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1-09-18
戴青照著呂後的意思把竹簡送往了各宮夫人,她們接到竹簡後表情各不相同,反應各不相同,當然她們的行為也會不同。
有的順水推舟按著呂後的意思辦,待在宮里讀竹簡,反正她知道劉邦是不會光顧她那里的,索性靜心讀史,也好參明一下古史,這樣也可以遠離後宮的爭斗,清心寡欲的就很好,比如薄姬。
有的待戴青走後就把竹簡封起來,一個字也不看,繼續我行我素,反正劉邦現在寵的是她,何必在乎一個失寵的女人的話,是皇後又如何?她就不信劉邦會怕皇後不成?再說了,皇後也沒有非要叫她們看,只是有的女人忌憚皇後而已,所以才看,她根本不喜歡竹簡一類上的文字,比如管夫人。
有的則是為了完任務一樣,每天讀一點兒,畢竟這不是她們的強項,只是怕某一天皇後突然檢查罷了。比如趙美人石美人。
戚夫人回到宮中收到竹簡時,劉邦剛好在她身邊陪著,起初不解什麼意思,很驚詫,問過是皇後的意思後,卻是微微點頭同意了呂後的做法,對戚夫人說,「皇後協理六宮,她這樣做也是好意,她吩咐怎麼做,你照做就是了,不要與她抗衡
戚夫人沒有說話,見劉邦顧忌呂後,她也只好點頭接受,卻不知劉邦此時正想著︰皇後此番意欲何為?
隨後,劉邦便被戚夫人扶到內宮休息去了,游獵了一天也很困了。
夜,月影婆娑,寧謐寂靜。
伺候了戚夫人和劉邦睡下,荊傾忽然覺得今天的夜色好美,想去別地兒走一走。回屋拿了件披風後便鎖了門,出大門後瞧了瞧兩邊,也不知該往哪一邊走,畢竟她並無目的地,最後挑了一個不常走的方向而去了,許是那條路沒有多少人走動,顯得安靜一些吧。
忽一陣風吹來,使她打了個哆嗦,她用食指搓了搓鼻子,又把身上的披風往緊裹了裹,繼續走著。時而平視著前方面無表情的走著,時而低頭看著腳下被月色照的鐵青的路,時而又回頭看看被月光拉長的身影,時而寂寥的看看兩邊的高牆,整個路程她都很安靜,不出一句話,不知是在想心事,還是想與這夜共鳴。
一路都這麼百無聊賴的走著,竟也不知怎麼走的就到了一個空曠地兒,仔細借著月色一瞧,卻是塊碩大的荒草坪。她微笑了,駐足停留下來,抬頭望望天上的月,不知為何沒了笑意,卻是嘆了口氣。接著又將視線轉移成平視,安安靜靜在月下停留了一會兒,接受著月亮灑下來的光輝,沉浸在月色的美好之中,一盞茶的功夫便準備轉身回去,天也不早了。
忽地听見不遠處傳來一陣悠揚之音,旋律悵然悲戚似在訴說什麼。荊傾停住回走的腳步,回過身來細細听著,卻是用塤吹奏的《高山流水》,她駐足遠望,天太黑看不見什麼,就移步尋著聲音的出處。
走了不多遠,借著月色看到前方荒草坪上,隱約有一個未熄火的燈籠,燈籠旁一個矯健的身影背靠著大樹,悠閑自得的吹奏著。
模糊的看著他,卻能從曲子里听出一些悵然,逐漸走近,荊傾站在離他十米之外看著他,他卻渾然不知她的到來,依舊自我陶醉的吹著曲子。
借著燈籠的光,荊傾側身看了看他的面容,猛的一驚,卻是那個自稱劉太禎的人,也就是劉盈。她先是一愣,隨後就宛然笑了,依舊停在十米之外,沒有打擾他,陪著他,靜靜的听他吹曲子。
漸漸地,她居然對他崇拜起來。他年歲與自己相當,卻早已是個統領皇宮衛隊的衛尉,每天雖見不到他,卻也從自己見他兩面一來斷定他是個愛干淨的人,衣服上從來不見有什麼灰漬,他對自己很好,幫她出宮,還把可以通整個皇宮宮門的符節給了自己,為討自己歡心居然送了滿屋子的紫荊花,想到這里她不禁甜蜜的笑起來,想著與他在一起的快樂時光。
荊傾閉起眼楮享受著他的吹奏,他的音容笑貌,一舉一動一一在她眼前出現,忽然嘴角沒了微笑的弧度,她睜開眼楮,心跳個不停,看著眼前的他,自問︰「你會是我的子都郎麼?」
不等她想完,塤聲停止了,她將視線轉向他的臉,他手里拿著的塤遠離了他的嘴唇,慢慢放下來,他嘆了口氣將頭低下來,眼楮的余光瞥見一個身影在自己身側,下意識的抬頭大聲問,「誰?」
荊傾走到他身前站著,劉盈拿起燈籠也站起來,將燈籠在她眼前晃一晃,只見一個笑臉正瞧著他。
「荊傾?」劉盈顯得有些驚詫,荊傾點點頭,劉盈又問,「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跑這兒來了?」
「你呢?你為何不睡?」荊傾笑著問他,「今晚你不用值夜麼?」
「值……」劉盈月兌口而出時忘記了自己聲稱是個衛尉了,被她這麼一問,倒有些轉不過彎來,頓了頓,笑著說,「今晚我不值夜
二人笑了笑,一塊兒坐在了荒草坪上,劉盈將燈籠擱在一旁,兩手放在膝蓋上,把玩著手里的塤。
「你有心事?」荊傾平視著前方問他。
劉盈一愣,道,「我像有心事麼?」轉頭看她。
荊傾低頭笑了笑,也將目光迎上去,道,「《高山流水》可不是你那樣吹的,你吹得很滄桑,悵然,很孤獨,你不快樂麼?」
劉盈將目光移開了,臉上沒了純真的笑意,蹙起眉頭。他有心事,他是太子,可是他不知道怎樣處理與他父皇之間那種尷尬的父子關系,二人在一起竟是客套的沒有話說,又加上前幾日未央盛宴時,他的父皇雖是沒有將換太子一事挑明,可他父皇就是想看一下反應。雖是沒有大臣支持,失敗了,可是他很心寒,他知道父皇的意思,可他不知每天怎麼面對父皇,一個千心百計要把自己換掉的人是親生父親,他該怎樣面對?他感到做太子做兒子都很失敗,不能讓劉邦喜歡。
既然得不到父皇的喜愛,自己也認了,自己無法像如意那樣活潑惹父皇喜愛。今日下午,魯元公主把他叫到呂後的長信宮,阿姐把戴青在魚藻宮听到的事告訴了他,說是戚姬不開心,父皇就想盡辦法哄她開心,還將她和代王帶去上林苑游獵給戚姬解悶,表明父皇依然只寵著戚姬母子,他的太子之位可能隨時被換掉,叫他多注意自己的言行,切勿做父皇反感的事。
而劉盈已經厭惡了這種防著背著爭著做皇帝的行為,感到是一種很被動的防守,這樣的生活不是他想要的。他善良,他溫文爾雅,他喜歡恬靜自然,某種程度上多是像薄姬和張良那樣的生活,恬淡清靜就很好。但他生在帝王家,自己的人生不能做主,他是國家的是姓的,他承受的是國家的使命,他蓬累而行不由自己做主。劉盈孤獨了,惆悵了,厭倦了,他感到如果父皇真叫他做皇帝,也就不會那樣對自己了,父皇也不會每天都待在戚姬那里,對自己和母後有的只是愧疚,卻不知母後要的是他的愛,自己要的是他的一句表揚的話。
對于姐姐的說法,劉盈絲毫不放在心上,面露倦容,拂袖而立,淡然超月兌的說,「如果父皇真的要換掉兒臣,兒臣無話可說,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兒臣听命就是,況且是如意弟弟代我,兒臣不為難
呂後急了,一個箭步走到他身邊,眼神著急犀利的逼著他,咬牙問,「難道你想讓我們跟著你找死麼?你確定待你父皇百年之後可以安然活命麼?難道你認為戚姬會放過與她有過爭鋒的母後麼?」
「如意弟弟不會殺我們的劉盈被呂後犀利的眼神所逼,有些軟下來,側過臉看著一處。
「不要天真了,皇權至高無上關乎生死利益,難道你不知道申生重耳之禍麼?」呂後看著兒子這般孱弱隱忍,有些憤怒,她必須打破他的夢境,繼續說,「自古以來,皇家都是立嫡不立長,你無過,他憑什麼要廢掉你,你不要這般孱弱任人宰割
劉盈一言不發的站在那里,繼續側著頭不看呂後。呂後見他還是這樣,甚是有些惱怒,也拂袖而立,好在公主過來勸慰了一下太子,道,「弟弟啊,母後也是為了你好,你還小,不懂宮廷政治之爭,母後一個人很辛苦的為你謀前程,你該感謝母後才是,快去向母後道歉公主用手指戳戳他,叫他快去認錯。
劉盈努努嘴,看了看阿姐,雖是不贊成呂後的話,劉盈腦中卻充滿著孝道,自是不敢忤逆呂後的,走到呂後身邊,看著呂後依然有些發怒,乖乖低頭躬手作揖賠禮,「母後,兒子錯了,請原諒兒子吧
呂後雖是很生氣兒子孱弱的性格,但是見他夾在中間,不想引來血雨腥風,也是很不好受。她臉色也緩和下來,沒有那麼生氣了,轉過身來,抬手模了模劉盈的額頭,細細看著兒子,這麼謙遜溫和懂事的太子卻得不到劉邦的喜愛,呂後多是埋怨而無能為力的。呂後嘆著氣,眼神里滿是母愛,語氣溫和道,「身為皇室子弟,享受了平常人不該有的榮華富貴,難道不該比別人多擔一些責任和壓力麼?母後知道你不想這樣,可是我們都有責任去守衛我們該有的東西。劉如意是不是能夠成為儲君還不知道,但是母後听說皇天無親,惟德是輔,以他的個性,他少有德行
劉盈不語卻點頭接受呂後所說。
戴青奉上三盞茶,一杯給了呂後,一杯給了公主,一杯遞給太子。太子從公主嘴里得知是戴青將魚藻宮的事告訴給呂後的,頓時覺得戴青只會惹事,破壞後宮和平,一時很是不想理會戴青。戴青手中遞著茶卻不見太子來端,便瞥一眼太子,太子正埋怨的看著她,粗氣的接過茶來喝著,絲毫不理會戴青,戴青又是心底失落了好一陣,站在呂後身邊愣著神。
呂後喝罷茶又說,「好了,母後會幫你,你照做就是,明日再來一趟長信宮
劉盈又是點頭‘嗯’了一聲。
劉盈想著今天下午在長信宮的事,無奈地嘆了口氣低下頭,他不知該怎樣做才是對的,不知怎樣做才能將拼殺降,他煩惱著,卻也不能將自己的苦衷講給荊傾听,只覺得胸中憋得難受沒個人訴說。
他抬頭看了看荊傾,卻見荊傾也正在看他,像是在等答案。
「想什麼呢,那麼入神荊傾見他沉思了好一會兒,听得他連連嘆氣,又見他愁容滿面便側著頭笑著問。
「沒什麼,我能有什麼心事,你猜錯了,我不精通音律,所以能吹成這樣就很好了劉盈拿著塤把玩著,掩藏起心中的不快對荊傾笑說。
荊傾半信半疑的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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