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江大帥喋喋不休,花子听到這里再也忍耐不下去了,厭惡與憎恨使她一字一板地從牙齒縫里向外進著字句︰「中國除了給予我痛苦和絕望,什麼也沒有給我!日本給我幸福的希望。我是日本養大的!我效忠的是日本!你想對我做什麼事,就照直吧!我不怕!廢話就不要多關于你的事,關于中國的事,我不願意听,那個國家和您全與我毫不相干!」
好容易听到花講話了,江大帥直起身子放下香煙屏息側耳地听著。听完了,他不動聲色地對花子笑笑又拿起了香煙。
「花,不要這樣孩氣喲,冷靜一點!你曉得嗎?日本人給予你的,不過是在利用你……」江大帥做出十分嫻雅的姿態慢慢道,「如今被日本人迷惑住走上歧途的中國人實在不少哦。花姐,你的身世可能很淒苦,卻被那些別有用心的日本利用,被他們迷惑,我真沒想到,真想不到!真想不到!」
江大帥連聲慨嘆著,為了把自己安置得舒服些,又仰在他自己做成的硬木「沙發」上,慢悠悠地,「花姐,你放心好了,不管你以前受過什麼樣我委屈,現在有我,一切都不成問題。不管你過去有過多少危害民國的嚴重問題,有我可以幫助你改邪歸正,擔保你不會……」
「我沒有危害國家!我的國家是大日本帝國!我也不需要你的幫助!我現在是日本人!」花子的心里像有一顆埋藏的炸彈爆炸了,她瞪著眼楮激怒地喊道,「我早就看透了這個國家是個什麼樣腐朽的國家!我早看透你們這些大官都是一個什麼東西了!我們沒有什麼好談的,我不要你的擔保,也不要你的憐憫,更不需要你的拯救!你想把我怎樣就怎樣吧!」
江大帥的笑容收斂了,他好像挨了耳光的俊臉歪扭了一下。但是江大帥畢竟是一個非常老練的人,頃刻間他又恢復了非常文雅的姿態。他注視著花子蒼白的然而更加顯得俊美的臉,不慌不忙地︰「花姐!你可能有過很悲慘的過去,但是你知道你悲慘的過去是怎麼形成的嗎?中國和你一樣悲慘的人很多,他們難道都應該想你一樣仇恨自己的祖國嗎?你的悲劇,和你一樣,很多中國人的悲劇,是源于祖國的落後,是源于列強的侵略!日本人恰恰是侵略中國最大的罪魁禍首之一!日本,才應該是你的敵人啊!」
江大帥得那麼委婉、那麼誠懇,然而又那麼血淋淋的怕人。完了還無限惋惜似的長嘆了一口氣。
花子像泥胎般愣住了。
江大帥的話,更增加了她的痛苦與惶恐。她狠命地咬著自己的嘴唇,也竭力克制著因過于激動而引起的戰栗,忽然想︰自己的苦難真的是源于日本人的侵略?……
「花姐,你知道嗎?從1840年到1905年的66年中,中國人民一直被籠罩在列強侵華戰爭的硝煙之中。幾乎所有資本主義、帝國主義強國都參與了,對中國的侵略和掠奪。幾十年間,這些國家對中國不斷加強軍事、政治、經濟和文化等方面的侵略,通過一個比一個苛刻的不平等條約,強迫中國割地、賠款,貪婪地攫取在中國的種種特權。英國割去了香港,日本侵佔了台灣,沙皇俄國攫奪了中國東北、西北約150萬平方公里的廣袤領土。不計由外國侵略戰爭所造成的巨大破壞,僅支付戰爭賠款一項,中國就損失白銀十幾億兩含利息,而當時清政fu每年的財政收入不過8000多萬兩白銀。」
江大帥緩和了一下口氣,又繼續道︰
「西方列強在中國的活動,是以享受條約所賦予的特權為基本特征的。它們通過不平等條約在中國取得許多重要特權。如設立港口、租界,開礦設廠,修築鐵路,設立銀行、商行,建造教堂,駐扎軍隊,劃分勢力範圍,享有領事裁判權和片面最惠國待遇,等等。數以百計的不平等條約、章程、專條,像一張無所不至的巨,從政治、經濟、軍事、文化等各個方面束縛著中國,使中國在列強無盡的索取面前寸步難行,動輒得咎,而列強則據此為所欲為。它們控制中國的通商口岸、海關、對外貿易、交通運輸,大量地傾銷其商品,把中國變成它們的產品銷售市場和榨取原料的基地。」
花子冷笑一聲,道︰「這是自由競爭,中國人自己無能,爭不過別人,怪誰!」
江大帥听了,十分氣憤,便反駁道︰「19世紀末,世界資本主義便開始進入帝國主義階段,以壟斷代替了自由競爭,金融資本成為決定各大國內外政策的支配勢力。與此相關聯,甲午戰爭後,資本輸出成為帝國主義侵華的一個具有特殊意義的重要手段。除在華企業投資外,對中國政fu的貸款成為帝國主義控制中國財政、爭奪勢力範圍和左右中國政局的工具,在列強對華資本輸出中佔有愈來愈重要的地位。它們通過其在華銀行,竟相攬奪對華貸款。清政fu為籌措對日賠款,三次舉借巨額外債,列強看準這個機會,紛紛向清政fu提供苛刻的貸款,除指定關稅和部分鹽稅、貨厘作抵外,還附加許多政治條件。帝國主義通過對華貸款,不但在商品競爭上壓倒了中國的民族資本主義,而且在金融、財政上扼住了中國的咽喉。它們通過各種手段,把經濟侵略的觸角從中國的通商都市一直伸到窮鄉僻壤,並在中國造成了為帝國主義服務的買辦資產階級。
文化侵略是帝國主義推行殖民政策和對外擴張的重要手段。外國侵略勢力在對中國進行軍事、政治、經濟侵略的同時,還進行了一系列以傳教為中心的文化侵略活動。歐美的主教和基督教、沙俄的東正教,在資本主義、帝國主義國家侵略中國的過程中充當了重要角色。從鴉片戰爭至19世紀末,外國來華的傳教士達3200多人。他們中的許多人披著慈善的外衣,深入中國城鄉各地,在傳教的名義掩護下進行多方面的侵略活動。他們侵犯中國主權,干涉中國內政,霸佔房屋田地,侮辱婦女,魚肉鄉里。一些傳教士實際上是在中國各地收集情報的間諜。與此同時,外國列強在中國開辦許多帶有殖民地色彩的學校、醫院和其他文化設施,企圖從精神上奴化中國人民,從心理上征服中國民心,培植為他們在中國進行殖民統治服務的勢力。」
「好一張利口!」花子笑道。「我也是他們培養的了?」
「哈哈哈哈!」江大帥再也忍不住了、遂縱聲大笑,不理她的問題,自顧自的︰「從1840年鴉片戰爭開始,外國列強對中國每發動一次戰爭,每簽訂一次不平等條約,它們對中國的侵略就加深一步,中國在半殖民地化的道路上就加速一程。到20世紀初,中國雖然在形式上仍保持**,但實際上完全淪為幾個帝國主義國家共同宰割下的半殖民地,面臨著空前嚴重的民族危機。」
江大帥痛心疾首的又︰「中華民族是背負著八國聯軍佔領北京、被迫與西方列強簽訂《辛丑條約》的巨大屈辱,跨進20世紀門檻的。這時,中國已經完全墮入半殖民地的深淵。國家積貧積弱,人民饑寒交迫,並且面臨著亡國滅種的威脅。……」
「花,你的苦難,是整個民族的苦難!」江大帥悄悄地站起身來走近花的身邊,一邊輕輕著,一邊用手向她的肩上搭去。
「滾開!」花子激怒地喊了一聲,一跳跳到了桌子邊。喘息一下,盯著江大帥喊道,「什麼我的悲劇都是日本人干的難道我爸爸媽媽的死也是日本人殺的嗎?真是可笑血口噴人!我爸爸媽媽都是被中國人的殺死的!」
她心里一陣發熱,幾乎要哭了。親眼看到爸爸媽媽的死,有生以來,那是她第一次嘗到了仇恨的滋味。如今,她所有以前對家庭的、對社會的、對一切迫害她和媽媽、侮辱她和媽媽的仇恨,一下子全都集中到這個男人的身上來。她盯著江大帥,目不轉楮地盯著,臉色由慘白變成了深紅。憤怒使她忘掉了在日本受訓時應該怎樣冷靜的對付狡猾的敵人,她竟真地輕率地喊道,「我是日本人!我不是中國人!……我恨你們!我很中國人!我恨你!落在你的手里!你愛怎麼辦就怎麼辦吧!」
江大帥的臉孔又狼狽地歪扭一下,接著仍然毫不在意地干笑起來︰「哈哈,花姐,我真替你可惜,聰明人為什麼一時糊涂起來,不要執迷不悟呀!今也晚了,你一定很累了,好好休息一下。我們明再繼續聊。」
江大帥站起來,戴上帽子。臨出門時,又回過頭來對愣在窗邊的花點頭笑道︰「好好想一想,想一想,你是聰明人。」
……
已經深夜了。
「東鄉閣下!有好消息了!」就在東鄉鬼子心緒煩躁,以為真讓江山從他布下的必死之陣中逃月兌時,已經是深夜,守在玄武湖邊的秋山鬼子,忽然走進東鄉鬼子的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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