是最吸引的。雖然不停有人告訴她要堅強,要**,要做新女性,而她的生活似乎又非如此不可,從每一次渴望到每一次傷害,她只能獨自在痛苦的深淵中掙扎著。
民國這段黑暗的時代造就了阮靈雨,時代也毀了阮靈雨,她代表女性依附男性的性別注定了她的悲哀。阮靈雨在男人的幻想中成為明星。雖然不停有人告訴她要堅強,要**,要做新女性,可是她自己仍然是那種對男人無限依靠的傳統女子,無比淒惶,無比溫柔。這樣的女子在民國這樣一個黑暗的舊時代,在上海灘這樣一個污濁陰暗的城市,又怎麼能夠生猛狡猾的、果斷的保護自己呢?
她生命中似乎沒有離開男人,在那些男人眼里,她不過和財色有關。可以想像她那樣的女子要到什麼時候才會向男人求婚,那是她被傷到最深的時候,是最絕望的時候,因為已經不害怕被拒絕的結果。
內心苦楚和彷徨的阮靈雨最後寫下「人言可畏」,用自殺給自己找到了一條解月兌的路。新聞的威力,它對強者它是弱者,但對更弱者它卻還是強者,所以有時雖然吞聲忍氣,有時仍可以耀武揚威。于是對于阮靈雨這樣的柔弱女子,就成了當時報刊發余威的好材料了,因為她頗有名,卻無力。市民總愛听人們的丑聞,尤其是有些熟識的人的丑聞。阮靈雨正在現身銀幕,是一個大家認識的人,因此她是報刊湊熱鬧的好材料,至少可以增加一點發行量。但靠演藝為生的人,一遇到這樣的熱鬧,她就走到末路了。姑且不要高談什麼意志強弱,先來設身處地的想一想,那麼,大概就會知道阮靈雨以為的「人言可畏」,是真的。對于一個身處社會上的女性,那樣熱鬧足夠使她受傷,是真的,更不必故意張揚,特別渲染的文字了。
就如阮靈雨在《新女性》中飾演韋明自殺了。那是她在控訴這個人吃人的社會,那是她在控訴這個男性社會里女性地位之低下和她們無可奈何的選擇與不幸。
阮靈雨兩次抱著江幫主喊「救救我!」,江幫主難怪會覺得似乎那里見過。「救救我!」的呼聲何止是韋明一人的呼號,也不是阮領域一人的吶喊,她是中國乃至全世界女性對自己真實命運的吶喊和自見。看不到光明的黑暗世界里,世人對她的不寬容,她才離去的;最親密的愛人來攻擊她,她才心碎的。她的眼楮看不見前方的路,她才走上了不歸之路。新聞、流言、報紙、雜志包圍了本就是柔弱女子的她,那是怎樣的人言可畏啊!她不願周遭的塵土玷污了她的一世清白。于是阮靈雨靜靜的走了,不再留戀塵世,原本這一世給她的就只有哀愁。
「鳳根,靈雨,我會保護你的。」江幫主的聲音堅定,透著不移的決心。
江幫主忽然冒出這麼一句沒頭沒腦的話,阮靈雨愣了一下,臉上卻立刻浮起了不容置疑的虔誠和堅定︰「我相信!」
感慨萬千的江幫主正點什麼,只听見餐廳角落里有一個熟悉的聲音喊道︰「掌櫃的,結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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