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青天 第二百三十五章 綏中之戰

作者 ︰ 艾露恩

綏中參領吉蘭泰大人覺得十分流年不利.

月初兩支騎隊,跟著伏魔殿的大巴圖魯白山大人,去掃蕩烏柳溝。兩千人馬浩浩蕩蕩的去了,半個月後只逃回了不到一成的殘兵敗將,幾乎是被全殲,連白山大人和兩個佐領也全都交待了。

烏柳溝竟然有如此強大的戰力!吉蘭泰大人又是對損失心痛,又是對未來憂懼。不過他心中依然有一份希望︰伏魔殿正在遼西追捕天魔,等事情一了,薩堅尊者過來,就必定會為徒兒報仇。

除此之外,吉蘭泰還滿心期待依靠大凌河的馬場補回兩支騎隊的損失。誰知道過了不久,傳來一個更如晴天霹靂的消息︰為萬馬祈福的祭神大會上,流傳了一年的天魔之事變成了親身降臨的現實,整個大典化成了一片修羅屠場,在牧人自相殘殺的瘋狂過程中,不幸罹難的馬匹過了半數。

不僅如此,當曰逃出生天的牧人幾乎都有了驚恐瘋癲的後癥,再也不肯養馬。他們有的騎了馬,四散逃亡,有的殺了駿馬,以示自己無馬可養。

清國本有律令,在牧場養馬之人,若是把馬養死,要負賠償之責。但這一次,私殺馬匹的牧人,都推說自己的馬是在馬神祭上被蠱惑所殺,馬政官員根本沒有辦法能查證。

緊接著,連沒有去過馬神祭的牧人都受到了影響,逃竄與殺馬的現象像瘟疫一樣傳播開來。

馬神廟更是幾乎沒有人敢再去,生怕里面的薩滿忽然變成天魔。

關外牧人,養馬之心已死。

而伏魔殿遲遲沒有找到天魔,或者說他們找到了,但又全被打退了。

吉蘭泰想起當初白山所說,烏柳溝可能與天魔有關系,更是心中驚懼,趕忙加緊戒備,將綏中城守得像是一座鐵桶。

然而如今並非是真正的戰事之秋,卻成天擺出嚴防死守、如臨大敵的模樣。烏柳溝那邊始終沒有傳來任何動靜,底下人倒是一片怨聲載道,覺得參領大人是在自己嚇自己。

吉蘭泰緩過了幾曰之後,也覺得自己繃得太緊,開始放松下來。

他剛一放松下來,就出了事。

六月底進入無月之夜,夜半過後,城中三支騎隊的營地同時發生了大亂。

吉蘭泰在府中很快就收到報信,三處營地都有不知名的高手在營中大殺特殺,見人就砍。

很快他又听說,西城門不知被誰開了,大批馬匪沖了進來。這些匪徒還人人帶著火銃,見了有阻攔的,就是馬刀和槍子齊飛。

綏中所有騎隊的駐地都正在內部起火,根本無法組織有效兵力去阻攔進城的馬匪。而屬于那些騎隊的僕從步軍,沒有自家老爺催戰,更是不會主動出來找死。

吉蘭泰大人過了一個時辰,終于認清了現狀︰這座城是壓根保不住了,速走!

他身為八旗甲喇參領,也是氣血九轉的大高手,急急披掛整齊。穿上熟銅盔甲,手執渾鐵長槍,騎了紫鬃寶馬,再帶上自己的一百家兵,自覺沖出一條路不成問題。

然而就在他上馬之時,一個悠揚的笛聲傳進到了他的耳中。

吉蘭泰立刻大喝道,「是何人在吹笛?」

眾家兵道,「老爺,我們沒有听到什麼笛聲。」

吉蘭泰心中大奇,左右環顧,但在漆黑的夜色中根本看不出個子丑寅卯。

他耳中對笛音听得清清楚楚,大喝道,「怎麼沒有?」

家兵們納悶不已,「老爺,你是不是見鬼了?」

吉蘭泰大怒,「我現下全副甲冑在身,俱是沙場殺伐之氣,鬼物怎敢近我?」

這笛聲始終在耳中縈繞,吉蘭泰又驚又疑,卻又無法可想。最後一橫心︰見怪不怪,其怪自敗,還是趕緊逃出城外要緊。

他帶著家兵出了府,往北城門而行。一路上那笛聲始終不絕于耳,從原本舒緩的調子漸漸變得昂揚慷慨,和奔馬的蹄聲融為一體。

吉蘭泰是一員戰將,听到金戈鐵馬的戰場之音,原本的憂懼之意漸漸遠去,一股壯志豪情從心底冒出。恍惚間,他想起了自己戎馬一生,大大小小的各場戰斗,雖然絕大多數都是出門對漢人種田的收割行動,但在這笛聲的感染美化之下,卻仿佛都成了與強敵的生死廝殺,雖然驚險萬狀,卻又酣暢淋灕,教人心馳神醉,欲罷不能。

陡然間,家兵們听到自家老爺開口哈哈大笑,「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本將軍一生赤心為國,今曰怎能做逃竄的鼠輩,眾兒郎,隨我回頭去殺賊!」

眾人大駭,實在沒想到參領大人忽然忠烈浩氣,義薄雲天起來,這究竟是唱的哪一出?

大家停下馬來,有人壯著膽道,「老爺,賊勢浩大,不可力敵啊。」

吉蘭泰大怒,一槍將其刺死,喝道,「本將軍豈是貪生怕死之人,今曰定要教賊兵知道本巴魯圖的厲害!」

氣血九轉的大高手,都能得到巴魯圖封號,因此吉蘭泰大人確有滿國勇士之名。

他轉過馬頭,連連加鞭,快如疾風一般往城中沖去。

眾家兵來不及跟上,再一想老爺剛才胡亂殺人,那不像是忠勇,倒像是中邪。于是互相商量道,「我們只怕是追不上老爺了,不如自行出城去。」

一語未畢,所有人耳中都響起了笛音,登時驚訝起來,「原來剛才老爺說的笛聲是真的。」

還有人心念轉得更快,「難道老爺就是听了笛音,變得忠烈無雙了?」

其他家兵不由打了個寒噤,紛紛喝道,「別胡說,怎有這種邪事?」

一名身材魁梧的家兵不耐煩了,自行縱馬前奔,「少說廢話了,還是快快出城……」

他的說話沒有一點預兆就忽然中斷,眾人登時又是一驚,連喝他的名字,卻沒有听到任何回音。

又有一名家兵膽量頗大,不肯信邪,催動坐騎往前奔去。

馬蹄的踏踏之聲回響在街面上,在黑夜中听來格外響亮,忽然也是戛然而止。

沒有驚呼之聲,沒有摔倒之聲,任何其他什麼聲音都沒有,只是原本的馬蹄聲像是被突然砍了一刀,整個中斷。

家兵們這次終于全都慌了,望向黑漆漆的街道,仿佛前面潛藏了一只可怕的野獸,只要沖過去就會被一口吞噬,完全消失。

有人嘀咕道,「我們一起沖,難道會一起出事不成?」

大家都道,「好!」

過了半響,卻無人揮出第一鞭,當先沖出去。

終于有人強笑道,「這樣,我喊一、二、三,大家一起沖!」

大家都道,「好!」

緊接著就是一片死寂,「大家」都突然發現一件更加毛骨悚然的事情︰這一聲喊「好」的聲音,比前一聲「好」明顯微弱,似乎已經少了許多人。

難道剛才不知不覺,身邊就有不少同伴已經消失了?

愣了片刻,有人問,「阿布,剛才你說要喊一二三,怎麼不報了?」

無人回答。

又有人說道,「阿克敦,既然你問了,那就你來報數吧。」

「阿克敦」也沒有回答。

家兵們陡然明白︰只要誰一說話,似乎就會立刻消失,再也接不了別人的話。

沒有人敢再沖出去,也沒有人敢再說話,現場變成了死一般的寂靜。

色克圖在黑暗中呆了良久,他覺得自己的呼吸聲音越來越大,听得越來越清楚,再漸漸的,听覺已經靈敏到連身邊人的呼吸聲也能察覺。

但這靈敏的听覺沒給他帶來任何好處,很快他又發現,身邊的呼吸聲又在一個一個減少,就似乎一盞又一盞油燈接連熄滅,而且滅得那麼自然,那麼流暢,完全沒有發生其他異狀。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色克圖又只能听到自己一個人的呼吸聲,此時他頭上的汗珠滾得比黃豆還大,全身更是早已被驚嚇出來的汗水浸透。

他的呼吸聲越來越大,心跳聲也越來越大,心髒的搏動力量更是越來越大,到了最後,好像全身的勁道全部被心髒抽了過去,猛地發出好似重如千鈞的一跳。

色克圖的腦海中起了一個完全不容置疑的信念;這一跳一定可以跳出胸腔。

然後他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吉蘭泰參領提槍縱馬沖了一段路之後,被夜風一吹,漸漸醒來。

他有點迷糊地想︰我不是要出城的嗎,怎麼又回來了?

陡然間,他想清剛才之事,全身上下冒出森森的涼氣,下意識地就要掉馬回奔,但立刻又停下了動作。

背後有個魔笛之音,回頭又要踫上,自己還是無法逃走。

吉蘭泰正自心亂如麻,突然間抬起頭來,看到了一團火焰站在了自己面前。

雖然天色極黑,卻能看見對方不僅是坐馬全身通紅,更耀眼的是一對眸子,正在熊熊燃燒。這對燃燒之目透過來的氣勢,如同猛虎在看著白兔,還是烤紅的白兔。

眼中傳達的信息清清楚楚︰來人覺得參領大人根本不是自己一合之敵。

吉蘭泰心下極是憤怒,正欲鼓足勇氣一戰。「火焰」卻先說話了,一副不屑一顧的口氣︰

「你這麼弱,還是留給主公上來練手吧。」

天色發明,綏中城已換上了「農工會」的旗號。

這一次攻城行動,是姬夢影提前進入城中,探清楚了三支騎隊的駐地情況。到了行動之夜,姬烈煙、姬傲劍和她同時在三支騎隊的營房里制造動亂。

姬夢影下手最快,殺亂一處營房之後,又去開了西城門放進自家兵馬,然後到參領府上堵截吉蘭泰,阻得他出不了城。

姬烈煙干完活出來,迎面踫上轉回城中的參領大人,卻對他沒啥興趣。

最後是等到主公大人親自出馬,過來殺了他,成全了斬殺敵酋的英名。

姬烈煙看著旗子,嘀咕道,「怎麼不掛上西伯利亞侯的名目?」

姬傲劍道,「我這不還沒受封嗎。打下這座城,是為了回京領封號的時候,不至于光禿禿的沒個領地,被別人笑話。」

姬烈煙奇道,「就打這一座?我還以為要把遼西打完了,你才去領封號。」

姬傲劍咳了一聲,「要低調,打的地盤太大,會惹人注意,拿封號的時候說不定就會有變故。」

姬烈煙道,「又要不能被別人笑話,又要保持低調,真是麻煩。」

姬夢影道,「五妹,我今天就陪家主回京去領封號,關外暫且由你坐鎮,要是丟了這座城,你就提頭來見。」

姬傲劍道,「這也太難為五姐了,那伏魔殿里現在還有三個宗師,一起攻過來可就難守了。」

姬烈煙不以為然道,「小劍你放心,那些宗師不敢輕易來綏中的。」

姬傲劍奇怪道,「為什麼?」

姬烈煙道,「四姐把他們全鎮住過,他們又不了解四姐的行蹤,在弄清楚她的下落之前,怎會冒冒失失找我的麻煩?」(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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