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傲劍雙手在桌上劃拉,一圈接著一圈,仿佛是泛起了陣陣漣漪。
「哥哥,我有事找你。」
「請進。」
姬清蘇推開屋門,見里面一片漆黑,隱隱約約能見到兄長坐在桌前,兩只手不停地劃圓,好像正在一個大鍋里攪拌。
「哥哥是在練功嗎,小蘇是不是打擾你了?」
「沒有,你把燈點上吧。」
小蘇展開火折,點燃了桌邊的油燈,登時就見到桌上攤著密密麻麻的紙牌,足有數百張之多,已經被攪成了一個太極圖案。
「咦,你在練太極圓勁?」
她忽然發現,哥哥一直在閉著眼楮,難怪沒有點燈。
「是啊。」
「為什麼是用紙牌來練?」
「以後不是要開賭場嗎,我順便找點賭聖的感覺。」姬傲劍淡淡說道,「小蘇,你隨便報一張想要的紙牌。」
姬清蘇想了一想,說道,「紅心二。」
姬傲劍在混雜的紙牌堆里順手抽出了一張,反攤過來,正是紅心二。又抽出了一張翻開,也是紅心二。再抽出一張,還是紅心二……
不知不覺抽到了第張……
「哥哥,這張是方片二。」
賭聖咳嗽一聲,把這張牌放了回去,接著又翻出兩張,幸好還是紅心二。
姬清蘇見他停下了手,問道,「這里一共是十副牌?」
「是啊。」
「哥哥真是好厲害,把十副牌的圖案全都記了下來。」
「現在還不能算已竟全功。」姬傲劍搖頭,「剛才你看到了,我抽牌的過程還有失誤。」
姬清蘇不以為然,「哥哥,這是因為你閉著眼楮。」
「如果睜開眼楮。這些紙牌不管是正放還是反放,對我來說就沒區別了。」
妹妹有些不解,「這是為什麼?」
「小蘇。所謂宗師境界的天地入心,就是說對萬事萬物已經觀察入微。」姬傲劍道。「看星星之時,就相當于常人在用望遠鏡,能見到數倍的星辰。看紙牌之時,也如同常人在用放大鏡,能見到數倍的細節。」
姬清蘇听懂了,「也就是說,這些紙牌的背面,在常人看來是一模一樣的。但是哥哥卻能察覺到細微的區別,所以你睜眼看時,就等于是在看明牌。」
「正是這個道理。」
姬傲劍睜開了眼楮,問道,「小蘇,你找我有何事?」
忽然之間,看到她的眼角微紅,心下有些奇怪。
「小蘇想問哥哥,你為什麼要這個時候出門?」
「這是為了明年的大計,必須要及早布局謀劃。」
「是嗎?」姬清蘇微微嘆息一聲。「那哥哥你辦完了事,要及早回來。」
姬傲劍納悶,「小蘇。你這話是何意?」
「哥哥在黃歷上寫的朱砂紅字,是在計算一個到期的日吧?」
「嗯?」
「你如此重視那個日,又說了什麼置之死地而後生的話,想來那應該是一場決斗。」
姬傲劍登時嗆了起來,我家小蘇冰雪聰明,事後細細一想,就能明白是怎麼回事,根本瞞不過她。
小蘇催問,「是不是啊?」
姬傲劍嘆道。「是。」
還好你雖然猜出了是一場決斗,但應該還不知道我這場生死之戰的對手是四姐。
「既然這是一場決斗。哥哥又沒有什麼把握,敵人肯定非常強大。」姬清蘇著急說道。「所以哥哥你應該多向四姐討教,就算必須出門也要及早回來,不可浪費寶貴時日。」
「原來你是擔心我的進境不夠。」姬傲劍笑了一笑,「小蘇,你還記得當年告訴我的話嗎?」
「什麼話?」
「你對我說,姐姐們走出家門,從此海闊天空,心境豁然開朗,在武道上有了非凡成就。」
「……」
「小蘇,我既然走到了現下這一步,當然是已經有了自己的道路,並不是非要天天待在四姐身邊,才能進步。」姬傲劍握住了她的手,「當年我神游歸來,還是你手把手教我重新學武,如今你有沒有覺得自己和我差距有點大,有些不甘心?」
「怎麼會!哥哥在武道上走得越快,小蘇越是高興。」
「我知道你為我高興。」姬傲劍聲音忽然嚴肅起來,「可是你難道就不覺得自己落後了,你對自己的現狀就很滿意?」
姬清蘇沉默了一會,說道,「小蘇的確對自己不是十分滿意。」
「那你有沒有想過,自己復返先天,不用姐姐攜帶也能飛升?」
「想過!」
「所以,你更需要四姐,打好你的基礎。至于我——」
姬傲劍淡淡道,「我若是想要找到先天之路,就不能整天圍著大宗師轉。」
小蘇蹙起眉頭,遲疑著問,「真是這樣嗎?」
「當然是這樣的,小蘇,你要相信我啊!」
少年望著妹妹,眼神一片清澈,沒有一絲游移雜色。
「哥哥,我相信你。」過了片刻,姬清蘇終于點頭,「難怪大姐以前說過,哥哥是我家資質最好的,將來成就也可能最高,你一定能找到自己的先天之路。」
姬傲劍愕然︰我資質最好?這不可能啊,我怎麼比得上三姐四姐?
但是大姐為什麼這麼說呢,或許應該有她的道理?
「對對,我資質最好。」他忽然反應過來,發現這是一個非常不錯的理由,「小蘇,既然我的天賦如此出眾,所以你更不必擔心我的進境了。」
「天賦再好,哥哥也不可放松。」姬清蘇取出一卷絲帛遞上,「既然你要遠行,把這個帶上吧,路上或許有用。」
姬傲劍打開一看,登時驚訝了,這赫然是一副人身穴位圖,將周身幾百個穴位標記得清楚無比。最為難得的是,如此精確細致的圖案,竟然還是一副刺繡作品。
「這是從哪兒得來的珍品?」
「是我自己繡的。」小蘇低聲說,「都是針上的功夫,以前練過。」
姬傲劍恍然,能將金針刺穴運用得出神入化的小神醫,自然也可以擅長穿針走線的繡功。
「不過,你什麼時候繡出來的?」姬傲劍越看越覺得針線功夫精致,「這個也太費事了吧?」
「這一點都不費事,哥哥你可是剛過來的時候,就把你的護身寶衣給了小蘇。」姬清蘇道,「最近四姐教了我們地獄行,你要練針灸功夫,小蘇就想繡一幅穴位圖送給哥哥。」
姬傲劍愣了一下,突然醒悟過來為什麼見到妹妹的眼角微紅,想來她是因為听說自己即將出行,急急趕工完成。
「你也要好好練功。」少年心萬分激蕩,臉上若無其事地收好這副卷帛,說道,「等我回來的時候,我要考察你的進步。」
「你才不能放松,我有四姐教我,進境肯定比你快。」
「這不一定啊,我說不定把你拋得更遠。」
「哥哥,既然你這樣說,等你回來的時候,我就要打倒你!」
「這種事情,是不可能發生的。你以為我被你暗算了一次,還會有第二次嗎?」
小蘇送過禮物之後離開了,姬傲劍吹滅了油燈,又在桌上慢慢洗著紙牌。
他之前對妹妹的說法乍听上去頗有道理,實則似是而非。要知道大宗師的武道境界浩瀚如海,能多討教一日,就有一日的進益。
但姬傲劍卻實在不願在這里多待了。
自己這趟出海,遠行美洲,確實是為了尋找四姐。但完全沒想到的是,四姐和自己一見面之後,就用足心血要幫自己成就先天。
雖然她口上一直凶得厲害,但連小蘇都看出來了,四姐實在是高興壞了,所以她恨不得把心都掏出來成全自己。
這樣的日,是姬傲劍心里最期盼的。世上最幸福的事情,就是每天被四姐打一頓,比這更幸福的,是打兩頓……
只是,再好的日也不能讓它如此持續下去。
四姐並非是在深山修身養性,而是在美洲運籌帷幄,調度全局,擔負著各種各樣的繁重事務。
她卯足了勁來幫一個宗師成長,這要花去多少功夫?更不用說她自己也是初入先天不久,本身還有大量的外功底要補。
上一次在京,自己沒有怎麼考慮過四姐承受了多少擔,簡直讓她差點油枯燈盡。
盡管四姐總是在自己面前表現得深不可測,萬事輕松的模樣,但是姬傲劍卻再也不敢當她是能力無限的超人。
更重要的是,四姐本來就是應該教導小蘇的,當初也是自己求著四姐過來的。結果自己到了這里,卻佔用了四姐的教導,反而是搶了小蘇的機會,這算什麼?
雖然姬傲劍知道,四姐絕不會減少對小蘇的幫助,她也不會在乎多教一個自己。但這樣做的結果,只會讓四姐的擔更重,要真是把她累倒了,自己悔恨不及不說,而且也會耽擱了小蘇。
我已經達到了宗師成就,既然過來了,應該也要幫助小蘇成長,怎能因為自己的緣故反而要影響小蘇,甚至是在搶奪她的機緣?
「我一定會在決斗達到四姐的要求,我一定會盡早復返先天,到那時,我就可以更多地幫你。」
黑暗之,少年心默默念著這個決心。(未完待續)