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下,安徽會館已是山雨欲來風滿樓。
在一間偌大的辦公室里,剛剛回來的江山正在與胡宗南,戴春風對視。
這兩個人在歷史上的大名鼎鼎,江山能不多看兩眼?
兩個頗有城府的家伙有一種被江山看通透的感覺,渾身都不自在,心底都在冒寒氣。
「咳!」胡宗南借著干咳一聲,壓下心里那股莫名的寒意,說道︰「先生!我們已經久候多時了。九爺正等著見你呢?」
「九爺要見我?那你們還在這里和耗什麼?耗羊毛?」江山剛站起來,看到胡宗南和戴春風依然端坐不動,目光陡地一動,隨即又坐下,喃喃道︰「為什麼要見我?難道是等我開飯!」
「我的先生!現在已經沒時間吃飯了胡宗南仰天吁了一口氣!他絕不相信江山這麼精明強干的人不會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
「先生!」一直沒有動靜的戴春風已經知道對面是只人形的老狐狸,現在時間緊迫,這時候就不能打啞迷了︰「實話跟你說,九爺今晚就要動身,現在就是交代幫里最後的事務,決定幫主人選
王亞樵準備是今晚秘密登上海軍的軍艦,明早隨海軍南下。
「這好像跟我沒有一毛錢的關系呀?」江山笑盈盈道。
「九爺既然走之前都不忘要見你一面,怎能說和你沒關系?」胡宗南急急說道,他發現自己面對江山竟然一直沉不住氣,這是面對王亞樵也沒有的情況。只是現在真是顧不了那麼多了,豁出去敞開的說道︰「你應該知道,九爺非常器重你。此次南下,必有重任交付與你!先生,您知不知道,您在火車站打殘的兩個人,都是余立奎手下戰將。余立奎因你可是即丟面子,又丟實力,最近幫務改革,他的根基無形中被削弱,他對可是你恨之入骨。九爺在,他在無法動你。可是九爺今晚就走。萬一他沒有隨九爺南下,他在城里這麼多弟兄黨羽,先生,還能這麼輕松說跟你沒一毛錢的關系嗎?」
「我還是那句話。這跟我一毛錢的關系也沒有江山冷笑一聲︰「余立奎雖然有殺我之心,只不過是怕我礙著他的權利之路罷了!我只要在余立奎面前不接受九爺任何請托,跟斧頭幫撇得干干淨淨,余立奎只怕還會對我禮敬有加。畢竟我是九爺座上之賓,余立奎要的只是斧頭幫的幫主寶座,不會為了兩個小憋三,做出殺我得罪九爺這樣的得不償失的事情
胡宗南和戴春風悄悄交換個苦澀的眼神,這人形狐狸真不好忽悠啊!對各人心的把握,洞若觀火。
「先生真是諸葛孔明在世,沒有什麼事情瞞得過你戴春風點點頭,拍上一個馬屁,才繼續說道︰「且說現在吧,九爺叫兄弟們進去,我們其實也不知是什麼意思?」
江山冷笑一聲,說道︰「戴老板是精明人!你難道看不出,誰去誰留,誰人當道?只怕是想留的留不下,想走的卻走不了!兩位在斧頭幫的根基不如余立奎,余立奎也視二位如眼中釘,如今想走卻走不了,自然成了余立奎必欲除之而後快的敵人。二位有空在這里跟我磨牙,還是想想自身處境罷!」
兩人都嚇了一跳,愕然注目江山。
任何牽扯到權利的斗爭,都是沒用溫情脈脈的余地。
「你們可跟我不一樣!」江山眼中透著幽幽冷光,咬著牙從齒縫里說道︰「你們在斧頭幫雖然根基很淺,可畢竟是有根基的人,臥塌之側,豈能他人酣睡?余立奎不除掉你們,他能安心的坐在斧頭幫幫主的寶座上?」
幾句話說得胡宗南和戴春風寒毛直乍。
胡宗南一下子站起身來,結結巴巴的說道︰「這…………這,怎麼辦啊?」
戴春風卻是對著江山深深一揖,道︰「請先生教我!」
江山突然哈哈大笑,想起兩位在歷史上赫赫大名,現在卻要向他求助,就忍不住想笑。他笑了一陣之後,才道︰「胡宗南隨我入內見九爺,戴春風在外聯絡可靠的兄弟們,只等九爺一走,我們在外頭就要大動干戈了!」
江山丟下的話似乎帶上了血腥殺伐之氣,胡宗南和戴春風畢竟還年輕的很,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情,臉白得像紙一樣,目光變得恍恍惚惚,兩條腿直發軟。
江山深邃的目光盯著他們,緩緩說道︰「時至而疑,臨事而畏則禍不旋踵!天與弗取反受其咎二位兄弟,你們這個時候犯嘀咕,別人得手,欲做富家翁而不能!」
這時候的江山,頭上再張兩個角就是魔鬼了。
胡宗南緊緊咬著牙關,蹙眉略一沉思,說道︰「好!魚死網破就是這一遭!」
「好!」戴春風胸脯起伏著,深深呼吸一口︰「只要度過此次危機,我們拜您為大哥!無論九爺是怎麼安排的,我們都舉您為幫主!」
身性多疑的戴春風還是不放心,要拉著江山一起下海。要抬著江山做幫主,頂在最前面。
胡宗南也附和著說。
江山終于知道為什麼有些人是小弟,有些人是老大了。有些人天生的缺少承擔大任的勇氣!
胡宗南憂心忡忡的說道︰「今天下午我已經看到安徽會館來了不少余立奎的人
江山沉聲說道︰「戴春風現在就出去把你的人全部集結起來,九爺只要一走,如果發現余立奎的人有異動,你們就要進駐安徽會館!還有,圍著安徽會館的人都是余立奎的鐵桿嗎?有沒有策反的可能?」
戴春風忽然笑道︰「余立奎的人都是些下三爛,見錢眼開的混賬家伙。要策反他們不需要耗多少精神!只要耗光的家底,估計能成事!」
「耗光家底也值!」江山嘻嘻的掏出身上九百多塊錢也塞給戴春風,笑道︰「眼下最要緊的是戴春風立刻帶上全部家底,策反余立奎的人。最好帶上一票兄弟,萬一他們不識時務,說不定就動手就來硬!」
胡宗南立即附和,說道︰「先生這話對極!我們在里頭,你在外頭,萬事支應得!」
三個人又圍著細細嘀咕一會,一切商議妥當,立刻分開行動。
…………
江山和胡宗南見到王亞樵的時候看到他頭戴禮帽,身穿長袍,行李都已經打包,出門一切已經準備妥當。
余立奎站在一邊,緊張得臉上有些發白。
他在外頭一切預備停當,安徽會館外面兩三百號人厲兵秣馬,只待一個信息即可前來包圍安徽會館。斧頭幫中其他中立的派系,花了一筆錢,雖沒有得到應承策應,但卻保證不出一兵。有這兩條,可以說一聲令下,安徽會館即在掌握之中,單憑戴春風和胡宗南那點人,決計抗衡不了!現在園外有左右局勢力量的只有一個江山,一旦他的人進了安徽會館,立即擒拿江山……一切都準備好了,只等王亞樵……無論幫主寶座傳誰,都是一紙句空話!
「唔王亞樵用目光掃視著幾個門徒,款款說道︰「還有雨農沒來……算了。我獨見你們,是心里有話︰你們要識大體。斧頭幫在上海灘立足不易,你們鬧是家務,青幫就會一哄而起,誰也不會有個好下場!…………所以你們留守上海灘,要處處小心,輔佐新幫主。鬧起來,不是斧頭幫之福,更不是我安徽人的福……」
說到這里,略停了停。招手叫江山過來,撫著他的背說道︰「先生,我走之後,幫里的事情就要你多多照應了?」
「九爺!」江山繞是兩世為人的老狐狸精,激動的熱血一下子全涌到臉上,從王亞樵期待、懇求的目光中,他已完全領略到「照應」是什麼。強抑著卜卜跳動的心髒,說道︰「瞧您說得,像是交代後事一樣。您就放心的去吧。你跟隨孫中山先生,為革命,拋頭顱,灑熱血……你寬心……背後這點事情,我怎麼也能抗下來,包您沒有後顧之憂……我在上海灘等著革命勝利的時候,您再回來,還是我們的幫主!」
江山就是這樣的性格,就是在這個時候,還能說出調侃的話。
王亞樵最欣賞的就是江山這個泰山崩于前而不變色的氣度,這樣沉穩的性格,像是一個天生的領袖,真不知道年紀輕輕的江山,是怎樣磨礪出來的這份沉穩?
王亞樵伸出右手,拉住江山的左手,使了使勁︰「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我走了,一切拜托了…………」
「是!」此刻,江山倒鎮定下來,說道︰「九爺……將革命進行到底!」
王亞樵緩緩點頭,看著其他人,道︰「你們不是想知道誰來接任幫主之位麼?時至今日,我不瞞你們了……」剎那間,偌大書房靜寂得針落地下都能听見,一個個都豎起耳朵,只听王亞樵說了聲︰「就是他……江山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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