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降臨,所有人都行動起來,鎮守使督署每個人走路的步伐都變得急匆匆的。////
當然,只有一個是例外。在這場注定常德未來命運的戰爭風暴核心的某個人,反而更加悠閑了。
所有人都忙的腳不沾地,只有江大帥反而發現自己變得整無所事事了。
戰爭這種專業的事情,江大帥還是有自知之明的,自己不過是個穿越的**絲,那里懂真正的戰爭,布置戰略的時候還可以吹噓一下,發表一些驚人的意見,具體到戰場的部署,用兵,江大帥還是有自知之明的,還是不要去瞎摻和的好。
江大帥穿越前一個三流大學的學生,穿越到民國來做軍閥,對于軍事自是不懂。但氣人的是這位江大帥從來也沒有打算去弄懂過。
「嗯,老子是領袖啊,將將還不夠嗎?那些瑣事就交給下面的人去做吧……」江大帥在空無一人的寬敞大廳中,讓整個身體都放松到那張寬大的真皮制沙發中。
來到常德,一直累得像條狗,早就放松一下了。
人生不能太無趣了。
薛岳恰好看到江大帥這份悠然的姿態,真是佩服大老板的靜氣功夫,真乃大將風範!
「委員長,」薛岳向江大帥打招呼,順便問了一句︰「參謀部的作戰計劃已經做好,大帥看了之後還有什麼地方覺得不足,需要修改,請盡管提出來,我們參謀部一定會在作戰之前將其完善。」
「我看了,沒有問題。你們做的計劃我覺得非常完美。」江大帥笑道︰「我已經批復,交給了楊文君,她難道還沒有送到參謀部?」
薛岳跟著這個老板不久,可是也知道這個江大帥的某些事情,比如對下屬的報告習慣的看也不看就批復「已閱」兩字,看來參謀部的剛剛提交的報告就是這樣的命運。
這麼大的事情,江大帥怎麼可以如此草率!?
這一下薛岳爆發了︰「不可能,準備這份作戰計劃,參謀部全體人員用了一個通宵,委員長怎麼能幾分鐘就看完了,你根本就沒有看。」
江大帥笑了︰「你還挺聰明,我確實沒看。」
薛岳怒不可遏︰「身為第八師最高長官,怎麼可以如此不負責任?對部下的心血不屑一顧?」
江大帥招了招手,讓薛岳站得更靠近些,然後壓低了嗓門︰「我是上海灘的流氓出身,那里看得懂保定軍校的那麼多高材生做出的作戰計劃?既然反正看不懂,又何苦要看它?我既然是你們的老板,也不需要看的,有你們看就行了。我就是幫你們拿大方向,考慮一下今後戰局放向,未來全局的發展。我就是幫你們去找錢,幫你們去找裝備,給你們權,給你們人,這樣就不好嗎?」
江大帥的都是大實話。身為穿越人生,大方向,這個時代沒有人能有他高瞻遠矚,沒有人能比他更雄韜偉略,但是他對這些具體的事情實在有些不模門,他也知道自己地地位,很難遏制住不插手下命令的沖動。比如諸如「死五百人也要給我把那個高地拿下來!」「為什麼只調一個營攻擊那里,不是兩個營?」「什麼時候才能攻進石門,時間緊得很!」……這些命令之類。
他對自己下這種純軍事戰術命令會導致的後果實在有些心中沒有把握。不如眼不見為淨,規定了在十,必須拿下石門,消滅掉湘西護法軍第五軍,然後盡速轉用兵力南下之後。就悠閑的喝茶,看點書——也有點兒強裝出來的大將風度。
薛岳听完之後確卻高呼︰「原來如此。」
從此薛岳就跟定了江大帥,江大帥指向哪兒,薛岳就肯定打向哪兒。
……
華得鵬感到很痛快,也很新奇。「這樣的打仗很有味道。」他的心里,有這樣的感覺。勝利的愉快,壓服了肩部創傷的疼痛,追到一條溪附近,他又打死了一個逃跑的敵人。
這支新軍的戰斗力讓華得鵬欣喜。
所有人都是第一次上戰場,第一次見血,包括華得鵬也是一樣。////
華得鵬覺得,由保定那些學生軍官制定嚴酷的軍事訓練是一部分,更大的原因是黨組織的那些年輕的政委和當代表們!
他們才是這支軍隊的靈魂!
讓這支軍隊變得無所畏懼的勇氣來源!
戰士們非常清楚自己是為什麼而戰?
常德轟轟烈烈的反日運動,讓所以戰士都興奮異常,真是大大的解氣!
但是戰爭陰雲籠罩在常德,大家也都清楚。
他們駐守桃源,就是拱衛常德的一部重要力量。
兩萬護法軍北上消息很快傳遍了駐守在桃源的這個團。大家都清醒地認識到,護法軍一定會向我們進攻,戰斗即將開始。
華得鵬遵照委員長江大帥的指示,動員全團積極做好戰前準備,要求指戰員們竭盡全力完成保衛桃源之任務,並親自率領各自部隊的干部,勘察好地形,選好陣地構築防御工事。
全團的全體指戰員精神飽滿,情緒極好。每不亮就起床,加緊操練步兵,學習戰斗動作,熟練迫擊炮的操作,如取炮、架炮、裝填、收炮等,以及練習重機槍行進間架設與分解。戰士們興致勃勃地操練,互相學習,互相競賽,誰也不甘心落後。在形勢逼人的情況下,全團上下為完成迎擊敵人的任務,積極緊張地做了各種準備。
敵軍逼近,即將向桃源大舉進攻,敵軍兵力又多他們數倍,而且訓練等方面都比他們好得多。上級指示要堅守桃源,並且守得越久越好。這是一個相當艱巨的任務,但他們都沒有畏懼。
華得鵬甚至還有隱隱的興奮。
華得鵬覺得自己生就該在戰場廝殺的人,戰場上拼殺起來,立刻興奮的不得了。
一路窮追不舍,華得鵬終于癱軟下來。高速度的奔跑和傷口的流血過多,使他的肢體失去了撐持的力量,昏倒在一顆樹底下。燙熱的槍壓在他的身上。他雖然還很清醒,但臉色已經蒼白,呼吸也顯得微弱起來,他緩緩地申吟著,嘴里非常干澀,口唇不住地掀動,在強烈的陽光下面,他閉上眼楮躺在地上。大約過了不到一分鐘,一股硝煙竄入到他的鼻腔里,他又張開沉重的眼皮。
「團長。你沒事吧!」那個槍法很準的兵錢湘旭沖華得鵬喊到。
「我能有什麼事?兔崽子,趕緊去追敵人,一個也別放跑了!」華得鵬還躺在地上,快虛月兌了,還嘴硬的很。
在前面有一個莊子,房屋和草堆正在燃燒,濃煙隨著風勢吹拂過來。
錢湘旭看了一眼華得鵬,覺得團長還能這麼大聲的罵人,看了沒事,一溜煙的粘著敵人追上去。
「還真丟下我不管了。這兔崽子!」華得鵬罵罵咧咧的,他想爬起身來,他從腰眼底下抽出麻木的右手,和他的臀部同時用力,按著堅硬的地面,緊緊地咬著牙關,把沉重的身體向上撐起,但是,他沒有能夠如願,他又跌倒下去,仍舊躺在樹底下。喘息了一下,他模著掛在腰皮帶上的水壺,想得到一口水喝;用力搖晃一下,水壺輕得幾乎沒有分量了,水壺踫到槍桿子上,發著空洞的聲音。
「沒有水了,」華得鵬喃喃地道。他把貼在地面的頭,歪向左右兩邊望望,沒有什麼動靜,大炮不響了,槍聲也很稀疏,除去在他的右前方淤河邊上橫著一具護法軍士兵的尸體以外,他幾乎什麼東西都沒有看見。這時候,他突然感到孤獨和不安。
「我不行了嗎?」華得鵬心里暗自地問著。稍隔一會,突然一陣槍聲,使他從迷蒙的狀態里清醒過來。奔跑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他本能地爬了起來,全身生發起一股熱力,好似一盆烈火在燃燒。他的眼前出現了一個護法軍的軍官。
軍官的手里握著嶄新的勃朗寧,槍上的烤藍一點沒有磨退,耀著閃閃的光亮。
護法軍的軍官看起來同樣受傷不輕,他的血從頭發叢里經過鼻子、嘴唇,流到他的脖子里。恐懼從他那發著紫色的眼珠顯露出來,他的一只手抓住矮牆的泥土,竭力地撐持著身體,一只手舉起槍來,食指在槍機上連連抖動,慌忙的朝著華得鵬射擊。
「啪!」,沒有一顆子彈射擊出來。
護法軍軍官焦急而又絕望地靠在矮牆上,慌張的左顧右盼,考慮著用別的什麼手段重新對付他的敵手。
華得鵬在護法軍的軍官舉槍向他射擊的時候,迅速地把身子向旁邊閃讓一下,不料一塊磚頭絆了他,他踉蹌了兩三步,才站穩了腳跟。他完全沒有想到,在這個時候的這個地方,還會發生這樣一場白刃戰。
華得鵬清楚地知道了敵手的弱點,不是槍壞了,便是槍膛里沒有了子彈。他停頓了一下,抱住他的槍托,舉起閃光灼灼的刺刀,沖到矮牆的那一面,轉過身子,拚力地朝著護法軍的軍官的胸口刺去,由于用力過度,他的兩手抖動了一下,刺刀深深地插入到牆肚里去,刀鋒侵入的地方,距離護法軍的軍官的臂膀大約還有二寸到三寸光景。華得鵬急得頭上迸出了豆大的汗珠,正要從牆肚里拔出刺刀來,進行第二次刺殺,護法軍的軍官卻頹然地倒了下去。
華得鵬吃力地把刺刀從牆肚里拔了出來,頭比先前暈眩得更加厲害,失血過多,他的體力似乎已經消耗完了,癱靠在矮牆上喘息著,好似剛才的護法軍的軍官站立著的那個姿態一樣。
戰斗到現在已經進入尾聲,這一部來犯的敵人基本上被全部消滅。
士兵們找到他們的團長,他們扶著華得鵬,在走了十多步以後,華得鵬突然停止下來,道︰「把那個軍官弄來,他沒有死!」
……
華得鵬由士兵扶著進了村子,然後在軍醫在村子里搭建的戰地醫院動了一個手術,把肩膀上的子彈頭取下來。
手術室外面幾個士兵在聊。
「給團長弄點吃的吧。」
「是你自己餓了吧!」
「你難道不餓?」
戰地醫院的房主是個七十多歲的白胡老爹,他听到他們的對話,立刻對他們︰「家里人都走了!沒人幫你們做,也沒什麼給你們吃!」
「我們是江委員的兵,我們是不會拿群眾一針一線的。老人家,您放心,我們就是借您的鍋用一下。」
「我們自己帶著糧食。」一個士兵解上剩下的半袋子米。
「廚房在這里。」老人家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引著士兵進廚房。
「江委員是誰啊?哪兒的大官?」老人家從火塘里扒出幾個烤熟了的紅山芋,送到戰士們面前的方桌上。問道︰「我怎麼沒有听過?」
「就是常德新任鎮守使江山,江大帥。」
「這我听了。听他好是個好官。今日看到他的兵,果然如此,真是秋毫無犯!」
一個士兵燒火,一個士兵淘米,一個士兵向鍋里倒水。
華得鵬手術已經做完,坐在門邊剝紅山芋吃。
白胡老爹坐在華得鵬對面的凳子上,向他問道︰「長官是哪兒人?」
「我是湖南人。」
白胡老爹接著感慨不已地︰「我們湖南人苦啊……從太平國起,就打個不停。遠的不,就從民國初年算起。湖南新軍的程潛在這里駐守過,袁世凱風光那會兒,北洋的馬繼增奉袁世凱之命為一路軍司令。率部由南昌經常德縣入湘西同護****作戰。所過之處,擄船拉夫,派款征糧。後來馬部撤出湘西又路過常德,軍紀更糟。一路上奸yin擄掠,無所不為。到袁世凱死啦,譚延第二次督湘時,湘軍第二師第三旅旅長陳嘉佑率部駐常德。他們都在這一帶打過、殺過。去年,孫中山在廣州宣布護法。湘西正、副鎮守使田應詔、周則範在沅陵起義,響應護法。分別委任為湘西護法軍第二、三路軍總司令。田有人槍4000,周有人槍3000多。田、周率部與陳復初部展開激戰,于11月攻佔常德。都是革命軍來了,還不是又繼續打!唉!到後來,什麼革命軍嘍!官匪不分。北洋軍來了以前,鬧土匪,殺人、綁財神、斷路。連我這八口人、十二畝田的人家,也當了財神,把我一個三歲孫子抱了去,逼我賣了三畝溝邊地去贖回來。打北洋軍,嗨,不是剛剛停了戰嗎?你看!莊東的地堡還沒有騰出手來拆掉,燒了的房子還沒蓋好,你們來的這一路,哪個莊子、集鎮上沒有黑牆框子?又打!打不夠!弄得你神魂不安,雞犬不寧!同志!不能不打嗎?」
他一邊一邊長聲悲嘆,悲嘆的言詞里夾著一生長久積下的憤慨。
華得鵬看到白胡老爹的眼邊滴下了淚珠,心里也很難過、氣憤,把山芋皮使勁地摔到門外的遠處去。
「不是我們要打的!是湘西的護法軍要打!」一個士兵在鍋台邊喊著。
「我知道。不能談和嗎?」白胡老爹問道。
「江委員長已經表示了和平誠意,為了不打仗,和北洋政fu的總理段祺瑞都撕破臉了,聯合衡陽的吳佩孚將軍,一起通電北京,請假罷戰,這是下皆知的事情。湘西護法軍難道看不出來江委員長的和平誠意!現在我們不想不打,他湘西護法軍要打!我們要和,他們不要和!有什麼法子?」華得鵬走到白胡老爹面前。
「那就只有打啦?」
「對!只有打!」華得鵬點著腦袋,舉出拳頭回答︰「其實護法軍那里是什麼革命軍?孫中山先生就是被護法軍趕走的!孫中山先生已經了‘南北軍閥,一丘之貉’。護法軍在湘西,也是禍害。老人家,你不是也吃了他們不少的苦嗎?所以,不把南北軍閥一掃而光,下不得太平!」
白胡老爹听完,默不作聲的走到後屋,從床底下的壇子里,拿了一盤腌蒜苗來,給戰士們做菜。
……
飯後,華得鵬問一個送他回來的士兵道︰「那個俘虜呢?」
「政委讓送到桃源團部去了!」士兵回。
「是個什麼人?叫什麼名字,知道嗎?」華得鵬又問。
「是個團長,我看了他的符號,姓唐,不記得名字。」士兵又︰「對了,政委還,等處理完傷勢,趕緊回團部。您跑到前線沖鋒陷陣,團里的工作現在全是他代理,這不和規矩。」
華得鵬瞪了士兵一眼︰「你怎麼不早?」
想起那個婆婆媽媽的政委他就頭疼。
……
桃源的守軍華得鵬團竟然打了一個漂亮的反擊戰,讓江大帥樂壞了。
不過第一次交戰,自己的犧牲也不。
樂過之後,江大帥看到付出這麼一堆的傷亡,這些官兵都是江大帥苦心攢出來的,看得他簡直心疼得肝都顫。
薛岳等參謀人員心情和江大帥一樣,有喜有悲。
這個華得鵬,能打仗,也能打硬仗,新軍第一戰取得這樣成果,讓所有人感到驚喜。不過這個華得鵬也太不老實。不老老實實的在陣地防守,也太沖動了,太折騰了,太勇猛了……
江大帥看到大家這樣的表情,情緒不對!
江大帥點上一支煙,用力地吸了一口煙,然後象是同什麼人辯論似的,睜大眼楮對薛岳他們這些參謀︰「華得鵬打得不錯呀!繳了槍,又捉了俘虜官!他自己也還帶了花,同志們有些犧牲,你們心里難過,我跟你們也難過。難過有什麼用?眼淚能叫敵人不向我們進攻?要想辦法消滅敵人!首先,我們要想辦法,你們也要想想辦法!」
江大帥的聲音越越響亮,臂膀不住地揮動,屋里所有的人的注意力,全被吸引到他的身上。他繼續道︰「同志哥呀!我們都是打頭一次仗的新兵!華得鵬能打出這樣的成績,真的非常不錯了!湘西護法軍看起來也沒什麼可怕,我們華得鵬帶著一群新兵蛋子就收拾了。鬼子夠狂吧,在中國沒人敢惹,我們幾發炮彈打過去,他們還不是乖乖的不敢越雷池一步?」
薛岳和其他許多人的嘴角邊,全都掛上了笑意,江大帥自己也在這個時候發出了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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