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7-10
泠睜開眼楮時房內如同被墨暈染,只有月光透過扇形落地窗帶來些許明亮。慕宸在椅子上垂著頭安睡,他清楚自己的睡眠總是很沉很長,認識以來他就沒怎麼見過慕宸的睡相。
走到窗邊,園中的景色在夜晚看來會有一種深邃孤寂的力量。
「霸佔別人的地盤你倒是睡得很安穩。」慕宸活動著因坐著睡著而僵硬酸疼的身體。他一貫淺眠,些許動靜就會醒來。
「走吧,活動時間到了。」泠背對著窗子,背對著月光,銀發沒有束起,披散著,風起微動。
打開房門,走廊上沒有任何身影,尼溫只把他們當做普通的雇佣者自然不會讓人監視他們也不會留人等著伺候他們。恐怕明天只是給錢攆人的戲碼。現在他們倒是非常感激對方的輕視,此時此刻得以自由行動。泠瞄了眼慕宸,趁他沒注意到自己時在食指上咬出一道口子。
慕宸回頭看見的是泠盯著自己開始滲血的指尖,笑意吟吟。自己甚至來不及發火,也不能在這安靜的夜里大吼。
阿比斯出現地還是沒有預兆,突然就從走廊另一端出現,飛來,「你最乖了,尼芙的味道你肯定沒忘。不要發出聲音,如果有人出現立即有多遠飛多遠。現在,帶路吧。」
「你有痛覺嗎?」慕宸不自覺把心里的想法說了出來。
泠略微詫異了下,「當然有。」示意別再多言,任何話都留到今晚行動之後,就緊跟在阿比斯後面像樓下走去。已是深夜,一路上沒有見到任何人,諾菲特的和平自然也反映在這些貴族的習慣上。讓他們意外的是竟然走到了宅邸大門處,也就是說尼芙現在不在這座宅邸里。外面還有什麼房屋嗎?早上來的時候並沒有見到,也就說說應該位于後方的莊園里?
守衛只是守在莊園外,宅邸的門外並無固定守衛。
「看來應該是有夜晚輪流巡視,園子這麼大,倒也不會這麼巧就踫面吧。」泠推開門的瞬間有些擔心開門聲會否吵醒他人。不過直到二人出來將門關好也沒再听見其他聲音。
夜晚空氣里的涼意寒氣,滲透衣服,緊貼在肌膚表面。
阿比斯飛得很低,為了等他們還不時打著圈徘徊,它將他們引向宅邸後面的空間,不出所料,依舊是園林,只是和正門所對的相比,這里更多的是各式樹木,形成多條林蔭小道。
阿比斯多了可以落下歇息的樹枝,兩人也比在空曠地帶擔心會不會踫到巡夜之人要安心很多。和幕天席地的森林不同,這里的樹林並沒有自然的生氣,只是普普通通的林木的集合罷了。
當一間木質小屋出現在眼前時,泠抬頭看著阿比斯,霧隼的確是停在空中,不住繞圈,最終停在屋頂。是這里沒錯了呢,尼芙就在這里。
「先去吧。」
泠和慕宸互看一眼,靠近小屋後原本想要透過窗子先確定尼芙是不是在里面,結果繞屋一圈卻沒有半扇窗子,整個屋子只有一扇門可以開啟。
慕宸拾起一顆石子砸向房門。清脆的一聲在夜里格外明顯。
「誰?」
沒錯。听聲音確定這間木質小屋里的人確實是尼芙,泠反而不知該不該開心才是,只是走到門前,「吶,我們怎麼才能進去呢?」
屋里忽然安靜地讓人以為剛剛那聲「誰」只是他們的妄想。
「……走。本小姐才不用人來看我。」一如既往的聲音,一如既往的語氣,卻沒有一如既往的心情。
「我們明天應該就走了,還沒能好好告別。」泠靠在門板上,抬起頭看著又大又圓的月亮,「這種時候就該對月飲酒。」
「我沒法開門。就這樣告別吧。慕宸,你也在嗎?」
「嗯。」什麼叫沒法開門?
「我呢,父親已經和泰斯家族約定聯姻。泰斯家族也是坤家從屬貴族,兩家地位差不多。泰斯•法戎,泰斯家族的次子,今年好像是26歲還是27歲。是個人緣很好的家伙呦,好到據說他有兩名騎士、七名近士。呵呵呵,走之前要不要送上祝福給我。」
隔著這間屋子听著尼芙的聲音,泠有種不真實感,他看向上鎖的房門,如果用蠻力打開被發現後,只會給尼芙帶來更大的麻煩。
慕宸向後退了幾步準備直接撞開木門卻被泠用眼神制止,他能夠明白泠阻止自己的理由,即使不情願也還是停止了動作。
三個人靜靜地過了很久,沒有一絲聲音。
「你們還在嗎?」
慕宸收斂力氣,拳頭錘在門上代替了回答。
「你們肯定有想過父親差別待遇的原因,嗯,大概有想是不是我的母親沒有地位,或者去世了的原因吧。都錯了……我的母親是父親的妻子,你們知道貴族一夫一妻制的,她生下了我和尼淋,姐姐比我大四歲。母親很溫柔,她嫁給父親後甚至沒有一名騎士或者近士,但是父親對她只是一般,否則我哪能有那麼多兄弟姐妹。但是我和姐姐作為嫡子還是過得很好,直到母親和父親的一名騎士私奔為止。」尼芙的聲音听來疲憊不堪,「最搞笑的是,我和姐姐一直不清楚父親之所以那麼生氣,從此之後將憤怒發泄到我們身上,究竟是因為母親的背叛,還是那名騎士的背叛。那是個威風凜凜的女子,雖然巴爾倫女子也可以上戰場也可以成為騎士,但畢竟還是少數,對于然力的操控不知為何以比率來說男性比女性達到的級數更高,更得心應手。那個人很優秀,我的父母眼光都很不錯呢!哈哈哈!」
慕宸換算成自己的思考方式,就相當于一個男的有妻子有情人,結果妻子和情人跑了,把自己擱在一邊……是有點傷害自尊吶,但是發泄怒火在自己孩子的身上,還是很渣。
泠準備說話時卻听到了林中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響,和同時察覺到的慕宸交換了下眼神,留下一句「有人來。」便分開跑到屋子兩側的林子里,不出一聲,只等看來者是誰。
「尼芙,我帶吃的來了。」尼斐身穿一件黑色披風,一路小跑到屋前。
泠和慕宸確認沒有他人跟著,在尼斐驚訝的眼神中走了出來。
「泠、慕宸……你們?」
「和你一樣不放心尼芙呀。」尼斐看著他手中包好的食物,「你怎麼給她?」
泠直接拿出鑰匙,當門鎖轉動時,屋里同時傳來尼芙有所提高的話語,「尼斐,別開。」
屋內一眼而過,沒有任何家具,沒有地板,屋內屋外一樣的泥土地,地上放著幾瓶水,除此之外只有尼斐站在房間中央,脖子上的鎖鏈分外刺眼。那種通常用來拴住自己寵物的鎖鏈。
泠一把將慕宸拉出門外,慕宸的表情概括來說就是——不願意相信自己眼楮看見的。會有父親把女兒用鏈子、用項圈套在脖子上?
他們這樣進去傻呆呆地看著尼芙的話,只會讓這個貴族少女的尊嚴驕傲轟然奔潰,尤其是泠隱約感到尼芙對慕宸這呆子頗有好感。
尼斐顯然也沒想到父親這次會用上鎖鏈,「我以為他只是不給尼芙你食物。」
泠和慕宸在屋外,沒有說話也沒有想要進去屋里的沖動,說話也罷告別也罷在如今都是不適宜的。
無處宣泄的心情,慕宸只想找人狠狠打一架,拔出銀騎士把這屋子給拆了更佳。
泠靠在牆邊坐在地上,眼楮一直盯著地面,泥土堅實,像是很久都不曾下雨干涸久旱。松軟潔淨只是一種期待。他很少用暴力解決問題,即使現在讓他看到尼溫那張在歲月的侵蝕下保養得也並非很好的臉,他也不會一拳打下去……暴力的事還是由慕宸做,自己來做的話更想在無人知曉的情況下麻醉那個家伙,多喂他點血也不錯,至少在保證他一周無法行動的情況下讓他一個人赤身**的在這小屋里待著更有趣,衣服就扔了好了。這樣不管是他自己能動還是家人找到他都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謝謝,我的確餓了。」
慕宸握緊的拳頭好像握著的所有不忿怒火,再不釋放就要在手中爆炸一般。泠邊嘆氣邊試圖掰開慕宸的拳,事實卻讓他醒悟在力氣方面終其一生他都沒可能和這個男人比肩。
「放松,你制造出任何動靜都只會讓尼芙受到更多責難。」那個變態父親能做出什麼事他是不願再去想。
就在慕宸自己的理性和感性斗爭到白熱化時,尼斐關上房門出來,看著兩人只是靜靜搖頭,「我們走了,明天我再來看你。我會讓母親勸說父親,一定不會讓你在里面呆上十天的。」
「好了好了,我還不需要你擔心,快走吧!」
泠看著小屋,終究只是說了句「再見。」
「希望再見吧。」
「嗯。」
「慕宸,我一直找你麻煩,想和你斗嘴……」
「我沒生氣。」
尼芙听著漸漸離去的腳步聲,哪怕僅有一次,能夠痛快的斗嘴生氣,自己反而會開心,會覺得彼此有稍微靠近一些。在沒有光沒有風甚至沒有實感的封閉空間中,她感到兩股溫熱劃過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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